佈滿污漬的油槍插進重裝機車裡,老彼特用力錘在破舊的油箱上,於是剩餘不多的汽油緩緩流向機車內,爲這輛機車重新裝填行動的能量。
天還末亮,從這裡看出去,荒野的遠處被黑暗統治着。風從那個方向吹來,刺骨的冰寒考驗着老彼特身上這件已經打滿補丁的棉大衣。
金從便利店裡走出來,他還是穿着那身迷彩服,手臂上的傷口已經做了完善的處理。很快那裡會結疤,或許會留下痕跡,但真正的勇士從來以傷痕爲榮。
金認爲自己是真正的勇士,因此他豪不介意。
看着金手上拎着的頭盔,老彼特搖着頭說:“你不是說要呆上一兩天,這麼快就要走了?”
“是啊,臨時有工作嘛。”金微笑道,他並沒有把自己真正的身份和工作告訴這位看着他長大的老人。金知道,老彼特還是知道得少些爲妙,那位大人可不想自己把關於他的事四處亂講。那樣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知道這些信息的人或許會躺在自己的血裡並永遠爬不起來。
片刻後,老彼特已經爲機車加滿了油。他拿起油槍對金說道:“什麼時候再回來?”
“不確定,不過這次工作期限蠻長的,恐怕短時間內沒辦法回來了。”金從口袋裡摸出一包東西丟給老彼特。
“什麼東西?”老彼特打開外層的油布,赫然看到裡面是條閃亮的金條,以及一把保養極好的左輪,最後則是七八發子彈。他一驚,看着金說:“給我這個幹什麼。”
金看向遠方,說:“老彼特,離開這裡吧。這金條夠你在其它城市好好地活下去。”
老彼特一陣默然,隨後卻大笑起來。他笑得太急,以及至嗆進幾口冰冷的空氣,於是笑聲又變成了咳嗽。咳了好一陣後,他整張老臉發紅,但總算緩過氣來。老彼特搖着頭,如同嘆息般說道:“我老了,今年已經56歲了,能夠活到現在連我自己都覺得驚訝。不管你願不願意相信,金,我快死了。”
他站起來,冒着冰冷的寒風拉開上衣,露出了胸口。老人的胸口布滿暗紅色的變異組織,它們是如此之多,如同無數的蛭蟲依附在老彼特的身上。老人蒼涼地說道:“這些貪婪的傢伙不斷吸取着我的生命力,現在我穿再多的衣服也不會感到溫暖,我就像一具冰冷的屍體,你懂嗎孩子。所以說,這金條我用不上,因爲我恐怕過不了今年這個冬天了。”
金插在口袋中的手握得“吱吱”作響,這就是現實。荒野上的人因爲沒有良好的防護措施,幾乎每天與輻射爲伍。除非是能力者,否則普能人的壽命只在五十左右。就像老彼特說的,他活到快六十歲已經算長壽了。然而金知道,在舊時代這根本算不了什麼,那個時代的人如果沒有染上惡疾的話,活個七八十歲是很普通的事。
還記得小時候,三五同伴一起玩的時候,大家互相訴說着彼此的理想。那時候有人問金想將來成爲什麼樣的人,金用稚嫩的童音大聲說:“我要當醫生,因爲我要救所有人!”
可現在,他還沒成爲醫生,而成爲了一名能力者。而直到長大,金才明白一個人是救不了這個世界。要拯救這個世界,需要很多人。
而金,相信那個大人能夠挽救這個滿目蒼夷的世界!
金離開了,他在沉默中發動了車子,帶着老彼特還給他的東西離開了鎮了。老彼特只留下一顆子彈當紀念,當看着老人蹣跚走回便利店的時候,金差點哭起來。
可他忍住了,末世不需要淚水。
等着我,老彼特。下次回來,或許我能夠弄到一支基因修補液。金這麼想,並架着黑色機車拉出一道白色的線,直鑽進荒野的黑暗裡。
漸漸的,天亮了。輻射雲開始亮起泛紅的天光,預示着一個早晨的到來。
在小鎮不遠處的一座小山上,有擦得厚實的膠底軍靴踩在冰冷的花崗岩上,這是個披着黑色鬥蓬的人。那將整個頭部也包住的兜帽偶爾被風掀起,卻爲一雙有手的手指夾住。
這人的身後跪着一個女人。
女人有着淡淡的藍色頭髮,它們在空中飛舞着。每次舞動,就有閃閃發光的冰屑從髮絲間飄起,再散於空氣。女人很美,塗着同樣藍色的脣膏。她穿得很少,即使在這麼寒冷的早晨,她也只是穿了件緊身的黑色皮衣。皮衣勾出那讓人噴火的曲線,然而身材如此火爆,女人的臉上卻永遠被冰霜籠罩。
“那就是金的小鎮啊。”站着的人從帽子中發出低沉的聲音,雖然聲音偏中性,卻仍然能夠聽出這是個男人。
跪在地上的女人回答道:“是的大人,這是個貧民區,鎮上的人缺乏經濟來源,同時也沒有足夠的力量組織治安隊伍,因此屬於灰色地帶。鎮上的人主要靠從342公里外一個埋在地下的前軍事倉庫裡撿些鈾賣給附近的收購商,屬於高危作業。”
顯然女人對這個小鎮調查得很清楚,因此纔可以像現在般對答如流。
男人點了點頭,說:“金這孩子確實擁有不錯的潛力,可他還是太幼稚了,而且他仍末明白,作爲一個殺手是不需要額外的感情。例如親情、友情。這個小鎮將會成爲他成長道路上的障礙,艾麗絲,把它從這片大地上抹去吧。然後告訴金,是零那些人跟蹤他,並出於報復毀去了小鎮。”
“是,大人!”艾麗絲站了起來,並緩緩朝後退去。
2分鐘後,她那孤傲的聲音帶着凌厲的寒意朝小鎮走去。看着她,男人淡淡道:“殺手不需要感情,你是,金同樣也是!”
便利店裡,老彼特躺回溫暖的被窩裡,卻無法驅散自己身上的寒冷。
“這個見鬼的天氣。”老彼特罵道,並把暖爐的溫度調高了少許。
就在這時,窗外響起一聲淒厲的長叫。叫聲充滿了恐懼,還有絕望。老彼特立刻從牀上跳了起來,他一把拿下掛在牆上的來複槍,並把抽屜裡剩餘不多的專用子彈壓進槍膛裡。
做完這一切,老彼特離開了屋子來到便利店。店外不斷響起聲聲慘叫,老彼特看到不時有人從自己店外跑過,這些人有老人孩子,男人女人。可無一例外的是,總有道道淡藍色的光芒閃過。而每道光芒閃爍,便會有人臨死叫的尖叫爲之呼應。
老彼特沉住氣,他蹲下了身體一點點地挨近大門。他把大門打開一絲細縫,然後朝門外看。
門外長街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一個藍髮女人,她全身飄舞着上百根冰錐。那身旁的冰錐如同機槍般不斷髮射,一個經過老彼特商店的男人在奔跑間突然被冰錐紮上,立刻胸口冒血,而人則詭異地結冰,最後變成了冰雕。
像這樣的冰雕,幾乎遍佈整個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