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前法國國王跳出來宣示德意志邦聯的主權,這看似荒謬的一幕其實又蘊含着必然。
路易·菲利普深知德意志公爵的身份纔是自己的護身符,所以他必須強化這種印象,甚至可以不顧老臉地上躥下跳。
石勒蘇益格-荷爾施泰因公國和阿爾薩斯-洛林公國的情況很像,如果此時自己一言不發,那會不會被人認爲是和丹麥人有一樣的想法?
畢竟奧爾良家族還是法國王位的覬覦者,奧爾良家族如果真的想要復國就必須得到德意志邦聯的支持,否則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而且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說動德意志邦聯議會請奧地利出兵幫忙復國並非不可能。
只要能復國奧爾良家族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任何代價相較於法國的王位來說都是微不足道的。
哪怕只有一絲希望,路易·菲利普也願意一試。在路易·菲利普眼中奧地利也一定希望可以繼續拓寬“神聖羅馬帝國”的疆界。
拉蒙德此時有點鬱悶,他的話本質上是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讓弗蘭茨礙於面子不好繼續發難。
因爲弗蘭茨與英國人的戰爭藉口就是反對別國干涉奧地利內政,那麼此時奧地利人又是不是在干涉丹麥內政呢?
然而半路卻殺出一個程咬金,最讓拉蒙德難受的是路易·菲利普本該是最應該和丹麥王國共情的人。
而且路易·菲利普的話雖然蠻橫,但卻不好反駁,尤其此時丹麥的實力處於弱勢一方,如果一味硬來只會適得其反。
拉蒙德確實是丹麥民族主義者的領袖,但他不是瘋子。丹麥需要的是結束和普魯士的戰爭,而不是挑起和整個德意志邦聯,甚至和奧地利帝國的戰爭。
“這裡確實是德意志,但是石勒蘇益格-荷爾施泰因公爵沒有統治自己領地的權力嗎?難道遭受無端侵略也無處訴苦嗎?”
拉蒙德依舊是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但經過路易·菲利普這麼一鬧,以及短暫的思考之後他的話也不那麼無懈可擊了。
“那要看他做了什麼。一個企圖讓丹麥吞併石勒蘇益格公國的人,一個想要侵佔他國土地的國家真的那麼無辜嗎?
是你們遭受到了無端的侵略,還是你們無端挑起戰爭?”
這一次說話的是盧森堡的小庫爾德雷議員,普魯士財政大臣弗里德里希·李斯特見此立刻補充道。
“沒錯,我們普魯士就是收到了當地民衆的求援信,所以才義無反顧地支持當地人的正義事業。
我們是在保護並非傷害,這也是我軍完全有能力渡過艾達河卻遲遲不動手的原因。”
弗里德里希·李斯特和小庫爾德雷議員直接將這場戰爭重新定了性,普魯士一下就從侵略者變成了保護者,而丹麥人則成爲了加害者。
雖說國民議會倒了,但是德意志邦聯中的民族主義者還是很多,德意志的君主們也對丹麥人沒什麼好感紛紛加入戰局。
拉蒙德縱然渾身是嘴也沒法說服整個邦聯議會,丹麥國王弗雷德裡克七世的表現更是不堪,後者在惱羞成怒之後甚至大喊。
“我是丹麥國王!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老實說弗蘭茨真的很失望,這位弗雷德裡克七世比傳聞中的還要蠢,這種人還是死了比較好。 弗蘭茨放下茶杯,雖然聲音不大,但是整個會議大廳突然就安靜下來了,只有弗雷德裡克七世還在咆哮。
“我是國王!”
“您是要以丹麥國王的身份來和德意志邦聯談判,還是以石勒蘇益格-荷爾施泰因公爵的身份來參加邦聯內部會議?”
弗蘭茨的語氣冰冷,但更加冰冷的是周圍的氣氛,帝王之威讓人不敢直攖其鋒。
狂躁的弗雷德裡克七世瞪着眼睛喘着粗氣,但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拉蒙德連忙扶着弗雷德裡克七世坐回到座位上,眼看着局勢越來越被動,他腦中靈光一閃。
邀請弗雷德裡克七世的人是弗蘭茨,弗蘭茨的原話是要結束普丹戰爭,或許自己不該畫蛇添足,只要等待宣判就好。
“國王陛下自然是石勒蘇益格-荷爾施泰因公爵的身份來尋求和平的,還請皇帝陛下和各位君主定奪。”
弗雷德裡克七世憤怒地瞪着拉蒙德,後者則示意前者稍安勿躁,同時心裡的鄙夷又增加了幾分。
沒人喜歡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感覺,但從剛剛的交鋒拉蒙德就知道,想要僅憑丹麥的力量就結束這場戰爭根本就不可能。
弗蘭茨:“我建議丹麥正式加入德意志邦聯,這樣一來貴國想怎麼合併就怎麼合併。
正式加入德意志邦聯之後還可以恢復你們的德意志關稅同盟成員身份,想必對恢復貴國經濟也能提供一大助力,同時也能爲貴國的安全提供保障”
丹麥加入德意志邦聯之後確實好處多多,甚至還可以藉機吞掉兩公國。然而加入了德意志邦聯的丹麥還是丹麥嗎?
此時丹麥的總人口只有一百多萬,甚至還沒有維也納的人口多,而德意志人的數量超過五千萬,一旦開放限制德意志人大量涌入日德蘭半島那麼丹麥人高貴的血統將會被玷污。
另一方面拉蒙德擔心丹麥人抵不住德意志人的文化侵蝕,作爲一個丹麥民族主義者拉蒙德對於丹麥的文化底蘊有着絕對的信心。
然而這種底蘊卻不能代表其也有同樣強大的吸引力,在十九世紀以前丹麥甚至找不出來一位可以影響整個歐洲的文學巨匠。
音樂、藝術、哲學領域與整個德意志相比就如同荒漠一般,自古以來的維京文化並不受這個時代人們的喜歡。
此時的丹麥正在遭受文化侵襲,平民、商人們效仿英國,而以國王代表的貴族們正在德意志化。
正是在這種時刻歷史上丹麥涌現出了一大批文學巨匠,如安徒生、易卜生等,哲學領域則出現了被稱爲“存在主義之父”索倫·克爾凱郭爾。
不過這位偉大的哲學家此時還只是被當成一個靠着鉅額遺產生活的神經病,他的偉大需要一個世紀之後才被人發現。
其他領域也在經歷最重要的變革期
雖說丹麥早在1788年就廢除了農奴制,但實際上直到此時農奴制依然影響着丹麥的方方面面。
整個國家內部矛盾重重,所以民族主義纔會崛起,社會主流鄙視傳統文化,但又不甘心向仇敵靠攏。
(實際上盎格魯-撒克遜文化的吸引力並不強,完全是靠着堅船利炮和經濟統治才得以推行。)
因此民衆也特別迷茫、特別叛逆,而一旦丹麥加入了德意志邦聯,搞不好就會被迅速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