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遠山回來的時候兩人正在廚房忙裡忙外,暈黃的壁燈餘光鋪灑在兩人身上,他勾起嘴角會心一笑,便轉身踏進書房。傅雪茹聽見門口的聲響,舉目望去,“老鍾?”
鍾遠山隔着門應了一聲,臉色晦暗不明,疾步走到桌邊打開抽屜拿起藥匆匆忙忙塞了兩口,生怕她們突然進來,靠着桌沿,撫了撫心口,絞痛的感覺才稍稍緩和了些。
兩人弄了點夜宵喊着鍾遠山出來一塊吃點,飯桌上,蔓蔓低着頭,有些心不在焉捯飭着碗裡的麪條,悻悻吃了兩口便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傅雪茹瞧她一眼,放下筷子,“怎麼吃這麼點?”話音剛落,人就已經消失在樓梯口。她長嘆了聲,鍾遠山追問:“怎麼了?……”
“還能怎麼?準是因爲你跟老餘拼命說好那對象,去京都這事兒我本來就不贊成,你非說讓她去散散心也好,你看散出事了吧?那人到底什麼來歷?我到現在都沒見過呢。”傅雪茹夾了點蔬菜放進他碗裡,“你最近臉色不太好,多吃點蔬菜。”
鍾遠山筷子一滯,連連點頭佯裝鎮定低頭扒了幾口飯,過了好久,才擡頭告訴她:“那孩子姓江,我上頭還能有幾個姓江的?”
“啪——”傅雪茹筷子沒握住落地,與瓷磚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驚愕開口,“老餘怎麼會認識……?”
“當年那孩子跟着他在國外唸書吧,江首長就這麼一個獨子,自己親手帶大,手把手教他:習字、畫畫、射擊、蹲馬……這孩子天資也高學什麼都快,唯一一點就是性格孤僻,我一開始便想着兩人性格也許合適,也沒阻止,現在想來是我的錯。”
傅雪茹還是震撼了一下,能嫁給鍾遠山也是她這輩子想都不敢想的事,再和首長做親家,她更不敢想,指尖還是微微發着顫,輕哼了一聲,“現在怎麼辦?”
鍾遠山放下空碗,笑言,“什麼怎麼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放心吧,萬事都有我。”
由我來護你們一世平安。
望進她明媚的笑顏,思緒開始點點蔓延,他跟她是怎麼遇上的?年輕的時候,鍾遠山在邊疆做支教,恰巧,那時候傅雪茹也在希望工程,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兩人一見鍾情,很快陷入熱戀,但很不巧,鍾老爺子那時身體不好,鍾遠山回去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傅雪茹等的快望眼欲穿的時候,他告訴她,他結婚了,還有了孩子,讓她忘記他。傅雪茹怎麼不相信曾經與她夜夜抵死纏綿的男人竟最後背叛了她,傷心絕望之際生活還是要繼續,她嫁給了她前夫,她那時候被失戀迷濛了心智,前夫一開始對她很好,可後來漸漸暴露了本性,人前對她百般愛護,夜裡便百般折磨她,甚至還有□傾向。她幾度想自殺都沒有自殺成功,那時候她慶幸還好她沒有孩子。
在醫院碰見了鍾遠山,往日的情人,有句話叫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
那天他在產房外陪老婆,她卻躺在手術室內洗胃。她心裡何其淒涼,看到他依舊瀟灑如舊,風度如舊,她恨,然後他發現了她的狼狽,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哭。
之後沒多久,鍾遠山就發現他老婆出軌了,心裡難受,戴綠帽是對男人最大的侮辱吧?他擬好了離婚協議打好了報告,可他老婆說什麼都不肯,甚至以死相逼。
鍾遠山無奈,其實自己也不光明,他雖沒和傅雪茹在婚內肉體出軌,但精神上這幾年來他從來就不在軌內。直到有一天,兩人都喝多了,竟無法自控,發生了關係,那時候,鍾易寧都兩歲了。
前妻一直拖着不肯離婚,兩人都各過各的過了將近四年,那段日子也算是兩人最黑暗的日子,鍾遠山幾度無力到接近絕望的邊緣,後來傅雪茹懷孕了,生下傅蔓,她前夫竟奇蹟般的好了起來,對蔓蔓很好,恨不得把最好的東西給她。所以在傅蔓從小的印象裡,爸爸永遠是高大威猛的形象。但只要一揹着女兒就對她拳腳相向,甚至拿菸頭燙她,這些她都沒有告訴傅蔓,甚至還跟那男人在傅蔓面前扮演恩愛夫妻只爲了給她一個健康的家庭環境。終於被兩種分裂的角色快要折磨瘋了,她最終還是選擇了離婚,通過法律手段。
其實那時候,他們倆誰都沒有要去證實傅蔓到底是誰的孩子,直到他發現那個秘密時,他便每天每夜都在自責,內疚,懊悔……如果他果敢一點狠厲一點如今大家面對都不是這個局面。
那天,傅蔓貧血昏倒在家裡,是鍾易寧送她去了醫院,也是他意外發現了那個秘密,猶如一個晴天霹靂,悄無聲息的砸落在他心頭,心痛毫無邊際,他拿着DNA化驗報告回家質問鍾遠山,鍾遠山自己曾多次懷疑過,但是始終都沒這樣做,無論傅蔓是不是他親生的,他都會視如己出,這是他早就想好的。
知道這個消息他心裡是欣喜的,但與此同時鍾易寧冷笑着告訴他他愛上了自己的妹妹,他和自己的親妹妹相愛了,卻原來她媽媽是小三,當年拆散他們家的小三,他說不清楚自己心裡的感覺,傅雪茹對他很好,從不刻意討好他,但認賊做母的感覺快讓他窒息。
鍾遠山知道後,氣的差點心臟病發,勒令他們斷了關係,鍾易寧只冷冷看着他:“你們上一輩的恩怨,憑什麼要我們給你買單?”
其實這些他都不恨了,因爲傅蔓帶給他滿滿的幸福已遠遠超過這些,他連夜趕去學校在門口守了一夜,等了一夜,卻看見一羣人走回來,她和江辰單獨走在後頭前頭的人頻頻回頭偷笑曖昧的氣息不言而喻,剛剛支撐着他的支點彷彿一下子都消失了,嫉妒和怒意涌上心頭……
那時候,傅雪茹身子也不大好,前些年頭被前夫折磨的身上都是疤痕,他得知鍾易寧和傅蔓相愛的時候都差點沒承受住,更何況她,如果她知道他們還是親兄妹,他無法想象她的反應,他暫時瞞下了這個消息,想着尋一個合適的時候告訴她,卻一拖就拖了三四年,他心裡一直有愧,對前妻,對傅雪茹,對蔓蔓,對鍾易寧……
他壓抑的咳了一聲一股腥味上涌,現在該是償還的時候了吧……
傅雪茹默了片刻,旋即握住他有力的大掌,“老鍾,蔓蔓總有一天會想明白的,你有多愛她,愛之深,責之切,這個道理她從小便懂。”眼眶漸漸溼潤,她探手抹了一把,“不管怎樣,我都陪着你。”
鍾遠山身子一震,總覺得她話裡有話,輕輕將她攬進懷裡,撫着她的背脊,“阿茹,謝謝你……”
謝謝你沒有放棄我,還有,對不起……他這一生對不起的人太多,但他只想補償她,佑她一世平安。
傅雪茹笑着伏在他懷裡,“都老夫老妻了還說這些,害臊不害臊,沒臉沒皮。”
鍾遠山抿脣,“老餘快回來了,聽說跟他侄子一起回來,蔓蔓要是願意的話就讓她見一見,要是不願意,咱們也別逼她,大不了養一輩子,我們自己養。”
傅雪茹有些激動,眼眶泛紅:“恩。”
“阿茹,我脾氣急躁什麼事情都是雷厲風行,氣急了什麼話都說出口,我當年真的不是故意的要趕走她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難受,我也很難受,其實她要是真不原諒我,那也是我自作孽不可活。其實只要她能過得好,我也就無憾了,還有你……這幾年,跟易寧的關係也越來越僵,是不是很失敗,抱歉,總是帶給你苦難……”
傅雪茹再也忍不住,伏在他懷裡嚶嚶哭起來,鍾遠山輕輕拍着她:“給她打電話,她都很正常,不冷不淡,這樣我才最難受,阿茹,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能不能幫我告訴她,我真的好愛她……”
傅雪茹眼淚“嘩嘩—— ”不止,聽到此處,一把捂住他的嘴,怒斥:“胡說八道什麼?”
傅蔓這份工作本也沒辦過正式手續,她只打了份離職申請給劉局長,劉軍特別捨不得她,這麼個漂亮的姑娘就是不用做什麼每天擺在他面前欣賞欣賞也好,“這事兒,我沒法辦,你是小江帶過來的人,自然要跟他去說,要不我打個電話問問?”
傅蔓錯愕,“額……”
“怎麼了?”劉軍追問。
傅蔓怔了怔,“沒事,那先放您這裡吧,等他來您再給他成麼?”
劉軍一愣,小丫頭還使喚起他來了,卻還是應道:“行。”誰讓是個美女呢。
傅蔓纔剛走出規劃局,就接到沈君成的電話,還不待她開口就聽見他說:“嫂子,能不能過來一趟?”
傅蔓擡頭望了望刺眼的太陽,指尖微顫:“叫我蔓蔓吧,我不是你嫂子。”
沈君成不作聲。
“怎麼了?”傅蔓揉了揉泛疼的太陽穴。
“嫂……蔓蔓,是是……我生日,想請你過來吃蛋糕……”沈君成手心捏着汗,瞧了眼邊上的男人,斷斷續續道。
傅蔓笑了笑:“那先祝你生日快樂,我就不過去了,這邊還有很多事。”說完就掛了電話。
沈君成喪氣的舉着電話說:“掛了,人不願意過來。”
江瑾言眸子漸沉。
過了一會兒,他就接到劉軍的電話:“什麼時候回來?”
江瑾言斂了神色:“怎麼了?”
“也沒什麼,你上次帶回來那個小姑娘遞了辭職信,你怎麼說?”
江瑾言頓時黑了臉,沉聲道:“你先扣着,等我回來。”
掛了電話,迅速的脫下病號服,拿起邊上的西裝襯衫套上,修長的手指一個一個將釦子扣上,沈君成傻眼:“幹嘛去?你身子還沒好透呢!”
江瑾言瞧了他一眼就往外走,“差不多了,老爺子那邊你知道怎麼說?”
沈君成撇了撇嘴,“一輛路虎,上到山下油鍋拼死也幫你擋着。”這時候不敲竹槓不然什麼時候敲?
江瑾言腳步頓住,回頭道:“你怎麼不去搶?”
沈君成嘿嘿一笑:“在你這搶既安全又保險。”
鍾遠山跟余文華正在下棋,梅姨端着壺茶進來說,有個很帥的先生要見小姐。
鍾遠山蹙眉,手指捻着白玉棋子摩挲,心中清明,瞧了一眼余文華,額上紋路明顯,似乎沒聽見梅姨的話,哈哈一笑:“老餘,你這兵行險招,不怕斷了自己後路嗎?”
梅姨疑惑,站在邊上也不敢出聲,余文華嘿嘿一笑:“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兩人下的很專注,鍾遠山揮了揮手,“就說她不在。”
過了一會兒,梅姨碎步踏了進來,“那位先生說想見您。”
鍾遠山正欲放棋的手停滯在空中,眸光微動,“噢?”
余文華滿臉笑意的望着他,鍾遠山嘆氣道:“你教的學生怎麼都跟你一樣一點兒都不會看眼色!”
“不,這才叫會看眼色,走吧,太子爺來了,說什麼也得出去見見吧?”
江瑾言知道自己沒那麼容易見到傅蔓,但也沒想到自己可以這麼容易見到鍾遠山,他還以爲得好幾個時辰呢,才發現,原來教授也在。
他微微一俯身,“鍾伯父。”
“教授,您也在?”
余文華笑着拍了拍他,“剛回來,沒來得及通知你。”
江瑾言很小的時候鍾遠山見過他,那時候他跟江淮還是戰友一起在邊疆做支教,但也不算熟絡。鍾遠山瞧着這孩子長的倒是一表人才,難怪蔓蔓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鍾遠山笑的很和藹,但在江瑾言眼裡就是一隻笑面虎,“來找蔓蔓?蔓蔓剛跟人出去了。”
江瑾言直起身子理了理袖子,鄭重的俯着身子,聲音不卑不亢:“鍾伯父,抱歉,這麼晚纔來拜訪,我跟蔓蔓在交往,但是最近我惹她生氣了這丫頭二話不說就跑了,這事兒是我的錯,蔓蔓出去玩的時候遇上事兒了,我去的時候胃痛發了,不想讓她擔心所以我跟別人先走了,她現在不接我電話也不理我,更也不聽我解釋,所以,我只能冒昧前來了。”他特意沒提酒吧的事,輕描淡寫帶過去,又先發制人將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個兒身上,讓鍾遠山沒地兒挑刺。
鍾遠山盯着他瞧了好一會兒,眼底帶着淡淡的笑意,問道:“瑾言,如果你認爲的愛只是一個人承擔,一個人痛苦,那你還要愛幹什麼?有她沒她不都一樣麼?連這麼點事情都不願跟她分擔。”
“是。”
鍾遠山罷了罷手,又道:“蔓蔓也不懂事,不問問清楚就自個兒跑回來了,吶,今天還跟人去相親了,這可怎麼辦?”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可肥了~~~ 掐指一算離肉應該不遠了~~哈哈~~
好吧,我先哭一會兒,真的這文真的只是走現實再加點狗血~~啊哈~~~~~~~
作者已經快瘋了~不要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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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媽:江局長,你還有什麼可反駁的,快點承認你就是個渣!
江局長對手指:你真的是親媽麼?
親媽挺胸:嗯哼~你覺得呢?
江局長:是親媽就快點開肉吧……嘻嘻……嘻嘻……
親媽摩拳擦掌: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會不會被虐死吧。
江局長:……
“啊秋——”蔓蔓抹了把鼻子,“怎麼覺得陰風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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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以下同學的霸王喲~~~~木嘛愛你們~~破費了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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