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有涇江貫穿,南方盡頭又臨海,水系豐富,具備極高的戰略意義。因而自古以來,對於水軍的組建訓練都頗爲着重,水軍戰力在夏禹王朝中首屈一指。
眼前,排列在江面上的三艘軍船分明是揚州水軍的精銳分部之一,本來該是鎮守在邊境水域處的,如今出現在這片江面上,顯然是早有防備,不讓陳三郎一行從水路逃跑。
這段水域水勢平緩,區域又寬,風向影響不大,勝負結果要看彼此的力量對比。
只是從賬面上看,陳三郎一方弱勢明顯,想要擊敗對方比登天還難。
周何之臉上已經露出了驚慌之色。
對方三艘船,起碼數百水軍,訓練有素;反觀己方,女人孩子比重要大得多,上百的青壯也是新訓不久,並未經歷過水戰訓練,到了江面上,形同旱鴨子,有勁難使。
周何之使勁吞了口口水,側面瞄了一眼陳三郎,見他神色淡定,似乎早有預計會遭遇水軍攔截一樣。見他這樣,周何之莫名覺得事情也許並不像想象中那麼糟,或真有機會逃出生天。
其實在走或留的選擇上,周何之很是經歷了一番思想鬥爭。不過他畢竟也有見識,知道跟隨出走,可能會遭受不少波折磨難;但要是留下來的話,只怕不會有好日子過,馬上就淪爲階下囚。
左思右想,還是應該跟隨陳三郎離開。
周分曹也望着陳三郎,他主政是好手,可真到了雙方對陣,兵甲往來之際,卻也是一籌莫展,不知該如何應對。他只是個文官罷了,縱然熟讀兵書,但也只限於紙上談兵,從未曾實踐過。
再說了,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手下沒有兵,即使想排兵佈陣也無辦法。
由此可知,陳三郎手下,真是極爲欠缺一名能領兵的將才人物。
陳三郎摸了摸下巴,忽道:“剛纔我那句‘林草蒼蒼,帶劍過江’,我想了想,還是改爲‘甲’字貼切些,分曹公,你以爲如何?”
周分曹差點一個趔趄,要摔倒在地:我的陳大人,都什麼時候了,還搞“推敲”之事?
嗚嗚嗚!
號角聲不絕於耳,三艘軍船不斷逼近,看樣子,是要完全不講道理地衝殺過來,直接將陳三郎這邊的船給撞碎開來。那軍船構造建築都十分堅固,船頭還鑄造有撞頭,或爲龜首狀,或有蛇形,都是用重鐵打造而成,重達千斤,被它這麼一捱上,定然粉身碎骨。
當船被撞爛,人無依附,落入水中,涇江波瀾壯闊,哪裡還有命在?
眼看軍船來勢洶洶,周分曹未免有些焦急,開口道:“公子,我們不如避一避?”
江面寬闊,讓舵手操縱,把船讓開來還是能夠做到的,不過那樣完全失去了先機,而且己方有八艘船,即使前面的船隻避開了,後面的還是要遭殃,同樣損失慘重。
陳三郎不爲所動,回答:“放心,他們衝不過來的。”
周分曹心中納悶,實在不清楚公子底氣何在,人都在船上呢,沒人去阻擋,這船不就直愣愣殺過來了?
咦,不對,有人迎上去了!
他一下子看到下方劃出兩艘小艇,速度頗快,如同兩條飛魚般,激盪起無數浪花。小艇上各有一人,手中划槳好像翻滾的風車葉子,攪得水浪飛舞。
看真些,可不是平時伴隨陳三郎左右的兩名伴當蟹和與雄平嘛。
這兩人本領高強,行徑乖張,常常神出鬼沒的,周分曹很是懷疑他們是不是什麼綠林大盜,不知何故被陳三郎網羅賬下效力。不過當前敵人勢大,光憑兩個,能擋得住?
很快,元家水軍也發現了他們,有將領當即下令,甲板上衝出一排排弓箭手,箭羽下雨般朝着兩人射去。
“哎呦不好!”
周何之等看得揪心,情不自禁喊了出來。這麼多箭射過來,那不得被射成刺蝟了。
撲通!
果不其然,看見放箭,蟹和與雄平幾乎同時捨棄了小艇,翻身落水。
他們雖然算是修煉有成的水族妖怪,皮厚肉硬,卻也不敢硬撼這些箭羽。要知道軍中弓弩不同尋常,殺傷力穿透力極爲可怖,在短距離內,隨便一箭,都能洞穿厚厚的盔甲。
或許被一箭射在身上,不會造成致命殺傷,但十箭呢,一百箭呢?
“哎!”
見狀,周分曹等俱是嘆息。靠着兩人去破壞對方船隻,果然不是那麼容易能夠做到的。挫了這一陣,可如何是好?
衆人又擔心蟹和雄平兩個會不會被射死在水中,紛紛探頭去望,正望見待這一波箭羽過了後,兩個人浮出水面,身上披掛着甲冑,手中咬着兵器,遊動的速度彷彿被劃小艇還快,朝着對方船隻飛快靠近。
“射!”
隨着一聲令下,又是一大波箭羽落下。然而蟹和兩個何等靈敏,猛地沉入水中,潛到深處躲避。那些箭羽入水,紛紛被消去力道,不過丈餘深便沒了勁頭,被水流卷歪了去。
然後蟹和與雄平又冒頭出來,毫髮無傷。
其實他們本可以直接潛過去,故意這般施爲,倒像是挑釁般。
元家水軍船隻上,那負責指揮的將領見狀,神色陰沉,見兩人已經相當靠近船隻了,箭羽難以發揮作用,當即一揮手:“下水鬼!”
撲通撲通!
下餃子般,一道道穿着特製甲冑的水軍跳下船去。
這些兵士俗稱“水鬼”,十分善遊,慣於水中作戰,憋一口氣,能在水中活動半柱香的時間,非千挑萬選無法做到。他們本身,基本都屬於武林高手來着,內練一口氣,才能如此。
這等人才,數量並不多,整個揚州水部,不過五百人。現在,跳躍下來作戰的,約莫十人左右。
十個人,分成兩組,五對一,擁有壓倒性的數量優勢。
陳三郎這邊的人都看見了,不禁暗捏一把汗。
水中之戰,難以觀察清楚,但見浪濤翻滾,水流浩蕩,很快,就有一道嫣紅之色濡染開來。
這是血,有人受傷或者直接被殺死了。只片刻間,那血竟是越來越多,轉瞬將那一帶水流都給染紅了去。不過很快,這些血水便被沖刷開來,變得淡薄,最終化爲無形。
隨即有屍首漂浮起來,一具、兩具、三具……
衆人還沒有數清楚,就看見蟹和雄平兩個矯健不減,已然撲到了對方船隻的下方去。
“好!”
喝彩聲拍掌聲混成一片,周何之差點都蹦了起來,高興得好像已經把對方的船給戳沉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