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艱苦跋涉,昨天終於抵達北京魯迅文學院,安置下來了。大家都知道南朝是個瘦弱的南方人,驟然來到北方多少有些不習慣,但總算慢慢緩過來了。這次到北京魯院要學習兩個月,和一堆大神當同學,頗有感慨。但身爲作者,最重要的便是更新,是有東西給讀者看——所以,更新我會盡量恢復每天2更的狀態。再次致歉!)
從一幅丹青妙筆,頃刻間化爲一張白紙,上面筆墨如同齏粉,簌簌掉落。這般變化,就連忘機真人都看得有些傻眼,一時間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要知道,這可不是一幅普通的畫,而是經過忘機真人親自開光,淬鍊成法器的寶物。在煉製過程中摻合了秘法,結合了禁制,需要獨門口訣馭使,方能顯真章。
剛纔亮出此畫給陳三郎觀摩,本是讓他定心安神,春風化雨般治療精神病根,不曾想陳三郎看着看着,直接把畫看成了白紙。
身爲畫的主人,忘機真人自是知道此舉的代表含義——這便等於陳三郎毀掉了他的法器。
說“毀掉”有些不當,應該說是“吸收”。因爲從畫變成白紙的瞬間,忘機真人感覺到畫上的意態如同鮮美可口的食物,被陳三郎一口吃進了肚子。
做個比喻,好比是忘機真人拿出件事物替陳三郎治病,原本是準備讓病人聞一聞,看一看的,結果人家毫不客氣一口吃掉。
這算是什麼事?
饒是忘機真人閱人多矣。見識淵博都有點接受不能,眼勾勾地盯着陳三郎。如同看着個怪物。
旁邊許珺雖然不甚明白,可見到畫變成了白紙。多多少少能猜到些,知道此事肯定跟陳三郎有關,頓時暗道一個“糟”字。
“糟了,三郎把人家的東西給弄壞了,不知要個如何賠法……”
作爲主角,陳三郎卻還怔怔出神,沉浸在腦海世界的新生變化當中不可自拔:的確是新生。
先前形同廢墟般的腦海世界,重新恢復了秩序,清濁分明。最主要的是。作爲鎮神的根本《浩然帛書》已經凝練出新的篇章來。有它在,便等於從根本上解決了精神萎縮的病根子。哪怕現在看起人來還是感覺病怏怏的,但已是表面的跡象,只需靜養數天,所有落魄的症狀都將一掃而空。
驀然張開眼睛,眸子重拾過往的神采,這才發現眼前的畫變成了白紙,怪不好意思的。
“哈哈!”
忘機真人忽然一笑,狀甚愉悅。
陳三郎與許珺對視一眼。搞不懂對方爲何會突然發笑,笑得像畫變成了白紙,並非損失,而是件大好事般。
“機緣。這便是機緣呀!”
真人笑道:“陳公子,你現在感覺如何?是否不藥而癒了?”
說着,伸手擼了擼鬍鬚。將之前流露出來的一絲驚訝之色很好地掩蓋了下去。看起來,彷彿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高深莫測。
陳三郎拱手做禮:“多謝真人的一茶一畫。”
忘機真人微一擺手:“吾乃方外之人,公子不必客氣。公子能領悟畫中真意。這是你的機遇。道門之中求本心逍遙,喜怒自然,不講釋家結緣之說。嗯,既然公子已無礙,請出吧,自有一番富貴等待着。”
高人,真是世外高人……
許珺暗暗稱讚,很是欣賞。
忘機真人這番態勢,其實和江湖中人的豪爽仗義有些相通之處,並不圖求什麼回報。怪不得他免費醫治病患,聲望卓著,果然名不虛傳。
陳三郎和許珺便告辭離去。
道童送兩人出了道觀,轉回來覆命。
忘機真人坐在蒲團上,眼眸神采閃爍,甚爲不凡,忽而嘆道:“此子氣數,端是妙不可言。初看渾如草莽,貧寒之命,實則明暗隱晦,潛藏玄機。可惜有奧妙覆蓋其上,連望氣術都難以洞悉明白。”
那道童聽見,疑問道:“真人的意思是?”
忘機真人緩緩道:“此等奧妙,若非寶物護身,便是另有高人攪亂天機,施法於其上……正陽之隕,原來不冤。”
擡頭見道童依然惘然,有心點撥“明風,我們在長安多年,所爲何事?”
明風道童恭謹回答:“只爲等待。”
“不錯,等待一個人的到來,而或等待一件事的發生。但歸根結底,只爲等待。而在等的過程中,恰當地見些人,做些事,不顯浮躁,不落無爲。這,便是我們的態度。”
說到這,不禁又想起身死道消的正陽道長,在他看來,正陽顯然屬於浮躁激進派,在形勢撲朔迷離的情形之下搶着入世扶龍。不惜有傷天和,犧牲己身,也要幫忙少主成事,一心就要將其打造成潛龍。
只是時局大勢千變萬化,豈是單獨人力便能改變的?槍打出頭鳥,撲騰得歡的,反而最容易成爲枉死鬼。
正陽之死,便是應劫之兆。
幽幽一嘆,似乎惋惜,似乎感慨……
出到崑崙觀外,陳三郎回頭張望道觀,若有所思。
“三郎,你在想什麼?”
許珺問。
陳三郎回道:“只是感覺有點怪……”
許珺嘻嘻一笑:“雖然說人心叵測,但我覺得這位道觀主持並無惡意。”
陳三郎道:“這層我也清楚,但是……算了,順其自然吧。”
在這一瞬間,腦海清明,終於聯繫起來,明確對忘機真人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從哪裡來了——
那個借宿山神廟的風雨之夜,一場突如其來的刺殺,以及,一次心血來潮的出手……
還記得術法被破,變身江湖美俠女的紙片人原形畢露時所發出的不甘心的叫喊聲。
那聲音一點點地重疊到了忘機真人身上來。
“原來如此啊!”
心頭豁然開朗,諸多疑竇盡消。
“這道人,應該也認出我來了,然而似乎並無芥蒂的樣子,還很熱心地幫自己療傷……”
關於刺殺七王爺,以及其中布的局究竟最終目的如何,陳三郎現階段並無頭緒,也懶得去想。因爲涉及皇室奪嫡之爭,他目前並不願意牽涉進去。
現在的長安便彷彿暴風眼的所在,看着平靜,實則兇險,起碼不是陳三郎當下所能輕易攪合進來的。
“看來這殿試,要弄些手腳才行,否則的話,不好出長安……”
萬衆矚目的殿試不日即將舉行,根據慣例,一甲進士三人,百分百是要留京到翰林院任職,成爲京官的,二、三甲進士則有外放的機會。對於絕大部分考子們來說,留京最挨近天子,乃是青雲直上的不二捷徑,所以爭破頭地表現,都要拿到狀元榜眼探花……
但陳三郎如今的想法,卻是徒然產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