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絕對的混亂。
站在大巴街的小山丘上那著名的大三巴牌坊前面,那無數次在濠江相關電影劇作裡出現的大三巴牌坊記滿了滄桑和歲月,當陽光透射而過,有一種歷史的沉重讓人深思。當然,也許,很多的遊人,會認爲是精美絕倫的藝術雕刻,將大三巴牌坊裝飾得古樸典雅。
但白墨不是遊人,不是,他絕對不是遊人。白墨點燃了一根菸,深深地吸了一口,沒有回頭,就這麼面對着大三巴牌坊,彷彿自言自語地說:“這是什麼?這上面記載了什麼?你們這個大三巴牌坊的由來嗎?”
“我覺得無論是牌坊頂端高聳的十字架,還是銅鴿下面的聖嬰雕像和被天使、鮮花環繞的聖母塑像,都充滿着濃郁的宗教氣氛。但怎麼由來我就不知道了。”楊文煥搶着回答,也話有點表現自己的慾望?
白墨笑道:“嗯,聖保羅教堂被一場大火燒燬,僅殘存了現在的前壁部分。因爲它的形狀與中國傳統牌坊相似,所以取名爲‘大三巴牌坊’。但我想說的,這裡記載的,就是混亂,如我們要辦的案子。”
“嘿,美女,來吧,頭不是告訴過你,不要裝出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嗎?透露一點你在想什麼好不好?要不你們兩個都若有所思,顯得我好似一個笨蛋一樣?你們是故意的對嗎?”楊文煥和大多數正常的男孩一樣,喜歡在女孩子前面引起注意。
白墨夾着煙,半轉過身,指着比他高半個頭的楊文煥意味深長地笑道:“你真的是個男孩。也許你得試試,成爲一個男人。娃娃,對了,或者我應該贊成你維持冷若冰霜的形象,這樣起碼可以讓某些流溢着青春期躁動的男孩,老男孩無機可乘,以讓他回憶起我們來這裡不是爲了相親。”
這讓蕭筱湘笑了起來,楊文煥在邊上嚕嘟:“比我小五六的人,還在那裡說我是男孩……”白墨沒有理會他,只是點了點頭,用夾着煙的手指着蕭筱湘道:“這樣很好,有點像女人了,OK,我在飛機上就和你說過,相信我,絕對的相信我。現在你說說,你在想什麼可以嗎?我瞧你很出神的樣子。”
“香記的杏仁餅、鉅記的豬肉乾、車釐哥夫的扭結糖……來到澳門當然要嚐嚐最正宗的葡國菜!官也街附近的小飛象一定要找機會試試……”蕭筱湘鼓起勇氣,開始說她裡在想的東西。
“對不起,我承認我的錯誤,好吧,你維持你那種機械人的形象好了!天啊,起碼機械不會這麼貪嘴,我成保姆了,帶着兩個大小孩來澳門兩日遊?”
當然“小飛象”最終還是去了,但在座的是四個人,而不僅僅是他們三個。
白墨端着水杯,似乎要從裡面看出點什麼,他邊上坐着的是就是那名國安部門在這裡的聯絡員劉國華。按白墨制定的計劃,由蕭筱汀來提問,於是她就用那種冷冷的語調,冷冷的表情,開始了冷冷地問話:
“劉國華同志,現在由我通知你,組織上決定,暫停你的一切工作。下面的問題會被記錄,因爲工作關係,牽涉到機密內容,所以你無權上訴,無權請律師,你必須誠實回答以下所有問題,如果有不能確定的細節,你必須正面聲明,否則按你當時簽下的協議,會被認爲會叛國的傾向,你明白嗎?”
“是的,我明白,你知道,這種話我也曾向犯了錯的同事念過,你放心,我很清楚,但是,但是,我沒有犯錯啊!爲什麼要這麼對我?你們,你們好像在拋棄一袋垃圾一樣就這麼準備給我下定義了?天啊!難道你告訴我,要看着一位女士被車子碾過,而我就這麼在邊上冷血的旁觀而不理會?”
蕭筱湘的聲音並沒有因爲劉國華的情緒而有一點起伏,她仍是那種冷冷的電子合成聲一樣:“你的問題我無法回答,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記錄下來向上級反映你的抱怨。下面繼續問題,請儘可能不要說多餘的話,以免讓我認爲你在轉移問題。你當時在哪發現那位女士的?她是什麼狀況?”
劉國華無奈地說:“當時我在松山燈塔,她喝醉了在公路上走,一輛巴士就呼嘯而來,我就衝過去抱着她打了個滾,然後她尖叫起來,巴士也就停下了,我就報警了。就這樣,當時是下午六點多吧,或者是七點,警察局有記錄的。”
“你當時爲什麼什麼要去松山燈塔?”
“抱怨,這是機密。對對,以你的資格是不能被告知的……你們頭是三級警監?我也是,呵呵,不好意思,他的資格也不夠!無可奉告!如果你再糾纏這個問題,我將投訴你們被告知後,仍企圖刺控機密內容!弄清楚一點好不好?我彙報這件事,是要上面派人來解決這個麻煩,不是要你們來給我製造麻煩!”劉國華似乎有點被激怒了,白墨輕輕拍了拍他的手。
白墨把杯裡的水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用餐巾擦了一下嘴角說:“好了,小聲點,我不想全澳門的人都認識我,OK,調查先到這裡,有什麼問題,我們會找你再詢問,不要擔心,你說得對,我們就來幫你解決麻煩的。”
白墨他們一行人很快就來到現在處理這件事的警局,負責這個案子的是一位姓林的警官,她是很明顯的中葡混血,無可否認,很有風情的女人。儘管她的五官身材都不如蕭筱湘來得精緻,但一眼望上去,那種成熟女性嫵媚和魅力,不是被白墨稱爲充氣娃娃的那團冰可以相比的。
她攤開文件夾,咬着筆桿,側着臉望着白墨,楊文煥在邊上覺得,他可以打賭,這位美麗的警官在挑逗他們的頭,儘管她穿得並不風騷,也沒有說過什麼話,但那種表情,楊文煥覺得白墨應該感覺得到。
“白長官,我很喜歡你到這裡來協助我們……”那流利的中文從那豐腴的脣間、雪白牙縫流溢而來,很是讓人心醉,起碼對於楊文煥來說是這樣的。但也許白墨有所免疫,他並沒有因此而願意聆聽下去,他馬上打斷了林警官的話:“等等,不要稱我爲白長官,OK?我能不能問問,令尊是中國人?或者是令堂?”
“這和案情有關係嗎?”嬌媚的大眼睛眨動了幾下,楊文煥覺得就單單是那長長的睫毛,就讓他有點顫慄的感覺,他不知道白墨是怎麼保持冷靜的,而無疑的一點是,蕭筱湘望着林警官的眼神裡,清楚的摻雜着一絲妒忌,女人的天性。
林警官無聲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筆,掏出一盒萬寶路:“來一根會讓你得癌症的毒藥?噢,一個不怕死的男士,這個年頭不多了。好吧,我可以告訴你,我的祖父和父親都是中國人,有什麼問題嗎?”
白墨打着手裡的Zippo,給林警官點上煙,自己再點上,吸了一口煙才笑道:“沒有問題,只是我想你也許知道在中國近代史上,我是指內戰,也有一個被稱作白長官……”這讓林警官笑得花枝亂顫。
她點頭道:“對,對,你一說我想了起來,他還有個女性化的綽號?嗯嗯,明白了,對不起,那麼,我怎麼稱你呢?”
白墨眯起眼睛,望着她說:“也許,我能很榮幸的知道你的芳名?上帝啊,太老套了,聽着,Kate,叫我Dear就可以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楊文煥不知道,白墨到底在做什麼,白墨不是這樣的人,在他的感覺中,或者說他心目中的白墨不可能是這樣的,不知道,他沒有答案。但他知道,蕭筱湘的面上寫滿了嘲諷。
“當然,不過我怕等一下博學如你,又會聯繫到那位勝利轉進的先生,不是嗎?在反映當時的電影的,Dear不是他的夫人,那位‘外交官’對他的稱呼嗎?呵呵,親愛的,你說呢?”林警官俏皮地回答。
“那麼,就和用中文吧,對,對,就和你剛纔這樣,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不是嗎?Kate,我們繼續吧。”白墨微笑着指着卷宗。
“好吧,親愛的,我們來瞧瞧你的達摩克利斯——懸在你頭上的利劍,到底是什麼,嘿,就在這裡,見到沒有,你只有不到四十八小時了,四十八小時以後如果你不能解決這個爛攤子,我們局長可樂意把你和你的小組拖下來陪葬,你明白嗎?”林警官含笑把卷宗移到白墨面前。
二天,二天以後,事發的酒店就要接待一批從西歐來的賭客,這是六個月前就訂下來的房間,而事發的樓層,就是安琪兒住的房間和外交官所住的房間,都是二天後就要入住新的房客,而在今天,安琪兒所在的馬戲團和外交官都會退房。
“你要知道,賭場豪客是什麼概念,他們是爲了吃某一個喜歡的口味的冰淇淋,可以買下一間冰淇淋廠的人,他們要就是要,沒有餘地,他們就要住這層樓,他們就要住這個房間,你明白嗎?”林警官嚴肅起來,她戴上一個金絲眼鏡,指着酒店傳過來的文件,對白墨說。
白墨搔了搔頭,他手上的煙已到了盡頭,於是他掏出自己的“中華”,彷彿和老朋友一樣,出於一種習慣遞了一根給林警官,然後幫她點上火,直到大家都吐出第一口煙霧,才皺着眉頭說:“這個,我就不明白,Kate,爲什麼不給他們安排一個比這個房間更好的套間?”
“你真是一個好男人,親愛的,我打賭你沒去過賭場!沒錯吧?不會有錯的。”林警官摘下眼鏡,抱起雙臂,微笑對着白墨說:“你不明白,也許就是一個無聊的說法,比如幸運,對,他就要住這房間,因爲往年他就住這房間,他覺得會帶給他好運,賭場和酒房就必須給他做到,要不然,他可以到別的賭場去,或者,他覺得沒有這個房間,他就不在澳門玩了,他可去拉斯維加斯?明白嗎?這批賭客每一個來到這裡都會揮灑上百萬的錢,但他就要住一個普通套間,就是要。澳門就是靠博彩業作爲經濟支柱之一,如果你趕走這批財神爺,從行政長官到賭場老闆,到澳門的本地人,都會對你痛恨入骨,因爲你在給他們製造失業機會,所以我們局長才把你請過來。親愛的,如果搞砸了,也許可以讓你,或者你的系統去爲這件事負責,所有澳門人的詛咒由你來背書,也許我們局長就可以得到諒解,我想,行政長官也明白局長的心思,而無疑,這也是他最好的選擇,親愛的,你真的明白嗎?”
“天啊,這麼說,如果我們四十八小時裡搞不定這件事,會造成澳門人對政府的怨恨?不是吧?你不如告訴我西伯利亞的一隻蝴蝶拍打了一下翅膀,造成地球毀滅還更有哲理性一些!”楊文煥不滿地大聲嚷嚷。
林警官笑了笑,沒有出聲,只是那麼側着臉披着一頭及肩的秀髮望着白墨,白墨按下楊文煥,苦笑了一下,搖頭道:“我就知道不會那麼簡單的。爲什麼我總會成爲頭痛的主角呢?天啊,好吧,Kate,謝謝你,相信我,我會弄好它的,你要代表澳門人民,欠我一頓正宗葡式晚餐,OK?”
“如果你願意單獨赴約而不帶上your children,親愛的,那麼我等着。”林警官的回答無比爽快,因爲沒有人會對一個將要身敗名裂的人,而不施捨一點憐憫的。更何況,這本不關白墨的事。
走到警局,楊文煥感嘆道:“頭,我不得不說,你真的很有辦法。美女啊,那可是真的美女啊!”白墨笑了笑沒說什麼,因爲男人不會對男孩炫耀自己的成熟,如果會這麼做的,不過是扮成熟的男孩。蕭筱湘不屑地努了努嘴,低聲咕嚕了一句什麼,白墨笑道:“說啥?說出來大家一塊聽聽啊!”
“還美女呢!得了吧,就她那嘴脣,刀功好的可以切下兩盤涮火鍋了!這就叫美女?你找頭豬不就得了,什麼審美觀嘛!”蕭筱湘不以爲然的說。楊文煥搖頭道:“娃娃啊娃娃,所以說你是娃娃!這叫性感懂不懂?以前香港有個明星,拍後孃的那個,叫啥來着?不就這脣形?對了,夢露知道吧?也差不多這脣形啊,這才誘人啊!”
“得了,老楊,我說你在隊裡很有原則的一個人,怎麼一出來就成色狼了?不會是我帶壞你了吧?行行,別扯了,大家知道這事態多嚴重了吧?這件事,恐怕不能用常規的法子來處理。”白墨摸着下巴說。
其實他本來就沒有用常規的方式在處理,否則的話不可能在餐廳問劉國華的話,也不可能和林警官那位美女調逗了半天,但問題是,如果公事式的問答,也許他們三個到現還不知道,可能會背多大的黑鍋。
白墨揮手道:“走,回酒店去,老楊,你們換上警服,帶齊證件,去找酒店的保安主任來我房間,我們瞭解一下情況,對,我不去保安主任的辦公室,明白嗎,不要問爲什麼。”白墨不想在保安主任的地盤去談這件事,他要一個強勢的環境,如果沒有,起碼是一個雙方平等的背景,而不是被保安主任一直責怪爲什麼還不破案,然後在那裡一直地拖來拖去道歉。
“對了,過半個小時再去找他,要很急地命令他去我房間,然後讓他等我,我在下面呆一會瞧能不能收搜情報,蕭筱湘同志!”白墨這是第一次這麼正式嚴肅地稱呼蕭筱湘,讓她一聽之下條件反射立正答:“到!”
“等那保安主任到了以後,你就發揚你那標準的普通話問他,要連續的問上兩個小時,是的,兩個小時最少,如果你可以讓他呆更長一點時間,那就更好了。我要讓他崩潰。而老楊,你去找他時,不論他說什麼,你就給他扣帽子,懂嗎?比如說如果他不去,就是陰謀分裂我國,或是說丫是拉登的同伴,反正你用以前那個叫布什的傢伙的口吻,在蕭筱湘問他話時,你不時地發火,OK?開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