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傢伙吃了片刻的果子點心的小玩意兒,魏夫人便招呼人上酒。
“這個好東西我藏了許久,平時都捨不得與人喝,費了我好些心力,你們府裡可都沒這個。”
便有人說,“甚麼好東西,別賣關子,快些拿出來!”
魏夫人一拍掌,四五個粉儒的小丫鬟魚貫而入,手裡都端着一壺酒,挨個與諸位夫人的杯裡填了。
這林家也是果真富庶,用的杯子乃是上等的漢白玉杯,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製成的,通體泛着青玉色,觸手微涼,杯口只那麼一指大,杯沿像花瓣一樣向外翻着,乍一看彷彿一朵幽綠的玉蘭花。
有人湊近杯口嗅了嗅,“像是什麼花香味兒……”
魏夫人持着自己的一杯介紹到,“沒錯,就是用花做的,夫人們且嚐嚐,我再與你們說。”
大傢伙依言嚐了,都說好喝,魏夫人便笑問,“我先賣個關子與各位姑娘,請姑娘們猜猜,我這是什麼花做的,說的對了我白送你兩罈子!”
諸位夫人都叫好,似這種能在林家和知府面前露臉的機會可不多,何況這魏夫人尚有兩個還沒娶妻的兒子。
姑娘們都躍躍欲試,有個着着桃紅衫子的圓臉姑娘道,“莫不是蘭花做的?”
魏夫人抿笑搖頭,另有兩個姑娘猜了也都不對,衆人皆有些遺憾。
魏夫人視線在人羣裡繞了一圈,目光爍爍的看着一位姑娘,“我聽說楚姑娘博聞多識,不知姑娘嚐出來沒有?”
這酒楚映月的確知道是什麼做的,那還是上輩子她跟魏陽傑走後聽金陵的百姓們說的,說楚家這位二小姐當真厲害,竟只一聞便知道知府夫人的酒是雪蓮花配了蜜.桃做的,便人人誇讚不已。
當時她做什麼來着?
她正出來賣繡好的帕子,家裡沒了銀錢度日,魏陽傑已經整日整日不歸家了,別說潮米,就是一袋發黴的黍米都買不來,她實在沒辦法,只能勉強靠繡活勉強餬口。
楚映月長舒一口,微微擡眸看着魏夫人,“夫人擡舉,叫小女子猜,約莫是雪蓮花和桃子做的罷。”
旁人還沒反應,魏夫人啊呦一聲,笑的眉眼全看不見似的,“我的乖乖,果真是這樣聰慧,少不得我要送你兩罈子酒了。”
夫人小姐們便都跟着笑,只是這笑裡頭多少帶着些羨慕和嫉恨的意思。
楚映月側身看了一眼楚碧雲,卻發現她也在看她。
似這種茶會總是少不了吟詩作對,通常組織宴會的夫人們便要拿出幾樣首飾物件做彩頭,魏夫人招招手,便有丫鬟捧着一個一尺來長的匣子過來。
“前兒家兄去了海上,帶回來不少瑪瑙玉石之類的小玩意,你們也知道,我就那麼兩個猴崽子,我也歲數大了,這東西多了也用不上,今兒當做彩頭與你們玩罷。”
丫鬟將匣子打開,滿滿的一匣子瑪瑙玉石各色玩意兒,在陽光下閃着奪目的光彩。
瑪瑙玉石這東西在金陵並不算少,但都一概做了釵環,原模樣的有價無市,花萬金也未必能買得了幾顆,那滿滿的一大匣子,可見魏夫人大手筆了。
這下子不僅僅是姑娘們興奮,連在場的夫人們也各個摩拳擦掌了。
魏夫人抿脣一笑,“玩自然也是有賞有罰的,這賞有了,罰卻不能沒有!”她瞧了一圈,視線落定在桌上的酒杯上,“罰便用這個,輸的人要罰三杯,如何?”
大傢伙都說好。
丫鬟們把桌上的空杯都填滿了,楚映月看着丫鬟的手似有若無的挪了一下杯蓋才道,又看了一眼別人的,她微扯了下脣角。
擰酒令兒是近兩年來流行的玩意兒,圓墩墩的泥胎,描了一張臉,身上化的五顏六色的,魏夫人將它放在正中央,便東搖西擺的亂晃。
魏夫人點了點它的腦袋,“面朝了誰誰就要喝,今兒誰也不許偷懶去!”
夫人小姐們都緊緊盯着魏夫人手裡的牙籌,魏夫人的手稍稍使力,那牙籌便咕嚕嚕的轉,待漸漸慢下來,便緩緩看見籌子的面也跟着轉,在場的莫不是屏氣凝息。
那牙籌晃晃悠悠的轉呀轉,越來越慢,先是轉過了鄭氏,又轉過了楚家兩位姑娘,最後停在了先時說話的那位圓臉姑娘。
那姑娘一愣,繼而一笑,爽快的端起杯子一飲而盡,衆人都叫好。
那姑娘抿脣笑道,“既是夫人擡舉,席晚不才出一謎題給各位逗樂。”
“大材小用,小材大用,廢材不用,此題謎面爲一字。”
題出了,魏夫人笑着將匣子打開,圓臉姑娘福禮上去抓了一把,牙籌由着她的手接着轉。
那牙籌的面慢慢停下來,最後正對着正巧是楚映月,魏夫人衝着她笑眯眯的,她微微挑眉,立起身來。
謎面她是知道的,卻不想在林家出風頭,眼前的酒杯晃着瓊漿玉液的橙黃色,楚映月指尖觸着自己的袖口,神思微動。
“席姑娘可難住我了,我自罰三杯。”
說畢,袖子一攬,一杯盡空,身旁的丫鬟立即倒滿,如此三杯下了肚,鄭氏悄悄的拉她一把,似乎不贊同她這般牛飲。
魏夫人看她的眼神異常的亮,不住的誇讚道,“當真是咱們的女中豪傑,常人可比不上的。”
楚映月在一片附和聲中將牙籌轉了起來,又假若不勝酒力的模樣,苦笑道,“夫人失陪,我只怕要去更衣了。”
鄭氏有些擔心,想跟着一起去,又被魏夫人同其他幾個夫人一塊纏了下來,楚映月遠遠的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側的楚碧雲這會也不見了。
有些事情總是那麼巧。
楚映月輕輕勾起脣角,看了一眼陳英,對着林府的丫鬟說道,“不知府上有沒有醒酒湯,去給我端一碗來。”
那丫鬟遲疑了一會,終究點了點頭,“那楚小姐在此地等候奴婢,奴婢馬上就來。”
過不多時,丫鬟回來果真端了一碗醒酒湯,楚映月端着喝了幾口,眼睛微眯,渾身無力似的壓在陳英的身上,“也不知怎麼,竟乏的很,你去再叫個人擡我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