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映月回頭看了一眼兄長,此刻人家正在拉着他那位假妹妹玩的開開心心的,絲毫沒察覺出哪裡不對,半枝和芍藥還在身旁傻乎乎的跟着笑,她嘆了一口氣,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兩人停在賣河燈的小攤子前頭,小巧的河燈只有巴掌大小,一個個畫的活靈活現的,可惜楚家着實沒人可以祭奠,父母尚在,兄長也好好的。
她活着回來,想保護的人都還在,這河燈委實不知道該放給誰。
霍北涼目光在她面具上掃了過去,咳了一聲,“怎麼不買?”
楚映月看着那些河燈,以及攤販討好似的笑容,想了想,終究是買了三盞河燈抱在了懷裡,霍北涼見她買好了,便大方的扔下了一錠銀子,“不必找了。”
那小販被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的暈乎乎的,一迭聲的道謝,要不是這男人瞧着不大好惹,只怕跪下磕頭也是有的。
楚映月看了一眼那銀子,嘖了一聲,暗道她記着將軍府也還還沒到任意揮霍的地步呢,將軍花錢未免也太浪費了。
不過看男人那怡然自得的模樣,她嘆了一口氣,還是先別說了。
河燈買了三盞,她只留下一盞,其餘的兩隻塞進了霍北涼的懷裡。
霍北涼滿腦袋問道,“給我幹什麼?”
楚映月默不作聲的拿過筆寫了三張紙條,面具遮擋的臉看不清神色,不過燈火通明的夜晚卻把那一雙眼睛襯的燦若繁星一般。
她將手裡粗劣的毛筆遞過去,“成親時我遮着蓋頭,不知公婆名諱,此事還需得你代勞填上。”
公婆這個字眼對於楚映月來說是陌生的,但這兩個人於霍北涼來說,也並不怎麼記得,父母死的早,記憶中只剩下母親那一雙溫柔的手,旁的就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他從不提,旁人也從未問過,但這並不代表他對這個字眼的毫無感覺,他甚至曾生出過尋找親生父母當年拋棄他的原因,但隨着年歲漸長,這種想法便越發的淡了。
如今被她重新提起來,彷彿心裡有什麼鬆動了一般。
見他遲遲不接,楚映月咬着脣角暗罵自己蠢貨,霍將軍連祭祖都不曾,必然是與雙親並不親和才如此,她這分明是自己往坑裡跳。
真是蠢死了!
那細白的小手正要往回收,被男人一把握住,清冽的嗓音中帶着淡淡的笑意,“夫人的命令我怎敢不聽?”
霍北涼接過筆,小小的紙條上被他隨意寫了兩筆,狂狷的字跡幾乎躍出紙面。
“我出生時正趕上土匪進了村子,他們逃了,名諱我也記不得,只先冠上我如今的姓氏,權且當做一點心意罷。”
這是她頭一次聽他提及父母,卻不想是這個光景,楚映月拉下面具,面上有些不安,吶吶的道,“我實在不知……竟是這樣,這河燈便不放了,我們去買糖人罷。”
霍北涼一把攬住她,絲毫不在意周圍的目光,他將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上,聞着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你做的沒錯,成親這麼久竟連一盞媳婦茶都沒敬過,是我的錯。”
聽出他的戲謔之意,楚映月嗔惱的捶了他一下,復又戴上面具,摟着自己的河燈往河邊走。
此時河邊人已經漸漸少了,只餘下不遠處幾盞河燈飄飄蕩蕩的划動,她蹲下身,將三盞河燈放進水裡,看着那河燈漸行漸遠,神情竟略帶了一抹惆悵。
那絲情緒閃的太快,如果不是霍北涼一直在關注着她,也許真沒注意到。
這時候街上的人羣漸漸少了,楚雲青終於發現自個眼前這個妹妹有些不大對勁了,有點太過沉靜了。
“你不是最喜歡吃糖人?怎麼不吃?”
假妹妹心說我得敢啊!
她苦哈哈的舉着糖人半天,上頭的鳳頭都快化成了雞頭,仍是不敢擡起面具吃一口,別說一口,半口都能叫人看出來她是假的來。
半枝和芍藥似乎也看出了不對來,她們的視線不約而同的落在‘小姐’胸前,隨即啊了一聲,後知後覺的發現這根本不是小姐,身段照小姐可差的遠了。
兩個丫鬟的凝重神色終於讓楚雲青意識到他拽了半天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妹妹。
“他人呢?”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此事是誰做的。
楚雲青領着三個丫頭找了半宿,也沒找見他那位‘吃裡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要不是將軍府派了人特意知會一聲,只怕四個人還在外頭尋呢。
待楚雲青憤憤不平的回了客棧後,陳英趁着夜色回了將軍府,將軍果然正在書房等着她。
陳英瞧着空蕩蕩的書房,別說椅子,如今連張桌案都沒了,要不是聽餘慶說了一嘴,她還以爲將軍府遭賊了。
“將軍。”
霍北涼嗯了一聲,“抽空讓楚雲青回金陵去。”
陳英抿着笑,心說您這話可說晚了……
“小舅老爺說要住將軍……”
話還沒說完,霍北涼便道,“不行。”
“住哪都行,你告訴他將軍府住不下!”
陳英心說將軍府這麼大,傻子都知道能住下,何況小舅老爺又不傻。
經此一回,霍北涼很不得立刻將楚雲青送回老家去,眼下杵在這裡,偏打不得罵不得,霍將軍心裡火氣冒的不是一星半點。
陳英勉強壓住嘴角,一點兒也不嫌事兒打的繼續拱火,“小舅老爺說了,要就近看着將軍……”
沒等他說話,門口就傳來餘慶的聲音,卻是對着旁人說的。
“蘇姨娘,將軍正忙着,您還是回罷。”
蘇盈盈端着一盅銀耳羹,委屈的道,“我也不過是送一盅羹湯罷了,將軍這般辛苦,難道這你也攔着我?”
餘慶本來也看不上她,自然也沒什麼好臉色,“蘇姨娘,將軍的確在忙,不見任何人,只怕也喝不上您的湯,您的好意我自然會轉告將軍!”
書房門仍舊緊閉,屋裡一點動靜也沒有,蘇盈盈不甘心的站在門口,顯然不想就此放棄,這湯是她專門準備的,不叫將軍喝下去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