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暮柔淡淡一笑:“他不在我手上,但我知道他在哪,沐行歌,只要你幫忙讓天鉞甦醒,十天之內,我就將他送回沐家,或者任何你指定的地方!件”
“他在哪?”沐行歌捏緊拳逼問道,這一瞬間,她都分不清自己哪來的怒氣,是這身體下意識的反應,還是對宮暮柔反要挾自己的怒氣!
宮暮柔卻被她一瞬間的氣勢嚇了一跳,從進來看到的沐行歌都是無害的,可這瞬間爆發出來的氣勢卻明顯地讓她變了個人,她忍不住想,這纔是真正的沐行歌……
“你別生氣!他真不在我們手上……我說的是真話,我現在不能告訴你他在哪……沐行歌,如果你真想知道,也行,交換吧!”宮暮柔道。
沐行歌盯着她,分辨她說的是真是假,宮暮柔坦然地看着她道:“對你而言,弟弟很重要,對我而言,天鉞也是同樣重要!沐行歌,我不會拿天鉞的命來開玩笑的!”
“那你先說!”沐行歌退讓了,也想借此看看宮暮柔值不值得信任齪。
“他在賀蘭嵛手上,賀蘭嵛的人先找到了他,他被接回北俞後就沒了蹤影,可是我知道他在哪……他被送到了朱崖……沐行歌,你很熟悉這地方吧?”宮暮柔語氣中有絲嘲諷。
沐行歌怔了一下,在這身體的記憶裡搜到了朱崖,那是關押北俞重犯的地方,是座孤島,四面環水,離岸近百里。
被送到島上的人就算水性超高也沒逃出來的機會,因爲這島的四周有很多食人魚,人還沒游出來就成了食人魚的食物。
把重犯送到朱崖是沐行歌提出來的,第一個被送進去的重犯就是昔日北俞大將軍武康一家人,武康做北俞大將軍二十年,搜刮錢財無數,陰謀篡位失敗後,他拒絕交出轉移的錢財,沐行歌就提議將他一家人送往朱崖囚禁。
只可惜武康一家人去了朱崖五年,每次朝中送新犯人上島詢問他是否願意交出錢財,都被武康拒絕了。
武康還放言出來,有朝一日他一定會回來找沐行歌算賬的,北俞的江山終會是他的。
聽到弟弟被送到朱崖,一時沐行歌又急又氣,武康如此恨自己,弟弟被送上朱崖還有活路嗎?
“沐行歌,別人無法從朱崖帶人出來,我的人能做到!只要你救了天鉞,十天後我保證你能見到你弟弟!”宮暮柔平靜地道。
“好,成交!十日後我要是見不到我弟弟……老夫人,你就算救醒了戰天鉞,我也有本事讓他死……所以你最好別騙我!”
沐行歌冷冷一笑:“我告訴你怎麼救戰天鉞吧……你去找個大夫給他抓幾副瀉藥,吃了保證他會醒來!”
這麼簡單?宮暮柔難以置信地看着沐行歌,問道:“你不會騙我吧?”
“我弟弟還要你救,我騙你有什麼好處?去吧,他要不醒,我等你來找我算賬!”沐行歌自信地說道。
宮暮柔想了想起身:“好,我就去試試!他要不醒,沐行歌你會知道我的厲害的!”
宮暮柔走了,沐行歌把玩着茶盅耐心地等着,過了好一會,門口出現了戰擎天的身影,他也不進來,站在門口看着沐行歌。
沐行歌冷冷一笑:“戰天鉞今夜會醒來了吧?”
戰擎天失笑:“你不是告訴姑姑解毒的方法了嗎?能不能醒來你會不知道?還用得着問朕?”
沐行歌冷哼一聲,嘲諷道:“皇上送我的話我反過來送給皇上吧,聰明者往往就敗在自作聰明上!”
戰擎天不在意地一笑:“你不該感激朕嗎?沒有朕,你又怎麼知道你弟弟的下落呢?”
沐行歌看着戰擎天,暗暗在心裡嘆了口氣,這男人遠沒表現出來那麼粗獷,他的陳府和戰天鉞也不分上下啊!
一個個互相防備,算計着彼此,她卷在這漩渦中決不是什麼好事!
戰擎天走了,沐行歌呆坐着,初夏都給她添了幾次茶水,她還是坐在原地,讓初夏都提起了心,忍不住問道:“小姐,你有什麼心事嗎?”
心事可多了,她卻不能向初夏全倒出來,擺擺手說:“我沒事,你去休息吧!”
初夏點點頭,識趣地走了,沐行歌起身走下樓,從荷塘裡採了兩支荷花,上樓找了個瓶子插好,放在了窗口。
深夜,棲雁閣靜悄悄的,不知何時,一個人影輕輕地落在了樓
頂,看看四下無人,一個倒翻,燕子般輕巧地落進了敞開的窗裡。
黑影蒙了面,只露出一雙眼睛,往牀上一掃,就見沐行歌坐在牀邊。
“尊主……”黑影單膝跪了下去,輕聲道:“屬下來遲,讓尊主受苦了!”
沐行歌起身,慢慢走了過去,停在黑影面前,沉聲說:“暗夜,沐曜在朱崖島,我要你儘快找到他把他帶出來!”
暗夜微蹙眉:“尊主怎麼知道少主在朱崖島呢?據屬下所知,戰天鉞和賀蘭嵛的人都在找他,誰也沒找到他呢!”
“賀蘭嵛已經找到他了!就在朱崖島……你去,把武康一家人也帶出來……”
沐行歌眼裡全是無情的冷酷,賀蘭嵛,以爲把自己交出來就想天下太平了嗎?做夢!她受了這麼多的罪,也該是時候讓他付出一點代價了!
“是,屬下回去就親自去辦!尊主還有什麼吩咐?”暗夜問道。
“我這裡要換幾個靠的住的人,你去安排吧!”沐行歌淡淡地道:“有個叫初夏的,想辦法把她弄到東宮去!”
暗夜毫不遲疑地道:“行,屬下會安排的!”
沐行歌讚賞地點點頭:“行了,你去吧!”
暗夜起身,看了看沐行歌,又低聲道:“尊主,你想什麼時候離開西溱?”
沐行歌輕嘆了一聲:“在等華太子的消息呢,他安排好就走,應該不會太久了!”
暗夜點點頭:“那尊主你多保重,屬下走了!”
暗夜轉身要走,突然想起還有件重要的事沒稟告,又轉身道:“尊主,屬下得到一個小道消息,還沒落實……聽說宮暮柔前些日子失了一件重要的東西,有人傳言那是她辛苦收集的恢復功力的靈藥,屬下正在查實,有確切的消息會通知尊主的!”
沐行歌心下一動,宮暮柔要這東西有什麼用呢?難道是她自己要用?
“查……查清楚宮暮柔是不是失去了武功?誰搶了那東西?都給我查清楚!”
“是,屬下會去認真調查的!”暗夜遲疑了一下又道:“尊主,如影託我向你問好,他說,尊主受的苦他感同身受,決不會讓尊主的苦白受的!”
“嗯,替我謝謝他!”沐行歌點點頭,暗夜舒了一口氣,悄無聲息地走了。
沐行歌站在原地,看向遠處,黑夜中浮現出一個白衣俊美的男子,一頭黑髮不束不拘,隨風飄蕩,白的近乎透明的臉上一雙眸子呈琉璃色,看人溫柔而專注……
可惜,沒幾人知道,這雙美的不可思議的眼睛卻什麼都看不見……
沐行歌眼前又浮現出另一副畫面,一個蓬頭垢面的孩子,就因爲什麼都看不見,被一羣乞丐欺負着,他縮在角落裡,睜着這雙美麗的眼睛無辜地看着天空……
如影……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沐家老爺子將他送給沐行歌的時候說:“歌兒,以後他就是你的影子……他會代爺爺保護你的!”
暗夜,沉光,如影,魅影……他們都是她身後的影子,活在不爲人知的角落,就只爲了保護她的安全默默地付出着……
而如影,因爲看不見,更是她貼身的護衛,也因爲如此親近,比其他三人對她生出了別樣的情愫……
這是第一次,如影借暗夜的口對她言明瞭自己的心意……
沐行歌脣邊泛起了一抹苦笑,她和這身體一樣豈能不明白這代表什麼,可是就如這身體不能接受他的愛……她也不能接受……
昔日的沐行歌眼中有賀蘭嵛,對如影的感情只能視若不見。
現在的沐行歌,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她的前途還撲朔迷離,她怎麼能分心於男女感情呢?
更何況,對於這種忠僕似的感情,她很不以爲然,如影再好,也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沐行歌要活着,你的等待也許會有結果!可惜我不是沐行歌,只能辜負你了!”她搖搖頭,將那身影晃出腦袋,走回去,躺下了。
這夜,鉞王府也不平靜。
戰天鉞在被灌下了幾副瀉藥後,弄髒了幾次牀褥後,於半夜終於清醒了,睜開眼還沒看清牀邊的人就先嗅到了屋裡污穢的味道,他蹙眉,還沒開口臉上就捱了
一巴掌。
“戰天鉞,你終於醒了?你可知道老子差點被你嚇死了!都說我貪吃,我看這貪吃的綽號應該給你!”
洛無遠……戰天鉞目光聚焦,看到了在牀前的洛無遠,剛纔那一巴掌是他打的?戰天鉞臉色沉了下來!
“好了,他醒了就好了!你打他幹嘛!”宮暮柔氣惱地叫道。
洛無遠甩甩手,嬉皮笑臉地道:“姑姑別生氣,我只是在確認他真的活過來了!好了,他沒事了,我也可以去休息了……戰天鉞,你可知道,你昏睡了這幾天,我都沒睡好過!不管,以後你要彌補我!”
洛無遠說着走了出去,宮暮柔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看戰天鉞,才道:“醒了就好,今天晚了,我也不和你說什麼了,你先休息,有話改天說!”
宮暮柔杵着柺杖也走了,屋裡就剩下戰天鉞和兩個小廝。
“點支薰香……”戰天鉞閉上眼睛,渾身無力,也無法思考什麼,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到第二天午膳才醒,還是被洛無遠的破鑼嗓子吵醒的。
睜開眼,眼前就是洛無遠大大的腦袋,湊的極近猛地大吼道:“戰天鉞,你都睡了這麼久,還沒睡夠,起牀了!”
戰天鉞感覺腦袋被他叫的嗡嗡作響,忍不住也吼道:“行了,吼這麼大聲,你想把我的耳朵吼聾嗎?出去呆着,有什麼事等我起牀再說!”
“能吼出來就證明你真的沒事了!好,我出去候着,你這屋子全是臭味,我也呆不住!”洛無遠大笑着走了出去。
戰天鉞在牀上躺了一會,聽到光戚說水準備好了,才起身走進了淨房。
泡在溫水裡,光戚把他昏睡這段時間的事都稟告了一遍,戰天鉞閉目聽着,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泡了半個多時辰,戰天鉞才起身,在光戚的侍候下換上乾淨的衣服就走了出去。
屋裡窗大開着,被褥什麼的都換過了,戰天鉞眼睛一掃,還是有種恥辱的感覺,無法想象自己昏睡着時被怎樣地折騰過。
什麼瀉藥能解毒,這純屬胡扯,沐行歌,她出的這主意純屬報復。
戰天鉞拉了拉衣袖,脣角掠過一抹冷笑,都當自己是傻子嗎?這事不管是誰弄出來的,他一定會還回去的。
他大步走了出去,徑直來到膳房,宮暮柔和洛無遠還在等他一起用膳。
戰天鉞先向宮暮柔施了禮,沉聲道:“天鉞讓乾孃擔心了!”
宮暮柔冷冷笑了笑,拿起筷子:“用膳吧,用完再說!”
“嗯!”戰天鉞坐下,三人一起用膳。
等用完膳,下人送上茶水,宮暮柔才冷冷地道:“這次的事你有個合理的解釋嗎?”
戰天鉞低頭,有些羞愧地說:“天鉞汗顏,還沒想清其中的緣由,乾孃給天鉞點時間,一定會有合理的解釋的!”
宮暮柔冷笑一聲:“救你有多辛苦,我就不說了!戰天鉞,這次的事不管是誰在算計你,都該引起你的警覺,有些事不能再忍下去了!”
“乾孃教訓的是,天鉞會好好想想的!”
有洛無遠在一旁,宮暮柔有些話不好直說,點點頭道:“那就好,我累了這麼多天,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你府裡女人太多,我不喜歡她們早晚問安,慕青把田莊收拾好了,我過去歇幾天,你好自爲之吧!”
“天鉞讓乾孃勞累,慚愧,乾孃去田莊歇歇也好,等乾孃想回來,天鉞會親自去接乾孃的!”
戰天鉞起身恭送宮暮柔,看着宮暮柔的背影遠離,戰天鉞眸光微暗,宮暮柔這是抽身自保,還是另有謀算呢?
“戰天鉞,你再不醒就出大事了,你可知道,戰擎天都有意收沐行歌爲妃了!”洛無遠幸災樂禍地笑道:“你費心救人家,人家可沒感激……你說要是戰擎天收了沐行歌,強強聯手,還有你的機會嗎?”
這話一語雙關,戰天鉞聽出來了,心裡咯噔了一下,本能地問道:“她答應了嗎?”
“哈哈,戰天鉞,還說你對沐行歌沒動心,看你這緊張的樣子,估計阮依雯進宮時你也沒這樣過吧!”
洛無遠嘲諷地道:“我那天進宮也見過她了,論姿色都不如菲菲和我家輕言,真搞不懂你怎麼會看上眼
!”
戰天鉞冷靜下來,淡淡地道:“你不是說強強聯手我就沒機會嗎?我問下也不奇怪!”
“你就狡辯吧!”洛無遠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嘲諷道:“你就算承認了對她動心,我也不奇怪,連恨她入骨的戰擎天都對她轉變了心意,你動心也正常。雖然我看不出她有什麼好,看西溱兩個最強勢的男人都被她弄得神魂顛倒,想必也有其過人之處的!”
“外面怎麼樣了?”戰天鉞不想談這事,轉了話題。
洛無遠收斂了漫不經心的態度,一臉凝重地說:“這事蹊蹺呢,那日你中毒後我忙着送你回來沒顧上那怪大叔,等過後我帶人回去查看,那怪大叔已經不見了,屋裡的東西被搬的乾乾淨淨,我的人去周圍打聽,沒人見到那怪大叔搬到哪裡!他醫術高明的確是真的,他在那山腳下也住了很多年,所以說他專程等你入局也說不通!”
“他認識我!”戰天鉞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的關鍵,他剛纔沐浴時把當時的事想了很多遍,可是也無法想通當時自己怎麼那麼不受激,明明警惕他,卻還是吃了土鍋裡的東西。
那怪大叔邪門了,他只能這樣解釋。
他讓自己中毒,卻沒毒死自己,他到底想做什麼呢?
“許老爺子把許碧彤帶回常山了,說婚禮之前許家要給許碧彤準備嫁妝!老爺子走前來看過你,他不知道你的事,我瞞下了!許老爺子對我說,如果你想,他願意幫你和輕言說媒!”
洛無遠輕哼道:“說起輕言,她對你也是一肚子氣呢,罵你就那麼飢渴嗎?一下就納了五個妾,還說她就比不上她們嗎?”
戰天鉞勉強一笑,估計洛無遠是給自己留了面子,纔沒把輕言的話全說出來,那女人毒舌,開口就咄咄逼人,估計說到自己決沒什麼好話。
“你昏迷她隨我來看過你,看到你人事不省她都掉了淚,從小到大,我就沒見她哭過幾次,更別說爲男人流淚!戰天鉞,你就是鐵石心腸,你就看不出輕言對你的真心嗎?你要錯過她,你上哪找像她那種對你真心的人!”
洛無遠心疼自己的妹妹,說話也不客氣:“沐行歌算什麼東西,就算有點頭腦,那也是賀蘭嵛用過不要遺棄的女人,我家輕言可是冰清玉潔,乾乾淨淨的……”
“行了,無遠別說了,是我沒福氣,希望輕言能遇到一個會珍惜她的人!”戰天鉞打斷了洛無遠,他已經連累了許碧彤,不能再爲自己的事連累一個無辜的女人。
就像對宮慕青說的,如果這條路註定要下地獄,以後他就一個人上路好了!
“真不知道你在犟什麼!”洛無遠有些怨恨地起身:“你就和你那幾個侍妾過一輩子吧!我倒要看看,你能過的有多好!”
說完,洛無遠頭也不回地走了。
戰天鉞獨坐在桌前沉思着,光戚也不敢打擾他,直到連子夜和白子騫來探望戰天鉞,戰天鉞才從沉思中清醒過來。
“王爺,那天刺客我都查驗過了,沒有任何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也無法證明他們怎麼進宮……”連子夜稟告道。
戰天鉞冷冷一笑:“難道他們是變成鳥飛進宮的?這不可能,只要做了就有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