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沒有完全大公無私的人,他林燃星當然也不是。卡爾大叔跟他曾經在羅斯特坦帕星球同生共死,此刻,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卡爾大叔犧牲在迅猛獸的利爪下。
麗薩沉聲道:“林燃星,是不是蟲子們有指揮官?”
林燃星微不可查的點點頭,聲音居然有些嘶啞:“這個指揮官的風格,跟羅斯特坦帕星球上的那隻刺蛇,幾乎一模一樣。”
前面的戰場上,人類的鮮血再度開始流淌。
迅猛獸們彷彿忽然就擁有了智商,它們一股一股的分散開來,從四面八方衝向人類的陣營。凡是遇到裸露在外的標準機甲,就毫不留情的撲上去撕碎,它們甚至直接撲到碉堡和碉堡的縫隙中去,硬是將躲藏在裡面並不具有攻擊力的補給機甲撕成碎片。
每一隻迅猛獸彷彿都活了過來,它們靈活的在戰場上尋找着最脆弱的個體進行攻擊,而堅固的碉堡幾乎被它們忽略了。雖然人類完美的站位讓迅猛獸們的消耗依舊遠大於人類,可是林燃星遠遠的看着,一顆心卻悄悄的沉了下去。
他發現,按照這個速度消耗下去,人類縱然能擋住這一次進攻,恐怕剩下來的兵力也所剩無幾了。
十分鐘後,所有的建築師全部死亡,碉堡羣燃燒着騰騰的火焰,在利爪和利齒下顫慄呻吟。
羅斯特坦帕星球上的絕境,彷彿再度重演。
華萊士的臉色一陣陣抽搐,忽然跑過去,抓住弗朗西斯的胳膊,大聲道:“長官,生命源和能量塊還有沒有?”
這話說出來,麗薩等人的眼睛同時亮了。
沒錯啊,既然是羅斯特坦帕星球的絕境重演,那麼佈雷車的驚豔表演,同樣可以重演啊!
弗朗西斯傻乎乎的看着他,肯定的搖了搖頭:“最後一點資源都已經變成了碉堡,陶克洛斯星球基地,早已彈盡糧絕。”
“啪!”卡爾大叔一屁股坐在地上,痛苦的伸手抱住了腦袋。
陶克洛斯星球上空,整個天幕一片血紅,夕陽又快要沉下地平線了,卻有一輪墨綠色的奇異月亮,慢慢的升了起來,將整個大地照得一片慘綠,連滿地粘稠的鮮血,彷彿都變成紫黑色。
“我想說……我們還有機會,”刑天舞顫抖着抱緊了胳膊,提醒道:“別忘了我們還有一艘運輸機。”
弗朗西斯刷的跳了起來,一把抓住了刑天舞的手臂,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哭腔:“帶……帶我一個,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林燃星厭惡的看了他一眼,道:“蟲子已經快撤退了,還沒到死的時候呢。”
刑天舞卻轉過頭來看着林燃星,小丫頭的臉上爬過一縷紅暈,低聲道:“林燃星……中尉,如果你願意撤退,我們現在就走。”
林燃星的眼神冷冽如冰,狠狠瞪了她一眼,卻不理她,反而轉向弗朗西斯道:“長官,清點一下,還有多少兵力。”
弗朗西斯做了個手勢,後面的衛兵就接口道:“林燃星上尉,陶克洛斯星球的原駐軍應該是十萬標準機甲,兩萬補給機甲,一萬建築師,經過爲期八個月的艱苦戰鬥,目前建築師已經全部陣亡,標準機甲剩餘五百餘架,補給機甲剩餘七十多架,恐怕……恐怕撐不過敵人的下一次衝鋒了。”
林燃星點點頭,眼睛又看向了遠方。
幾天之前,他還是一個初上戰場的新兵,看到死人還會驚恐害怕,可是幾天之後,他彷彿已經成了一個飽經戰場的老兵,看到無數的鮮血在眼前流淌,居然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了。
戰場,的確是最鍛鍊人的地方啊!
蟲子開始撤退了,倖存的機甲開始疲憊的往回撤,無論如何,今天總算捱過去了。
“林燃星,不要激動,我們還活着,”趁着天黑,麗薩悄悄探過一隻手,握住了林燃星的手掌,柔聲道:“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林燃星緊緊反握着她的手,心裡剎那間漾滿了柔情。
麗薩輕輕將身軀依偎過來,芳香的氣息輕輕吐在他的耳邊:“林燃星,今天晚上……要不要我陪你?”
林燃星微微轉頭,詫異的看着她。
麗薩的表情充滿堅毅,一縷金髮噙在嘴角,更是充滿了決絕的意味,她同樣沉靜的看着林燃星。
“你這是……”林燃星低聲道:“爲什麼?”
“你別誤會,我並不是愛上你了,”麗薩微微一笑,可是那笑裡卻充滿了濃濃的酸楚味道:“我只是想,在臨死之前,體會一下做女人的感覺。”
她擡起頭來,眼裡有朦朧的水光:“活了二十四年,居然還沒有成爲一個真正的女人,林燃星,我是不是很可悲?”
這一剎那,林燃星只覺得蕩氣迴腸,百感交集,竟然很有一種哭的衝動,那樣黯然銷魂的滋味,當真深刻得難以形容。
他微微低頭,用力反握麗薩的小手,啞聲道:“其實,我們還有一個機會……”
“不要騙我,”麗薩用力抱住了林燃星的腰:“你要知道,我比迅猛獸聰明多了。”
這一刻,彷彿是爲了打擊人類最後的信心,整個陶克洛斯星球上,忽然從四面八方所有的角落傳來一種怪異的嗖嗖聲,在這不絕於耳的聲音中,所有的人類睜大了眼睛擡起頭來,他們異常驚恐的看到,無數帶着根鬚和爪牙的怪異的東西,正從陶克洛斯星球的每一片土地上升起,就彷彿是廣場上放飛的和平鴿一樣,鋪天蓋地的升騰起來,密密麻麻的籠罩了整個星球。
慘綠的夜色,可怕的怪物,此刻彷彿人間地獄。
林燃星的心頭沉甸甸的,就好像壓上了一塊鉛,他當然認識,這些升空的東西都是蟲族宿主,一種具有偵查效果,卻毫無攻擊力的東西。
陶克洛斯星球的局面,顯然已經沒有什麼偵查的必要了,既然如此,那麼蟲子們放出這些宿主,必然有另外的考慮。
比如……心理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