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滾着的熱浪,一波波的向人們襲來,熱的每個人的臉都像醬過的豬肝。夏迎春本來喜歡吃冰鎮酸梅湯,可是由於懷孕,她不能吃冰冷的東西,只能將茶放在新汲的井水中浸泡一會兒,取其涼意。即使如此,她還是覺得熱,她本來就極爲豐腴,一遇到酷暑,便有些心煩意亂了。
不過,鍾無豔卻不怕熱。她自幼吃過太多的苦,無論是嚴寒和酷暑,似乎沒有什麼東西能讓她恐懼的。雖然七歲以前的記憶,在鍾無豔的腦海裡是一片空白,可是她卻隱隱覺得,自己的童年並不幸福,那一定是個千瘡百孔的童年。記得鬼谷子說過,她命中註定多災多難,她又怎麼會奢望她有過一段幸福的生活呢?
她在鳳羽宮擺下了酒席,邀來了田忌和孫臏坐陪,款待蘇秦。
現在是酷夏,天氣極爲炎熱,所以鍾無豔便將酒席擺在了湖心亭裡。這裡四面環水,湖中的荷花開的正好,陣陣涼風吹過,那亭亭玉立的荷花便微微搖擺,猶如美麗的仙子在迎風起舞。這湖心亭不僅景緻美,而且非常涼爽。
“原來是蘇師兄啊,田忌敬您一杯!”田忌自從戰敗之後,一直不大喜歡見人,除了偶爾來看看鐘無豔之外,基本不和其他人接觸。
看到名滿天下的蘇秦,他心中百感交集。同爲鬼谷子的弟子,可是蘇秦卻憑着一條三寸不爛之舌縱橫於七國之間,而自己好不容易有次機會嶄露頭角,卻被區區一個吳起給打的屁滾尿流。田忌一直非常敬佩蘇秦,他可是鬼谷子的第一得意弟子,也是田忌心中的偶像。是蘇秦,讓田忌才知道,原來要戰勝千軍萬馬,憑的不一定是武力。而蘇秦賴以治勝的法寶,卻恐怕是田忌一輩子都學不會的。
蘇秦聽了,淡淡一笑,雙手舉起杯來:“早就久仰師弟的大名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雖然在看着田忌,可是眼角的餘光卻瞟向了在一邊只顧着自己吃的孫臏。
“這個人絕對不簡單!”蘇秦心中暗暗地想,“田忌自然不是等閒之輩,師父絕對不會收資質平庸的人爲徒的。這個孫臏不簡單,雖然滅燕時他戰功卓著,可是在鍾無豔的光芒下,他的光彩被掩沒了不少。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日後他定有一番所有,能夠成爲七國之中最優秀的軍師的!”
鍾無豔見蘇秦眼角的餘光瞟向了孫臏,便輕輕笑了起來。
“有酒無樂,甚是無趣。”她轉過臉來,笑着對秋月說,“不如你唱個小曲吧!”
秋月聽了,笑道:“各位都是見過大世面的,想必也聽過不少好曲了。秋月也不大會唱,大家就聽個喉嚨口齒罷了。”
她今天打扮的格外漂亮,換了件以前在桃花山常穿的碎花小襖,頭上斜插一枝絹花,倒多了幾分別樣的韻味。不過,雖然她一身村姑打扮,可是看起來卻並不像鄉野村姑。自從秋月進宮後,她的皮膚也白皙了,人也變得秀氣了。
“呵呵!”蘇秦聽了,不由的笑了起來,“真不虧是我們桃花山的人。這丫頭的嘴,簡直比說客還要厲害!你這丫頭要是一出馬的話,我們這些大男人可都得喝西北風了!”
和鍾無豔、田忌幾個相比,秋月的確算是比較會說話的。蘇秦就喜歡這種會說話且聰明的人,秋月年紀又小,看起來又非常可愛,這讓他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青蔥時代,回到了那個桃花爛漫的季節。
“可別笑話我了!”秋月聽了,也笑了起來,可是並沒有害羞,“我若真的那麼厲害,主人早就收我爲徒了呢。主人曾經說過,我腦子缺根弦,如果想聰明的話,把後院那頭黑驢的腦子換給我就成了。”
一聽這話,連一直只顧着吃的孫臏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口中的食物噴了一桌子。
秋月清了清嗓子,細細地唱道:“紅樓別夜堪惆悵,香燈半卷流蘇帳。殘月出門時,美人和淚辭。琵琶金翠羽,弦上黃鶯語。勸我早歸家,綠窗人似花。”
她的聲音非常清脆,猶如黃鶯出谷,優美動聽。
鍾無豔的目光落在了蘇秦那張蒼白的臉上,只見他的目光漸漸變得凝重起來,那淡淡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臉色越來越難看。
“好!”田忌並沒有留意到蘇秦的臉色,連忙鼓掌,“想不到秋月還有這一手兒啊!這嗓子,簡直跟黃鶯似的。而且,我們的秋月真的長大了,出落的亭亭玉立,看起來和桃花山上那個滿臉鼻涕的小丫頭,根本就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在座的幾個男人中,唯有他和秋月最熟,所以便率先鼓起掌來。其實他的心裡並不高興,攻魯失利的陰影,始終籠罩着他。
孫臏也不再吃了,他的目光也落在了蘇秦的臉上。
蘇秦看着秋月那俏麗如花的臉龐,神情有些恍惚起來。不過,這恍惚只不過是一剎那的事情,他隨即恢復了平靜。
“鍾無豔,你又玩這一套!”他心中恨恨地想,“居然想找我的弱點!既然你知道這首詩,難道你不知道,我蘇秦的心已經死了?她嫁人了,早已經和我蘇秦沒有半點關係了!”
不過,他的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怒意,只是露出了一縷淡淡的笑容。
“秋月唱的果然不錯!”蘇秦輕輕地鼓着掌,笑道,“我們桃花山出來的,就是不一樣。不過不知道這位孫先生,有何絕技呢?也讓我們欣賞一下?”
他對孫臏充滿了濃厚的興趣。蘇秦覺得,孫臏的身上,隱隱有着一股神秘的氣息。雖然他身有殘疾,可是他身上的那股傲氣,卻不是任何東西能夠掩蓋住的。
“我什麼都不會,只會吃東西。”孫臏聽了,冷笑道,“其實這本是桃花山弟子的聚會,我不應該來的。只不過,王后娘娘憐我一個人孤苦伶仃,所以也讓我來湊這個熱鬧。其實我一個廢人,會什麼呢?只能胡亂編編書罷了。”
他越是自謙,蘇秦對他的興趣就越大。
鍾無豔見蘇秦想故意轉移話題,便笑了起來:“孫先生,秋月唱的可好?”
“好,當然好!”孫臏笑道,“聲音極爲清脆,好久沒聽過這麼好聽的歌了。”
秋月聽了,不由的笑道:“連孫先生都在打趣秋月呢。其實這曲子也是新學的,偶然間聽冷宮裡一老宮女唱起,才學會的。”
孫臏聽了,不由的微微皺了皺眉頭,目光落在手中的酒杯上:“好是好,可是怎麼聽起來,有股燕國小調的味道呢?”
他一邊說着,眼角的餘光一邊瞟向了蘇秦。
蘇秦此次使齊的目的,早已經在宮裡宮外傳開了,孫臏沒有理由不知道。當初攻打燕國,也有他孫臏一分功勞,他哪裡捨得輕易拱手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