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宮女提着燈籠,驚愕地看着秋月和鍾無豔。她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果寢室內站着的是別人,她們或許還會驚訝,可是這裡站着的卻是秋月,是鍾無豔最貼心的侍女,所以說她們根本就沒有懷疑過。
“你們下去吧。”鍾無豔靜靜地坐在牀上,淡淡一笑,“沒什麼事的。”
那幾個宮女聽了,相互看了一眼,這才緩緩退下。
“都說你多心了,能有什麼事啊?”一個小宮女一邊走一邊抱怨着,“鍾姑娘武功那麼高,誰又能傷害得了她?再說了,又有秋月在一邊服侍着呢T……唉,對了,不是以前聽說秋月死了嗎?如今她又怎麼活生生地站在這裡呢?”
已經是半夜了,這守夜的小宮女早已經倦了。可是秋月這一聲尖叫,徹底將她從朦朧中驚醒,嚇的她心臟“砰砰”亂跳。
“這誰知道呢。”一個宮女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說,“你還有精神在這裡亂扯呢,反正死不死和我們又沒有多大關係。你有那精神在這裡想這個,倒不如好好想想怎麼在王面前獻媚,有朝一日,也能夠像金枝那樣飛上枝頭變鳳凰呢。”
對於別人的事情,這個宮女並不感興趣。她此時最想做的事情,是好好睡一覺。
“可是我第一眼看到秋月的時候,還以爲見了鬼呢!”那小宮女疑惑地瞪大了眼睛,低聲問,“難道你不害怕?當時宮中人人皆知,秋月被夏貴妃給活活打死的啊。可是,她怎麼活生生的回來了呢?說來也真奇怪,人死還能復生呢。還有鍾姑娘,怎麼回來後又失憶了呢?桃花冊的人,怎麼一個個都那麼奇怪啊!”
這小宮女疑心極大,她對於這些問題想了好久。可是,並沒有人告訴她答案。而其他的宮女太監們,雖然也懷疑此事,不過他們都並沒有多問。因爲他們知道,在後宮中,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早。就像南風,她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所以她只能有死路一條。即使她不死於那場大火,有朝一日,她也會被人給滅口的。
“你可真是閒的慌!”那個宮女不地說,“你自己想支部以,我們可沒那閒心思陪你聊天!還想趁機會打個盹呢。”
“聊一會兒吧!”那小宮女被驚了一下子之後,真的是睡不着了,便含量笑拉着那個宮女說,“長夜漫漫,不如聊一會兒,打發一下這無聊的時光啊!難道,你對她們的事情不感興趣?”
這小宮女果真睡不着了,她的眼睛閃閃發光,亮晶晶的。
“我只對睡覺感興趣。”那宮女毫無情調地說。
而此時,寢室內,依舊靜的可怕。冰冷的月光輕輕灑在地面上,如同流動的水銀。
“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鍾無豔的臉上無比平靜,並沒有一絲怒意。
她的聲音也非常平靜,那雙如水的眸子裡,閃爍着美麗的光芒。
“我……”秋月欲言又止,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這件事情。
鍾無豔看着她手中的瓶子,冷笑道:“想取我的血,莫非要對我下降頭不成?不過這不像你秋月做的事情,你一向光明磊落,最不屑於這種事情的。”
她知道知道秋月想做些什麼,不過她並不說,只是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個緊張的不得了的小姑娘。
“我不會那麼做的!”秋月聽了,有些焦急地說,“我自幼就跟着小姐,難道小姐不瞭解我的爲人?我對小姐忠心耿耿,又怎麼會做那種事情呢?”
她的臉色依舊是那麼蒼白,蒼白的近乎於大理石,沒有一絲絲血色。她剛纔實在是被嚇壞了,這時她才發現,原來鍾無豔雙腿一直蜷着,所以她剛纔掀開被子的時候,並沒有看到腳。其實這招數並不高明,不過顯然鍾無豔對她早已經有了防備之心,所以這纔會這麼做。
“那你這是要做什麼,爲什麼要取我的血?”鍾無豔冷笑道,目光裡卻並沒有一絲絲恨意,“說吧,我一直把你當成親妹妹,有什麼話你自然可以直接說。如果你不說的話,那麼我也無奈,只能讓你離開我了。以後,死生不復相見。”
“我說!”一聽這話,秋月連忙說,“那是因爲……”
她生怕鍾無豔趕她走,以後她們再也不能夠相見。可是,她剛開口,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見秋月欲言又止,鍾無豔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還是走吧。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爲難你。只不過,我不能將你再留在身邊了。今天可以取我的血,明天就可以取我的命呢。我知道你對我並無惡意,只怕被壞人所引誘,做錯了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鍾無豔身邊的人,利用你來對付我,那無疑是件最簡捷最輕鬆的事情。”
她並沒有再理會秋月,而是又躺在牀上,轉過身去,只給秋月一個後背,並不再看她一眼。
“小姐……”秋月看着鍾無豔那瘦弱的後背,咬了咬牙,淡淡地說,“小姐自幼是個孤兒,這件事情桃花山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夏夫人口口聲聲說她是你娘,所以秋月便在猜想,她說的有沒有可能是真的呢?而且我覺得,小姐的眉宇之間,似乎和夏夫人有幾分相似之處,尤其是額頭,簡直是如出一轍。我並沒有明說,是怕萬一不是的話,讓小姐空歡喜一場。所以,我便想悄悄滴血驗親,萬一不是的話就這樣悄悄算了。萬一真的是,那豈不是件好事?”
她覺得有些委屈,自己明明是一番好意,自己卻差點被鍾無豔給趕走。
鍾無豔聽了,淡淡一笑:“那你查出了什麼呢?”
她還是沒有回頭,目光依舊無比平靜。
“沒有。”秋月的眼睛紅紅的,有些委屈地說,“剛想取小姐的血,誰知道小姐卻醒了。也是我傻,小姐是什麼樣的人啊,我又怎麼能得手呢?”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這件事情絕對沒有那麼容易做的。鍾無豔天生比較機敏,任何人都很難靠近她的。所以說,這件事情失敗了,秋月份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失望,倒覺得太正常了。如果輕易得手,她倒覺得不正常。
“呵呵!”鍾無豔聽了,不由的笑了起來,“這幾天就見你怪怪的,知道你有心事,所以我才留了心。不過秋月你也好傻,夏夫人只有一個女兒,那就是夏迎春,當朝貴妃,這件事情連三歲孩子都知道,又怎麼可能是我呢?而且,夏夫人現在癡癡傻傻的,她的話能當真?”
她雖然在笑,可是那雙如水的眸子裡,卻掠過了一縷異樣的神彩。那漂亮的眉宇間,隱隱掠過了一縷淡淡的哀愁。
秋月微微嘆了口氣,無奈地低下了頭:“可是,你們長的果真有些像呢。”
此時,秋月也不想說太多,只要鍾無豔不將她趕走,那麼她就心滿意足了。
“好吧,傻丫頭!”鍾無豔緩緩從牀上坐了起來,緩緩伸出手來,含笑道,“將東西給我,你可以回去睡覺了!”
她只穿着件最貼身的雪白紗衣,一頭烏黑柔順的長髮隨意披在腦後,在冰冷的月光下,越發顯得清麗脫俗了。
“東西?”秋月微微一愣,這纔將手中的白玉瓶交給了鍾無豔,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鍾無豔看着手中的瓶子,淡淡一笑:“如果讓人知道你半夜取夏夫人的血的話,那麼你可如何解釋?不管怎麼樣,她可是夏貴妃的生母,萬一走漏什麼風聲,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這件事情以後你就別多心了,安安心心做你的新娘去吧!至於孫臏那裡,有我在!”
這事如果讓夏迎春知道了,定然不會輕饒秋月的。她生怕別人知道自己不是夏夫人女兒的事情,而是一個身份極爲卑賤的小妾所生。一直心高氣傲的夏迎春,又如何接受得了自己出身卑微的這個事實?她只顧着想自己去了,卻從未曾想過,自己的生母——二夫人,是如何死在夏夫人手中的,更未曾想過要替她復仇。
秋月聽了,只能點點頭,緩緩退下。
看着手中那個精美的白玉瓶,鍾無豔的眸子裡,神情非常複雜。
只見她想了一會兒,緩緩下牀,並取來一碗清水,將瓶中的鮮血滴到了碗中。清澈的水面上,浮着一滴殷紅的鮮血,猶如水面上飄着的一朵血蓮花。
鍾無豔的目光無比冰冷,那張嬌俏的面龐上,沒有一絲絲血色。
她緩緩取出一根銀針,輕輕地刺破了自己的玉指。一滴殷紅的鮮血,輕輕滴落在那碗清水中。
只見,兩滴血,漸漸溶合在一起,難捨難分,一時間不分你我。
“天啊……”只見鍾無豔黛眉緊皺,她只覺得頭痛欲裂,“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雙手緊緊抱着頭,豆大的汗珠,順着她那光潔的額頭,滾滾滑落,浸溼了那薄薄的紗衣。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的頭顱,好像在被用一柄巨斧劈上去一般,疼的幾乎暈厥過去,“不可能的,這肯定是巧合……她是夏迎春的娘,是夏迎春的娘……”
鍾無豔疼的身體劇烈顫抖着,冰冷的淚水,和那汗水混合在一起,一時間分不清楚,到底哪是淚水,哪是汗水。
“無豔!”這時,田闢疆走了進來,一見疼的臉都扭曲了的鐘無豔,嚇的頓時面容失色,連忙衝上前去,緊緊將她扶住,“你怎麼了?”
他的衣裳雖然整齊,可是那雪白的內衣上,尚且沾着鮮紅的胭脂。
金枝自以爲,自己的好日子來了。可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在田闢疆酒醒之後,他就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直接穿衣走人了。並不曾看一眼,她初經人事,是否能夠承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