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闢疆無助地看着那枝冰冷的箭,並沒有要殺蘇秦的意思,他只是默默地注視着。突然間,只見他一把抓起長劍,瘋子般的衝了出去。
“陳公公!”他一邊奔跑着,心中一邊胡亂地想,“他一直忠於先王后,這件事情,弄不好就是他乾的!他不想讓孤和生母相認,怕王后的聲譽受損,做出這種事情來,並不奇怪!”
此時,若陳公公出現在他的面前,那麼必死無疑。
看着田闢疆那匆匆忙忙的背影,蘇秦的嘴角,泛起了縷得意的笑容。只不過,他雖然在笑,不過眼角,卻赫然掛着一滴晶瑩的淚珠。
容妃死了,大仇己報,現在的蘇秦別無他求。他仰天長嘆,緩緩走出寢殿,混在那些驚慌失措的宮女太監中,傲然從北門走出了王宮。天下之大,又怎麼會沒有他的安身之地?他決定回到燕國,回到那片桃花林,回到他們曾經住過的那小小的茅草屋中,度此餘生,再也不踏入紅塵俗世半步。
他的故事,到此也該結束了。蘇秦,從此隱姓埋名,再也沒有出現過。彷彿,他隨着容妃一同死去了,從這個世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田闢疆舉着長劍,向陳公公屋中奔去。他一腳踹開了那大紅的雕花木門,卻發現裡面早已經空蕩蕩的,並沒有一個人影。
他的眼睛紅紅的,如同一隻發怒的獅子。剛跑出不遠,卻見一宮女倒在地上,後腦勺被人用重物砸了一下,鮮血直流,人早已經死去。
田闢疆輕輕踹了一腳,那宮女露出了臉,只見卻是玉釧。
原來,她帶着太多的金銀珠寶,被一小太監給盯上了,殺了她並搶走了財寶。原以爲,搶了夏迎春的財寶,玉釧下半輩子便可以衣食無憂了,可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那卻成爲了她的一道催命符,直接將她送上了黃泉路。沒有人知道,到底是誰殺了她,也無從查證。現在兵荒馬亂的,又有誰會把一個小宮女的死放在心上呢?
“大王!”這時,只見晏嬰邁着小短腿,奔了過來,目光如炬,“您還在這裡幹什麼?六國聯軍已經逼近王宮了。現在,您必須馬上跟我走!”
他一把拉着田闢疆,焦急地說。
此時,反抗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齊國再富強,又怎麼能夠和六國相對抗呢?無謂的反抗,只不過會使更多的人死亡。所以,晏嬰覺得,當務之急,還是馬上逃跑爲要。
“不!”田闢疆冷冷地說,“孤要與大齊共存亡!”
他不想走,他想和六國聯軍決一死戰。齊國亡了,他還有什麼面目去見列祖列宗呢?
“你別傻了行不?”晏嬰急了,也顧不得什麼君臣禮儀,罵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北邊還有兩個城池尚在,那足以成爲齊國的根據地。想要捲土重來,又是什麼難事?你再看看人家燕王職,全國都被給滅了,不照樣東山再起?難道,你連他都不如?”
晏嬰不由分說,拉着田闢疆便往一房間奔去,給他換了身小太監的衣服。
“夏貴妃呢?”田闢疆冷冷地問。
聽了這話,晏嬰目光一暗,並沒有說什麼。
他覺得替鍾無豔不值,覺得鬼谷子的話是正確的。鍾無豔留在田闢疆身邊,只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只要有夏迎春在,鍾無豔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孤可以跟你們走,可是你們必須把貴妃找到!”田闢疆目光無比冰冷,似乎又有些無奈。
他的確不可以扔下夏迎春不管,不管怎麼樣,那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曾經許諾過她,生死不相負。他怎麼可以棄她不顧呢?他已經負了鍾無豔,他真的不想再負夏迎春了。
“好吧。”晏嬰沒有好氣地說,“臣定會派人把貴妃送到大王身邊的。”
他沒有再說什麼,和一隊喬裝打扮的御林軍一起,混在人羣中,逃出了王宮。
田闢疆並沒有反抗,他如行屍走肉般,跟着晏嬰離開了這座美麗奢華的宮殿。御花園的鮮花,開的依舊嬌豔,可是卻無人採摘。
夏迎春混在人羣中,左右張望,也不知道到底該往何處跑。這時,有一隻有力的大手突然間抓住了她的玉腕,一把將她拖了過去。
“誰?”她驚恐萬狀地看着眼前那個又老又醜的女人。
馮婆婆冷笑道:“不想死的話,跟我走!”
夏迎春聽了,雖然不解其意,可是她現在別無選擇。反正她現在也不知道該到何處,倒不如聽天由命。
“是大王派你來的嗎?”夏迎春有些害怕地問。
眼前的這個老女人,長的實在是太恐怖了,簡直就是鬼故事裡的女主角,而且是最極品的那種。她雙目深陷,銀髮如絲,兩隻手如同鬼爪一般,那長長的指甲,在陽光下閃爍着冰冷的寒光。
“若不是我家死鬼讓我來救你,我恨不能一巴掌扇死你!”馮婆婆恨恨地罵道,“你這個騷狐狸,專門害我家小姐!這種賤貨,扔給敵軍糟蹋死了算了!”
她雖然在罵,可是仍然拉着夏迎春上了馬車,一騎絕塵。
夏迎春和馮婆婆坐在馬車中,嚇的連大氣都不敢踹一下。從小到大,她覺得自己的膽子已經很大了,可是一看到馮婆婆,她嚇的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只覺得一股寒流順着腳跟直接涌上了百會穴。
“小賤人!”馮婆婆可沒那麼好的脾氣,她一路不停地罵着,“長的跟豬頭似的,渾身臭哄哄的,大王怎麼看得上你這種貨色?簡直就是個醜八怪,站在金釧面前,連金釧都成了妲己了呢。”
一聽這話,夏迎春戰戰兢兢地問:“婆婆認識金釧?”
她心裡有些害怕,既然認識金釧,肯定是鳳羽宮的人。這老女人口中的小姐,想必就是鍾無豔了。世人都知道,她夏迎春和鍾無豔是死對頭,這個老女人一路上,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的。
“我連你娘都認識!”馮婆婆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冷笑道,“一對騷貨!你娘和那老管家不清不楚的,你也和個野男人勾三搭四的。真不知道,像你這種紅杏出牆的女人,大王還非得留下你幹什麼?倒不如讓你們母女爽個痛快去!”
她說話非常難聽,極爲粗俗,夏迎春聽了,小臉頓時漲的紅紅的。可是,她並不敢反駁什麼,因爲只要看一眼馮婆婆那張恐怖的臉,她都嚇的渾身哆嗦,又怎麼敢再說什麼呢?
馬車的速度飛快,那匹棗紅色的寶馬,直接撞到了一身材臃腫的老人。那老人身上的包袱掉在了地上,裡面的金銀珠寶散落了一地。
衆人見狀,蜂擁而上,爭搶着那些價值連城的珠寶。
在馬車駛過那老人的屍體的時候,一陣微風吹來,吹開了那深藍色的轎簾。夏迎春清楚地看到,那個肥頭大耳的老人,居然正是陳公公!他並沒有跟隨田闢疆一同逃跑,而是選擇了自己悄悄出宮,連玉釧都沒有帶。在城內,他還有一處宅院。他本來打算帶着東西逃到宅院,然後在那裡套上馬車,直接飛奔。可是,他的這些計劃,隨着這一撞,頓時煙消雲散。
“他居然有這麼多東西!”夏迎春見狀,心中暗暗驚歎道,“這個老東西,這麼多年來,存了這麼多家當!”
馬車繼續向前飛奔着,馮婆婆並沒有想過要下去看一看那老者傷勢如何。此時正是生死攸關的時候,她可沒那麼偉大,只想着趕快帶着這個可惡的女人離開,去和自己的丈夫會和。
六國聯軍,終於攻破了城門,佔領了王宮。
晏嬰帶着田闢疆,終於逃到了齊國僅餘的那兩座城池。這裡地形險要,易守難攻。所以一時間,這裡暫時還是安全的。而馮婆婆,也帶着渾身髒兮兮的夏迎春來到了這裡。
“大王!”夏迎春一見田闢疆,頓時淚如雨下,撲了過去。
雖然她恨透了他,可是在最危險的時候,他居然還能派人去接她,這足以讓夏迎春感激涕零了。
田闢疆輕輕地推開了她,一臉冷漠。
“你娘和夏管家在後院,你去看看他們吧。”他的聲音無比冷漠,冷的沒有一絲絲溫度。
夏迎春有些詫異地看着他,一時間並沒有反應過來。難道他,果真對自己一點點情意都沒有了嗎?如果沒有的話,那麼他爲什麼還會在最危險的時候記着自己呢?如果有的話,那麼他爲何又對自己如此冷淡呢?
其實,她另懷心思。
她的孩子沒了,是他田闢疆乾的!她決定留在他身邊,好好的報復他!她夏迎春沒孩子,那麼他田闢疆今生今世都別想有子嗣!
女人,一旦狠起來,是非常可怕的。
“臣妾錯了……”夏迎春哭的梨花帶雨,“撲嗵”一聲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如果大王能夠原諒臣妾的話,臣妾願意爲奴爲婢,報答大王的大恩大德;如果大王果真不能原諒臣妾,那麼就請賜臣妾出家爲尼,在青燈古佛下,了此殘生!”
聽了這話,馮婆婆的嘴角,泛起了一縷輕蔑的笑容。
世上所有人都可能會出家,可是她夏迎春絕對不會。她那麼貪戀紅塵,又怎麼會捨得這一切呢?
“你先沐浴更衣,陪陪夏夫人再說吧。”田闢疆並沒有再看夏迎春一眼,她的眼淚,再也不能夠打動他的心了,“你娘生病了,精神不大好。孤知道你孝順,所以特意將夫人安排在後院。”
一聽這話,夏迎春的心又活泛了起來。
“看來,他對我果然餘情未了。”她邪惡地想,“有情就好。好吧,田闢疆,你好好看着,看着你是如何斷子絕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