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宇庭一聽,心裡有點猶豫了:“那怎麼辦?以後還見他嗎?”
陸文峰:“爲何不見?必須見,還要裝不知道的,跟他深交下去。你以爲咱們做買賣的,結交的都是買賣人?不然,與生意人結交,是爲了獲得更多的生意資源和信息;與官府結交,是爲了官商勾結,賺更多的銀子;與沐英這樣的上層人結交,你就等於找到了一個大靠山,將來的好處,你以後會知道的。
他有何需求,你儘量滿足於他,但要將自己洗清白,出了事情,只是生意場上的事,與政治立場無關。”
陸文峰還有句話沒跟兒子講,因爲他也是在揣測,那就是張士誠快完了,沐英來平江城,就是爲朱元璋打前站來了,下一步,朱元璋可能要對付張士誠了。
沐英在家裡等了兩天,陸府來人了,說是陸宇庭請王公子過去,一道去朋友家拜訪,沐英收拾了一下,帶上孟達三人就走,顧盼趕出來,噘着嘴問:“我不去嗎?”沐英笑道:“你今天就不要去了。”顧盼不高興的說:“過河拆橋,哼。”
沐英笑她:“怎啦?做少奶奶上癮了?”顧盼白了他一眼,很不高興的進裡屋去了。
陸宇庭與沐英坐馬車來到平江城相門甲辰巷,馬車進了甲辰巷沒多遠,來到一處宅院前,車伕將馬勒住後,陸宇庭和沐英下了車,車伕前去敲門,門開了,露出一個女傭的臉來:“阿是樓先生來啦,林將軍在阿府上等着在。”
江門打開,兩人進到院裡,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在院子里正在修剪樹枝,看見陸宇庭來了,放下剪刀,笑着說:“走,進去喝茶,剛好昨天到了兩斤新鮮的鐵觀音,嚐嚐去。”
進到茶室,三人隨便就坐,林忠豪行伍之人也不講究,剛纔那個老媽子燒了一壺水拿進來,開始泡茶。林忠豪看着沐英問陸宇庭:“這位小哥是?”
陸宇庭剛要介紹,沐英攔住了他,沐英到門口喊了聲孟達,孟達跑過來,將一個用布包着的長行物件遞給沐英,沐英將東西拿到茶桌上,將布揭開,露出一把帶着刀鞘的大刀來,沐英說:“我帶來一把大刀,請林將軍鑑賞一下。”
林忠豪不看大刀,看着沐英說道:“你是當年的那個小孩?”
沐英說:“是的,你欠了我們整整一個村的人命,撒手就走了。”
林忠豪驚呆了:“你們村被屠光了?”
沐英說:“不然我來找你幹什麼?”
林忠豪整個人呆住了,喃喃道:“當年身負重傷,逃命時慌不擇路,無意間闖進了你們村外的黑龍洞,被你所救,沒想到他們沒找到我,遷怒於你們,竟然屠殺了一個村莊,造孽啊。”然後,他雙眼緊閉,淚慢慢流下:“你想報仇,就來吧,的確是我害了你們村。”
陸宇庭嚇呆了,自己帶來的人,竟是個殺手。
沐英笑了,我不是來找你報仇的,那些兇手全被我殺了,我來找你,是想將刀還給你,物歸原主嘛。
林忠豪看着沐英:“我送出去的東西,是不會收回來的,何況你救了我的命。”
沐英笑着說:“如果你不要刀,那就跟我走。”
林忠豪:“去哪裡?你現在是什麼身份?”
沐英:“朱元璋的義子,沐英。”
沐英看着陸宇庭,他見陸宇庭臉上沒半點驚訝,明白自己的身份估計是早就被識破了。林忠豪驚訝的看着沐英:“原來你就是沐英,是個人物,這些年早有耳聞,你的戰績我很敬佩,但我告訴你,我不會爲朱元璋做事的,我可以爲你做事,以後只跟在你的身邊,就當是爲償還我心裡的債務。”
陸宇庭一臉懵逼,啥也不知道,林忠豪苦笑道:“這多年,我他媽也受夠了,從沒想過背叛,可人家就是一步一步的逼你走。”
沐英上前一把摟住林忠豪:“大哥,良禽擇木而棲,既然人家不在乎你,你又何苦守着他們,我義父是一個有着雄才大略的好主子,跟着他,不會埋沒你。”
林忠豪苦笑道:“兄弟,我就跟着你了,啥時候走,我聽你的。內子和孩子,請陸先生幫我照看一段時間,等平江城拿下了再回來。”
陸宇庭一聽,連忙說:“林將軍,咱們是朋友,你放心吧,我馬上安排人,悄悄的將他們接到我城外的莊園暫時居住。”
沐英笑着,看着林忠豪:“大哥,兄弟我向你表態,此生絕不負你。”
林忠豪嘆了口氣,說:“這是我們的緣分,只是代價太大了,我很抱歉,改日我到你們山村,向死去的鄉親們謝罪。”
沐英說:“林大哥,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走好今後的路就行了,以前的事不必再提。”三人一起繼續喝茶,聊聊當前的時局,感慨不已。
又過去了幾日,陸宇庭再次派人請沐英,到玄道觀前街的福滿樓喝茶,沈家沈森也會前來。沈森是沈萬三的孫子,現在的沈家家主沈榮的長子。
沐英來到茶樓,只見陸宇庭的家人已經侯在了樓下,見沐英過來,立刻上前招呼,孟達在樓下等候,沐英跟着陸宇庭家人上了三樓雅間,進屋後就見陸宇庭與三個年輕人在一起聊的火熱。
看見沐英進來,陸宇庭趕緊起身,向居中的一位年輕人介紹到,沈公子,這位是王公子,餘杭鉅富王家的少爺,想到平江來熟悉一下 生意,爲以後接手家族生意先熟熟手。
沐英立馬拱手:“沈公子好,王某唐突了,請沈公子勿怪,改天專門登門拜訪謝罪。”
沈森很開朗的笑道:“王公子,咱們年輕人在一起,沒有那麼多的繁文瑣節,大家就是在一起放鬆放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他指着左邊的一位年輕人:“這位是薛家的大少爺薛明宇。”然後再指着右邊的一位年輕人說:“這位是蘇家的少爺蘇浩亮。”
幾人寒暄一會後,分別就坐,開始品茶、聊天,沈森想試試沐英,就問:“王公子對現在的時局如何判斷?”
沐英想了想,說道:“元朝氣候已盡,陳友諒業已敗亡,將來的天下只能是張士誠與朱元璋之間的一個。我觀目前現狀,張士誠就不問事,權利盡在其弟弟張士信之手,張士信昏庸無道,貪得無厭,胸無大志,再加上重用黃、蔡、葉三人,此三人在平江城臭名卓著,我看張家得天下很夠嗆。朱元璋佔據應天城,守住長江咽喉,收服了韓三童、劉福通的舊部,重創了陳友諒的大軍,陳友諒一死,其大將門盡降朱元璋,其餘部,也在清剿之中。依我看,朱元璋統一江南,指日可待。”
沈森幾人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雖然覺得沐英的話有道理,但還是不相信張士誠會敗,沐英趁機說:“張士誠早年起事,主要依靠兩個弟弟的能力,張士德的勇猛謀略、張士義的敢拼敢殺,打下了好大的一片江山,兩人死後,張士信無能,後來打一場仗 、輸一場,在朱元璋手裡,再也沒有贏過。朱元璋兩面受敵時,張士誠都拿他沒辦法,現在朱元璋兵強馬壯了,你們說說,誰輸誰贏,一目瞭然。”
陸宇庭看得出,沐英的一番話,分析的有條有理,鎮住了沈森他們幾個,大家明白了時局的嚴峻,感到了壓抑,雖然他們都是商賈之家,但是時局對生意也是很有影響的。
陸宇庭趁機說:“叫個說書的來,緩解一下氣氛,開開心吧。”於是,打開雅間的門,手一招,過來一個跑堂,陸宇庭說:“去把靈兒小姐叫來,唱一曲。”
過了一會,門開了,進來一名芊芊女人,年方二八,手中抱着琵琶,一手提着裙子的下襬,邁進了雅間,跑堂端來一個方凳,叫靈兒的女子向客人們,行了個萬福之禮後,才坐在了方凳上,將琵琶擱在了腿上,左手按在琵琶的上三絃,右手輕輕地一彈,一陣悠揚的琴音響起,女子開口唱起。
“秋風江上棹孤舟,煙水悠悠,傷心無句賦登樓。山容瘦,老樹替人愁。樽前醉把茱萸嗅,問相知幾個白頭。樂可酬,人非舊。黃花時候,難比舊風流。”
一曲終了,一曲又起“怕見春歸,枝上柳綿飛。靜掩香閨,簾外曉鶯啼。恨天涯錦字稀,夢才郎翠被知。寬盡衣,一搦腰肢細;癡,暗暗添憔悴。秋景堪題,紅葉滿山溪。鬆徑偏宜,白菊繞東籬。正清樽斟潑醅,有白衣勸酒杯。官品極,到底成何濟?歸,學取淵明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