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虎父之子
傑森韋恩是從單親家庭里長大，他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跟着別人跑了，是他的父親一手將他拉扯大。而他當年十七歲時受到佩拉恩十五世賞識，其實是存在着很多的巧合性，就連傑森自己也曾經說過，如果那天他慢了一秒又或者快了一秒的話，都不會和佩拉恩十五世相遇。所以在他徹底成爲軍神之後，他也並未搬離他位於下城區的那棟房子，因爲那裡距離他和佩拉恩十五世相遇的地方僅有一個街口而已。
正因爲傑森韋恩沒有搬離下城區，這才促使柴納城徹底取消上城區和下城區的分界線，從而間接導致柴納城的興盛發展。
如今已是五十歲的傑森韋恩，並未顯露出任何的疲態或者老態，哪怕他已滿頭銀絲，但是看上去頭髮依舊光亮，而且身上的皮膚也還是充滿着彈性，並不像一般的五十歲老者那樣皮膚已失去任何彈性，甚至還會出現老人斑。從傑森的種種身體跡象可以得到清楚的證明，這位老者至今依舊還在堅持着大量的運動，並未因爲年紀的問題而停止這些身體鍛鍊。
當然，跟隨在傑森身邊的那些親衛則更加清楚，他們所尊敬的這位軍神至今依舊保持着極爲良好的作息習慣，他對自己的自律要求簡直達到了一種聖人的境地。
此時，這位軍神正站在一個窗口前，從他站着的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他當年和佩拉恩十五世相遇時的那個地方。
如今這個地方，已經被規劃成一個小型的廣場。廣場的正中央有兩尊雕像，雕刻的正是當年傑森和佩拉恩十五世相遇時的情景。雖然是根據當時佩拉恩十五世的親衛口述複製出來的，但是實際上與傑森記憶中的那一幕還是有些許的差異。只不過他並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浪費絲毫的精力。
因爲毫無意義。
緩緩的收回視線，傑森轉過身，面對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名年輕男子。
這名男子長相俊雅，身材勻稱結實，柴納斯帝國軍部高級軍官專屬的黑色軍服穿在他的身上，顯露出一種肅殺的冷酷氣勢。這或許，與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和傑森韋恩極爲相近的殺氣也有很大的關係。不過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倒是可以發現這名年輕男子的眉目間與傑森韋恩有着許多相似之處。
羅韋恩。
傑森韋恩的長子。
如果要說如今的柴納斯帝國韋恩家族裡年輕一代有哪一個人是最像傑森韋恩的，那麼肯定是非羅韋恩莫屬。因爲他在八年前便通過努力成爲柴納斯帝國第十四軍團的軍團長。那個時候的羅韋恩才年僅十八歲，比傑森韋恩巧遇佩拉恩十五世只晚了一年，可比傑森韋恩受重要成爲一名軍團長卻早了整整三年。
之後，羅韋恩便率領着第十四軍團前往帝國南疆。和那裡的野蠻人進行了長達八年的鏖戰。一舉將本來連二流軍團都算不上的十四軍團。硬生生的磨練成如今柴納斯帝國的超一流軍團就在傑森韋恩五十歲壽宴前的帝國軍演中，第十四軍團一舉擊敗了在帝國軍演已經蟬聯四年冠軍之久的燃燒之鷹軍團。
要知道，燃燒之鷹軍團雖不是傑森韋恩親手調教出來的軍團，但那也是帝國十大主力軍團之一。而在此之前，第十四軍團除了在帝國軍部有一個註冊編號外，根本就沒有人知道這支軍團到底在幹什麼。
直到這一次，第十四軍團成爲此次帝國軍演的冠軍。
站在自己的父親面前，羅韋恩終於可以充滿底氣的擡頭挺胸一次。因爲一直以來。他生活在自己這位父親的陰影下實在太久了，久到八年前他完全是失心瘋一般的率領着他一手組建起來的第十四軍團就踏上了遠征南疆蠻族之路。事實上。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真的能夠征服整個南疆上百個蠻族，然後還凱旋歸來。
一次次的勝利，一次次的成功，一次次的殺戮，終於養成了他如今的自信、底氣以及氣勢。
而他，也終於覺得，自己離傑森韋恩這位偉大的父親更近一步。
“是不是覺得，自己贏了這一次的軍演，所以距離我就更近一步了？”傑森緩緩開口，他的聲音不快也不慢，但是咬字異常清晰，可哪怕這樣卻依舊給人一種極爲強烈的威壓感。
驟然聽到這話，羅韋恩愣了一下，旋即有一種被人徹底看穿的恐慌感。八年來積攢下來的自信與驕傲，在這一刻就被如此輕易的擊碎，那種來自童年時期就存在着的陰影瞬間籠罩在他身上，羅韋恩甚至有一種委屈，就像是無助的孩童那般，很有一種想要哭泣的感覺，眼眶都已經開始泛紅。
看到自己的長子這樣，傑森輕輕的嘆了口氣，這一刻他才顯得更像是一個年邁的父親，而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奇蹟軍神。
“這八年來，你幹得不錯。”
聽到這話，羅韋恩甚至有一種錯覺。
“不過，這並不是你值得驕傲的地方。”傑森韋恩輕聲說道，語調一如既往的不快不慢，但是這一次卻明顯多了幾分身爲父親的自豪情緒，“我們的家族雖然已經足夠強大，但是還是太年輕，你的兩個弟弟雖然也很勤奮努力，但是缺乏了足夠的天資，所以並不像你，被我寄予了非常高的厚望。……你要知道，你將來是要撐起韋恩這個家族的男人。”
這是傑森和羅這對父子第一次如此談心的交流。
十八歲之前，羅對傑森的印象，就是永無止境的學習：軍事上的、政治上的、武技上的，無論是什麼。他都會被要求做到最好，至少相對於他的兩個弟弟，他的要求總是要高了許多。而那個時候他卻是不知道爲什麼。直到今天，他才終於明白，他的父親，這位奇蹟軍神也是會老的，而他也終將成爲韋恩家族的大家長。
“你親手訓練出來的百蠻血衛非常不錯，作爲你的警衛團，同時也是第十四軍團的核心主力部隊確實已經足夠強大。……這一次軍演大賽你動用的就是這一支部隊吧？”傑森開口說道。“但是這還遠遠不夠。……燃燒之鷹軍團這一次的主力部隊因爲外出執行一項特別任務所以纔沒有出席，因此並不能算是你真正的戰勝了燃燒之鷹，還有……今年的軍演。另外幾支帝國主力軍團也都沒有參加，你這成績只能讓其他一、二線軍團信服，但是想要折服帝國的主力軍團，還是差一點。”
“我知道了。”羅韋恩點了點頭。“父親。”
“我這邊有一件事。正好可以交給你去做。”傑森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然後將一個文件袋遞給羅。
後者接過文件袋後，將其打開，只是掃了一眼，羅的臉色就變了，因爲裡面裝着的赫然就是名將榜的資料。但是與如今正在整個大陸上流傳的那份名將榜卻是截然不同，至少這一份名將榜的排名上。包括那位虛空公爵肖恩康納利麾下的一衆追隨者在內，整個萊恩王國也只有十位榮登名將榜的優秀將領而已。
“這是……”
“這一份。纔是我準備放入軍部檔案室備案的將錄。”傑森韋恩的臉色，顯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之前那一份，只是我起草的稿子而已，並不是真正的將錄。而且我也從未給任何人看過，一直以來都放在這個書房內。……能夠如此輕易的瞞過屋裡的警衛，並且連我都沒發覺的情況下截取這份情報，整個大陸上也只有一個組織而已。”
“神眼？”
“除了這一家，別無他人。”傑森沉聲說道，“當年帝國涅槃而起時，我與神眼做了一個協議，他們幫我們組建遍及整個大陸的情報網，我默許他們不涉及帝國機密的情況下販賣一些帝國情報，甚至是默認他們鼓吹流行品交易。但是……這些年來，他們的野心太大了，也太過得寸進尺了，所以早在十年前我就重新整頓了整個情報網絡。”
羅默默的聽着自己的父親口述這些帝國機密，一字不漏的聆聽着。
“這一次，他們已經觸及了我的底線。”傑森沉聲說道，聲音多了一股肅殺的陰冷氣息，“你帶上你的十四軍團，並且我將授權給你調動帝國境內一切軍隊的行動權，而你的任務很簡單。……就是將帝國境內所有神眼成員全部給我處理乾淨。這是一堂非常寶貴的課程，因爲你將會意識到情報的重要性，所以我希望你能夠用心一點。不過一旦你的損失達到我默許的底線，那麼我將會親自處理這一件事，到時候你的任務就算失敗了。”
“我知道了父親！”羅踏步行了一個軍禮，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傑森搖了搖頭，然後一字一句的說道：“不是讓我失望，而是不要讓你自己失望。……你顯然還沒有意識到，安穩了三十年之久，神眼已經滲透到了整個帝國的根子裡，所以要清除所有神眼的成員，勢必要得罪許多貴族，這是帝國再一次的涅槃重生，我希望你能夠明白這裡面的含義和代價。”
聽到傑森再度補充的話，羅才真正意識到這一次任務的艱鉅：“如果牽扯到整個帝國的話，那麼帝國的主力軍團……”
“去向他們證明，你的十四軍團，你的百蠻血衛要比他們更加強大吧。”傑森毫不猶豫的說道，“你只需要知道，韋恩家族的雙劍徽章是在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就行了。”
“是！”
“你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在出發就好了。”傑森點了點頭，“對了，我們家族至今還沒有封地，我已經向皇帝陛下申請了，希望他能夠將你征服的那片南疆作爲我們的家族領地，皇帝陛下已經同意了。……你對南疆那些蠻族做出的許諾。我幫你實現了。不過我希望，你以後在做出許諾的時候，要知道後果。不要做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許諾。”
“謹遵您的教誨。”
“那麼這一次，如果你遇到的神眼成員是你的舊識時，你也能夠處理乾淨嗎？”
“神眼是父親的敵人，也是帝國的敵人，那麼就是我的敵人！”羅韋恩沉聲說道，“只要是敵人，就絕不留情！因爲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是加速我們死亡的毒藥！”
“很好。”傑森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去見見你的母親吧，她對於你的回來已經興奮好幾天了。……還有你那兩個弟弟，聽說你贏了這次軍演，也是興奮不已。”
“是的。父親。”羅也微笑着點頭。
當羅離開書房後。傑森重新轉過頭，透過書房唯一的一扇窗戶，將目光再度投向那個廣場。在這個小廣場還沒有建成之前，傑森還記得這裡是有兩棟同樣破舊的三層樓高的房屋，只是因爲要興建這個“知遇廣場”所以才進行了拆遷，他還記得當時這兩棟房子的主人不得不面對祖屋被拆時的痛心模樣。
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爲了那點所謂的補償款任由他人將自己的祖屋拆掉。
當然，傑森也知道。有更多的人他們的房子被拆掉，甚至連一絲補償都沒有。
只是他是軍神。是掌管整個帝國軍事的人，而並非掌管財務、政治的人。像他這樣的軍人，哪怕就算知道政務的處理和帝國財政的處理，可他也依舊不敢涉險去接觸，因爲這一切都是禁忌。
有輕微的腳步聲在書房內響起，聲音的主人彷彿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
“大人。”
“保護好羅。”傑森輕聲說道。
“大人！”聲音的主人似乎有一些激動，“爲什麼您不告訴大少爺，艾米麗小姐就是神眼的幹部？”
“因爲我想看他自己發現後會做出什麼樣的決斷。”傑森沉聲說道，“我已經暗示過他了，這場戰爭會讓他意識到情報的重要性，我也已經暗示過他所會面對到的敵人是什麼樣的。……只是很可惜，他雖然表示理解，但是他還是不清楚，這場戰爭從我和他對話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開始了。”
“大人，您這樣做，大少爺很可能會恨你一輩子的……”
“總比他以後死在我之前好。”傑森的聲音依舊低沉，但是卻透露出一股不容反抗的味道，“還有，你最好不要做一些多餘的事情，我知道以你的手段要僞裝成艾米麗遇刺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可是你要知道，並不僅僅艾米麗一個人是神眼的成員，而是她背後的整個家族都站在神眼這一邊，所以一旦讓羅發現這一點的話，你猜他會怎麼想？”
傑森背後的聲音，突然陷入了沉默。
“既然是我的兒子，是韋恩家族未來的繼承人，那麼他就必須要承受這一切。”傑森的聲音突然變得輕淡起來，“我知道你在南疆守護了他八年，都已經將他當成了你的孩子，可是你要記住，一旦我倒下的話，那麼這三十多年來我的那些敵人肯定會羣起而攻之，如果到時候他守不住的話，那麼會變成什麼樣的局面？”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傑森搖了搖頭，“我既然選擇了孤臣之路，那麼這就註定了我的敵人只會多而不會少。……事實上，從最初的時候艾米麗來接近羅時，我就已經知道她在想什麼了，我之所以不反對也不說破，就是爲了今天而已。當然，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那麼從我和神眼合作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我花了三十年布的這個局，一切都只是爲了讓帝國再一次強盛而已。”
“大人……”
“知遇廣場，取的就是知遇之恩的意思。”傑森的目光落在那兩個雕像之上，記憶彷彿回到了三十三年前的盛夏，“那一年，佩羅恩十五世國王陛下對我說了一句話，他問我想不想改變這個帝國，讓她涅磐重生變得更加強大，我說想，然後他跟我說，那麼以後，你所做的一切，便都要牢記一個原則。”
說到這裡，傑森韋恩緩緩轉身，望着站在自己身後的那人：“你知道是什麼話嗎？”
“爲了柴納斯。”
“是的。”傑森緩緩點頭，“爲了帝國！爲了柴納斯！……這句話，就刻在知遇廣場的石碑上，任何只要去廣場的人都會記住這句話。但是他們永遠不會知道，實際上還有第二句話。”
直視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人，傑森緩緩說出了佩羅恩十五世說出的那句並未刻錄在知遇廣場石碑上的第二句話：“忠於人民！忠於柴納斯！”
爲了帝國！爲了柴納斯！
忠於帝國！忠於柴納斯！
三十三年來，傑森韋恩一直恪守着這個原則而行事。
所有人都認爲這位奇蹟大陸的軍神，柴納斯帝國最傳奇的人物是忠於王位，忠於皇帝陛下的孤臣，最明顯的特徵就是他只聽從十五年前的法比亞女王的命令，也只聽從如今的佩羅恩十六世的命令，從不去經營朋黨。可是事實上，當年傑森韋恩會選擇聽從法比亞女王的命令，純粹是因爲她是真的爲柴納斯帝國着想，而之後之所以會聽從佩羅恩十六世的命令，也只是基於同樣的原因而已。
一旦如果有人做出危害柴納斯帝國的行爲，那麼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揮下屠刀。
哪怕這個人，是坐在王位之上的皇帝。
因爲，他是忠於人民的孤臣，而非忠於王位的孤臣。
一切都是爲了帝國，也只忠於帝國。
“我知道了，大人。”站在傑森面前的人緩緩點頭，“我會照顧好大少爺的，絕對不會讓他有任何的損失。”
“辛苦你了。”傑森韋恩緩緩點頭，“你只要不做多餘的事情，就可以了。……他必須儘快的成長起來，越快越好，八年的南疆戰役已經讓他得到了一次蛻變，如果這一次他能夠明白這場內亂戰爭的重要性，那麼他就可以得到真正的涅槃，這樣的話我就可以放心了。”
“大人，您忘了嗎？我們帝國有一句古話，叫虎父無犬子嘛，我相信大少爺一定可以從您手中接過韋恩家族的旗幟，並且讓這面旗幟繼續飄揚下去的。”(……)
ps：有好多人問我節操哪去了。奇怪……你們第一天認識我嗎？我的節操一直以來都是滿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