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漆黑的房間裡,散落了淡淡的月光,潔白無比。
陸陽消瘦的臉頰沉浸在夜色中,由於等下要參加宴會,他又是今晚宴會的核心人物,所以他必須慎重對待,身上早已換取了一件新的服飾,整個人看上去帥氣了幾分。
“測試的事情說來挺奇怪的。”他在心裡想着,“自己不知不覺的就被一位姓含的神秘人利用賭約成功選入了進去。”想着走近窗前,月色皎潔,飄灑在他的臉上,顯得有點蒼白,就在剛纔他仔細詢問了村落裡的人,依然沒有他姐姐的下落,大家都覺得她可能只是到附近的城鎮上去了,只是此次的時間長點罷了,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雖然平常他姐姐也常去城鎮上,但這次與以往不同,不僅絲毫沒有提起過,再加上已經兩三天未曾歸來,陸陽怎能不擔心?可即使心裡焦躁不安又不知去何處尋找,現如今他也只能坐以待斃。
除了懊惱之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陸陽打開屋門,擡頭又望了望今晚的月亮,這時才意外的發現光芒異常的蒼白,四周沉靜的可怕。
這裡的村落畢竟不像四周的區域那麼繁華,更比不上小鎮,不到深夜路上就已經看不見人了,夜裡房屋的燈光單調的跳動着,空蕩蕩的一片寂靜。
可換做平常也不該如此。但他此刻也想不了這麼多,宴會的時間應該已經到了,他可不是一個喜歡遲到的人。打聽姐姐的事耽誤了不少時間,不過現在馬上趕過去也不會遲到太久,今晚他是核心人物,大家肯定都在翹首以盼等着他。
宴會就設在村長家,距離不遠。他們村本就不算富裕,這樣盛大的場合一年一遇,換平時陸陽想都不敢想這是專門爲他準備的。
“姐姐,真希望早點見到你,親口告訴你這個消息,還有父親……我正在往你生前的腳步慢慢趕,我一定會努力成爲和你一樣的全村人的驕傲!”
陸陽在心底裡默默地說着,他父親就是他一生所要企及的目標,爲此,他可以不顧一切的拼命去實現。
爲了繼承父親的遺願,成爲一名出色的戰士對他來說,已經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離開木屋,陸陽照着記憶中的路線藉着不大的月光急忙赴往盛宴。由於匆匆忙忙跑着步調不穩有幾次險些摔倒,不過好在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到達了目的地,也就是村長家。
很奇怪的是,屋大門前並沒有人接待,裡面也沒有傳出他想象之中的熱鬧非凡的聲音,反而寂靜如死。眼前的景象再一次驗證了他心裡的不安,試想一下這樣的盛宴上怎麼會沒有一絲聲音?就像裡面沒有活人一樣!
這個想法出現在腦海的瞬間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正猶豫着到底要不要敲門進去時,門,突然自己開了。
從陸陽的視角看過去,燈光忽明忽暗閃爍不定,根本看不到什麼,加上此刻他孤身一人身邊連個伴都沒有,這讓他心裡有點發怵。
太詭異了,明明是一場盛宴,可連個人影都見不着,村落裡的人彷彿一時間蒸發了一樣,從出門到現在處處充滿着令人不安的氣息。
就在這時,從屋內驀地出現了他今晚看到的第一個活着的身影,那是一名男子,仔細看去,那人濃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揚起,俊俏的鼻子下,嘴角的微笑絲毫不加掩飾。
“你要找的人是不是他們?”那人走到一口井前,朝裡邊看了看,優雅的說道。
陸陽疑惑的跑過去,不明所以的朝剛剛對方所見的地方望去,突然間一股漫天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薰的他頓時睜不開眼睛。
好不容易雙眼適應了這刺鼻的味道,但陸陽卻看到了讓他永生不忘的一幕——這口大井裡頭堆滿了死人的屍體,浸泡在鮮血溢滿的井下,有的人甚至還睜着來不及閉上的雙目。
殘忍至極的殺戮!
陸陽久久沒有緩過神來,他第一次見到死人的場面,而且是堆積如山猙獰面孔的死人!
戰部已經有十多年沒發生過戰爭了,如此震撼人心的場面對他們這些年輕的人來說足以攝人心魂。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許久,陸陽嘴上才呆呆地說着,像是對別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全村的人全死在了井裡邊!
從小雖然很貧窮,但大家對他不得不說還是很要好的,甚至可以說有恩於他,可現如今一夜之間他們全都葬身在了這場宴會中,當真正面臨着這樣的場景,陸陽卻變得不知所措了起來。
“爲什麼會這樣!”陸陽死死地盯着前面的那人,“含周……”
沒錯,對方正是那位在測試時想方設法幫他的男子含周。可是陸陽不明白,爲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而且旁邊是葬送了的全村人的性命。
今天中午大家歡聲笑語的神情還歷歷在目,沒想到才短暫的半天現在卻已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首。
含周意欲不明的微笑着,輕聲漫步在庭院,用十分優雅的口吻說道:“因爲他們命該如此。”
“他們到底犯了什麼錯?你要對他們痛下殺手?”陸陽實在不明白,村落常年與世無爭,又怎麼會得罪什麼人引來殺身之禍?
“想不通也沒關係,你只需知道他們全是因你而死就夠了。”含周無聲地走到了他的跟前,輕輕地說道。
“因爲我?難不成戰部的人都是這樣是非不分的嗎?”陸陽忍不住說道。
含周輕蔑地俯視着他,用與剛剛截然不同的語氣說道:“我不殺你是因爲你對我有用,弱者纔會和別人滔滔不絕的講道理,崇尚實力至上的人才配活着。”
“你只是比我早出生了幾年,要是我能夠繼續修煉,未必會輸給你。”憤怒地陸陽絲毫不懼,即便對方至少是武者級別的人物,隨意動動手指便可殺掉他。
“是嗎?”含周的劍突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架在了他的脖頸上,冰涼刺骨。
陸陽猛地後退,做出了一個戰鬥的架勢,他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但還是下意識的做出了這個動作,但隨即停止了。
因爲含周的劍刃瞬間又神鬼般的出現在了他的下顎,只要再動分毫便可輕易地要了他的性命。
“你自認爲自己的天賦很高麼?十五歲纔到達第五階段這個程度,三星的天賦,平庸到隨便找個你這種年紀出生在武者世家,沒能通過覺醒被拋棄的低等修武者都不比你差。”含周毫不留情的說道,“你和你的父親一樣,是天生的廢物。”
“我不許你這樣說我父親!”陸陽像是被激怒的幼獅一樣猛地拿出手上那把村長贈予的品質出衆的劍器反撲而上,幾乎是以命相搏。
短兵相接,不出一招這把號稱全村人花費大量價錢請周圍最出色的鑄劍師打造的神兵利器就這樣被輕易折斷了,這個結果使得陸陽一驚,錯愕地愣在了原地。許久才反應過來,恨鐵不成鋼的將武器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不必驚訝至此。”含周譏諷地搖了搖頭,輕蔑地說道,“像你們這種小村落就算用盡財力,又怎麼可能鑄造得的了上乘的武器呢?不自量力。”
說着含周隨意用力往他身上一踢,陸陽幾乎毫無還手之力的被踢飛在地,口吐數口鮮血,全身骨頭都在咔咔作響,像是被巨物鐵錘加速迎面撞擊了一般。疼痛感從一處迅速蔓延到全身,力道卻剛剛好沒有完全擊潰身體的脈絡。
這就是實力差距麼?完完全全的碾壓。陸陽忍受着巨大的餘痛,伏倒在地。
“你肯定在想,要你爹在的話是一定不會放過我的,因爲你爹是一名受人敬仰的戰士。但是,我可以實話告訴你,你爹也是個廢物,徹徹底底的廢物!”含周說罷一腳踩在他的臉上。
“不,我爹是戰部的戰士,是英雄!”路陽不服輸,近乎用歇斯底里的聲音喊道。
“你爹纔不是什麼戰部受人敬仰的戰士,早在十多年前你爹就因爲自己的無能,導致任務失敗,居然心生歹念想要勾結暗部的人苟且偷生,是你孃親親手殺了你爹,你們姐弟倆才得以活命。”
“不可能。”陸陽被踩在腳下咬着牙否認道。
“這麼多年了,你家依舊一貧如洗,既然你父親是戰死在戰場,那爲何一直都沒有受到過戰部財力的支持,你不覺得奇怪麼?”含周輕蔑地說道,“讓我來告訴你吧,你那個貪生怕死的爹爲了苟延殘喘活下去背叛了戰部,依照戰部以往的鐵律你們全家肯定是會被牽連到,但是你孃親手了結了他的賤命,這才被寬刑沒有波及到你們姐弟倆。”
陸陽宛若遭到了晴天霹靂,整個人被閃電擊中般動彈不得。即使他不願接受,不願相信,可彷彿對方所說的就是事實,板上釘釘的事實。
怎麼會這樣?那可是他之前全部的信念,此刻卻被擊的支離破碎,絲毫不剩。
成爲一名出色的戰士對他來說,很早以前就已經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可現在卻硬生生的被無情的從心底裡剝離出來,帶着血淋淋的疼痛,幻滅掉了全部的信念。
“你是不是很奇怪你姐姐爲何到現在還沒有回家?”就在陸陽還沒有緩過來的時候,又一個讓他不安的事情被含周說了出來。
“你姐姐和你父親一樣是條賤命,你不是一直都好奇我爲什麼會在測試時候那樣幫你麼?”含周用看待螻蟻般地神情看着陸陽,“那是因爲你姐姐知道你是個廢物,一個沒用的廢物,和你父親一樣受人唾棄的廢物。所以她在你測試的前幾天跑來請求我幫你通過測試,我本就看不起你父親,他的子女在我眼裡更加的卑賤,我連看都不想看一眼,誰知道你那下賤的姐姐居然說,只要我能夠幫你通過那道選入戰部的測試就以身相許下嫁於我、報答我,這對我來說簡直就是侮辱!天大的恥辱!”
含周說着往陸陽臉上啐了口唾沫,鄙夷的神情不可一世,“就憑她那種低賤的東西也妄想嫁入我們含家?簡直是癡人說夢!”
“我姐姐在哪,你把她怎麼樣了?”陸陽聽到這時,徹底地慌了。原來許久外出未歸的原因是爲了他,爲了幫他完成父親以及他那可笑的心願,幫他通過那道充滿諷刺的測試,成功選入戰部……這一切都是因爲他,是因爲他的弱小無能、愚蠢差勁。
“把她怎麼樣了?”含周突然露出猙獰的面孔,“你姐姐雖然是下賤的東西,但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姿色,而且正是妙齡,既然她有幾分姿色當然不能浪費了,於是我把她賞給了牢獄的囚犯,他們一個個都是將死之人,何不讓他們也在臨死前享受一下魚水之歡?這樣你姐姐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想想你姐姐那柔軟嬌嫩的肌膚,精緻可人的臉蛋,凹凸妙曼的軀體……他們肯定會感激涕零的,這樣就算被殺了走的時候也會很安詳。”
“畜生!把我姐姐放了,否則我殺了你!”陸陽氣憤到了極點,憤怒地想要跳起來掐他的脖子,撕咬他,撕破他那張虛僞的笑容。可陸陽最終還是被死死地踩在腳底下,至始至終也沒有足夠的力氣爬起來,掙脫這百般的**。
“你欠我的這個人情,是時候還了。”含周說這話時又換回了以往優雅的笑容,眼神不善的睥睨着腳下的他,“九星的體質,當然不能可惜了,拿你去完成劍器的煉製再合適不過了。”
陸陽還在拼命掙扎,可依舊無濟於事。
“在劍軒大陸這個充滿紛爭的世界裡,只有強者才能決定別人的命運!弱者只能卑賤的接受。這是不變的鐵則。”含週一直毫不吝惜的嘲笑着,用帶着憐憫地目光俯視着被百般屈辱卻絲毫不能動彈反抗的陸陽,像是要告訴他弱者就應該趴在地上任人宰割。
“姐姐……”陸陽還在用嘶啞地聲音呼喊着,掙扎着沒有徹底的屈服。
“放心,你姐姐不會這麼輕易死了的。”含周貪婪地笑着,“我會想盡辦法讓她活下去,同時受盡千人蹂躪萬人**,生不如死的苟延殘喘下去!”
“不……不……”陸陽已經發不出聲音,只能從浸血地牙縫裡慢慢的擠出,靠着最後那一點力氣喃喃地喊着。
這便是命運麼?別人賜予自己的命運麼?
戰士……真是一個可笑的稱呼,原來……這纔是自己一直想要進入的戰部。只有足夠強大才能不被人主宰,才能不被萬般羞辱,才能反抗,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
姐姐……對不起,我終究還是讓你失望了。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你被那羣人羞辱,我好想再好好的見你一面,讓你免受這樣的迫害……可我還是太弱了……太弱了……
在這個沉靜到近乎死寂的夜晚,想着所有離他而去的人,少年像被全世界拋棄了,哭的那麼的無助,無聲的眼淚一顆顆化成蒸汽,炙熱的熾焰遮天蔽日般從他心裡掀起,灼傷着他體內的每一寸肌理,痛苦的感覺漫過全身的每一處,黑色的眼眸中無光的灰色侵蝕着,絕望逐漸佔據了瞳孔。少年感覺自己的心在這一刻已經死了。
可眼淚依舊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劃過傷痕累累的臉龐,再慢慢化作淡淡的白色蒸汽。
撕心裂肺的痛苦像潮水般向他撲來,讓他無處遁逃。
夜空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細雨,絲絲寒冷入骨,冰涼的雨水浸透了他的全身,榨乾了他所有的熱量。
他的眼睛已經沒了焦距,朦朧的視線下,模糊不清的前方好像出現了一個人影,但置身於漆黑的深夜裡,根本無法看見那人的面貌,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無比清晰地看到了一雙帶着熾烈光芒的血紅色眼睛,十足威嚴鮮血般的瞳孔彷彿永遠不會熄滅。
陸陽突然不敢直視那雙眼睛,身上的疲倦與寒冷也因爲那人的出現已經變得微不足道,似乎能感受的所有知覺都消失殆盡了。
此時,那人緩緩地放下了手裡那柄純紅色耀眼奪目的長劍,口中彷彿如釋負重的說道:“我在你的眼中看見了悲傷,悲傷是最容易讓人成長的東西,你願意和我一起變強麼?”
陸陽想回答他,可他早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現在的他很虛弱根本什麼都做不了。
“你只需在心裡回答我就行,因爲我們是一樣的人,一樣被這個世界遺棄的人,所以即使一身傷也要手握刀劍斬斷對方的頭顱直到戰鬥最後一刻,欺負我們的如果是那所謂的別人施加給我們的命運,那麼,我們便連同這命運……一同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