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宮後苑。
苑內鋪展亭臺樓閣,松柏竹蘭點綴山石,形成四季常青的園林景象。雖然天氣還是寒冬臘月,可苑內有陣法守護,竟然溫暖如春。體態肥胖的泰昌皇帝朱常洛用一條絲巾遮住了眼睛,在山石間摸來摸去。七八個俏麗的宮女嘻嘻哈哈的亂竄,竟然全都一絲不掛。
朱常洛笑哈哈的捉了一會,身體羸弱的他就氣喘吁吁。他摘下絲巾瞅準了一個宮女就撲了上去。那宮女才十三四歲,見皇帝過來竟不敢躲閃,被撲倒的那一刻就好像被一頭肥豬壓住,差點沒背過氣去。
肥豬皇帝頓時大笑,就要解開褲襠大戰三千毫秒,卻聽到有個小宦官帶着尖利的嗓音跑過來喊道:“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肥豬’充耳不聞,專心致志的拱白菜。被他壓住的宮女已然沒了嬉笑之意,正被壓的臉色漲紅,驚恐到不知所措。可報信的太監卻顧不上皇帝老兒的雅興,還在大聲喊道:“陛下,反賊要打進京城了。”
聽到反賊二字,‘肥豬’方纔回神的扭頭問了聲‘何事’?
“‘革命軍’反賊已克通州,十萬大軍進逼朝陽門。如今城內震惶,朝臣驚懼,還請陛下快想點辦法。”小宦官一副赤膽忠心。可他把話說完,對面的‘肥豬’眨巴眨巴眼睛卻反問道:“方首輔呢?還不快去招他覲見?讓他出主意。”
“宮裡已經派人去傳方首輔了。只是首輔家大門緊閉,不見人影,喊了半天也見不着有人出來。”
“那崔內監呢?”
這問的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崔文升。可小太監還是搖頭,“崔內監剛剛還在。可我喊他,他卻不理。這會已然不知去向。”
連問兩人都無果,‘肥豬’更是茫然,他只能喃喃自語道:“不是說好了半年內都無事,半年後建州大軍必然前來護駕。這怎麼突然就變了?現在城防還有誰能依靠?京營還能戰否?調山海關的大軍可還來得及?”
山海關在幾百裡外,反賊已經到了城門口,這怎麼可能還來得及?小宦官也是急的直冒汗,“京營已經大亂,山海關太遠,如今只有玄武爺練的幾千玄甲軍還算堪用。他已經帶兵登城防守,城內其他兵馬俱已潰散。”
一聽還有人願意出戰,‘肥豬’頓時來了勁頭。他伸手喊道:“快快,快拉我起來。玄武真人不虧是我大明守護,至此危急關頭還是要靠他才行。有他在,朕就放心了。”
小宦官上前費勁力氣,靠着幾個宮女幫忙才把‘肥豬’朱常洛給拉起來。這位皇帝整了整衣裳就喊道:“快去司禮監下旨,城中兵馬都聽玄武真人調遣,若有不從可先斬後奏。”
‘肥豬’喊的嗓門高,只是小宦官卻爲難地說道:“陛下,司禮監那邊只怕下不了旨意了。”
“爲何?”
“人都散了。”
聽到反賊進逼朝陽門,朱常洛都還不當回事。可聽到司禮監的不聽指揮,他倒是有了切膚之痛,頓時大怒道:“爾等俱是朕的家奴,反賊還沒進城,怎麼能說散就散?”
皇帝急急忙忙的從宮內苑出來,還想看到一個肅整的皇宮大內,只是宮裡卻是到處亂竄的宮女太監。平日見到他就畢恭畢敬的奴才們這會也沒了整形,一開始還知道怕,可一會的功夫就各行其是,沒了管束。
“你們……你們……”朱常洛氣的哇哇叫,他又急匆匆的跑到自己住的乾清宮,此刻嬪妃子女俱是倉皇,涕淚長嘆。偌大個紫禁城內再也無人服從他的旨意,他這才知道情況大大不妙,進而捶胸頓足,仰天長嚎,“內外諸臣誤我,誤我!”
此刻在朝陽門的城樓上,鬚髮皆白的玄武真人正瞪着血眼看向外頭列陣的反賊大軍。他手下是一批親手訓練的玄甲軍,靠灌輸他數百年凝聚的精血催練而成,勉強還算能指揮的動。可就這麼幾千精兵頂多也就守住一面城牆。京城那麼大,真要防守需要數萬人才行。
“這反賊行動之速,堪稱驚世。”玄武真人是決心要爲大明盡忠的,可他沒想到才一年左右的時間,‘革命軍’的發展竟然如此之快。
前次周青峰帶北進支隊騷擾京畿,總共就才一兩千人。可這次他帶來的兵力鋪天蓋地,軍容之強遠超想象。從海路調兵到天津上岸,再由船運後勤,人馬急行,僅僅兩天時間就從天津竄到了通州。這速度在當前是不可想象的,表明‘革命軍’的組織能力極其強大。
玄武真人倒不清楚什麼組織性,他只是從來沒見過如此兇狠的敵人。由於‘革命軍’來的太快,以至於京城方向根本來不及反應。通州半天就被拿下,緊接着敵人迅速進逼朝陽門。這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人命。
如今朝陽門方向的敵人還不多,約莫就是兩個騎兵營。他們抵達城外後迅速分成數個騎兵連,向其他城門方向進行偵查。穿着閃亮胸甲的近衛騎兵給人一種凜然氣勢,告知城中的大明官紳——末日已然來臨。
看看時間,已經過了中午。
玄武真人長嘆了一聲,覺着今日應該不會發生大戰。不過夜裡反賊主力定然會從通州趕來,攻城應在明日。“我只幾千人而已,如何能守得住這大明的都城?朝中大臣全都指望建州女真人來援,這一廂情願的想法真是太蠢了。”
回望城內,街道上到處都是螞蟻般亂竄的人羣。城防的黃光正在迅速暗淡,用不了多久就會消失——‘革命軍’不來,百姓還要在明廷統治下生活;現在‘革命軍’一來,民心立馬就轉向了。
“這真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去年反賊騷擾京畿,還有大同,保定各地的勤王大軍前來。城中百姓也不知‘革命軍’好壞,還能堅守城防打上一戰。可現在朝廷腐朽,反賊倒是公正。民心逆轉,再也不會有人想要勤王,百姓甚至盼着反賊入城。”
唉……玄武真人哽咽不已,嘆聲暗道:“想當年洪武皇帝驅逐韃虜,復我中華,百姓也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可如今他們卻要去迎一夥反賊。”
玄武真人正在落淚,遠處有個小點飛近,到了近前脆生生地喊道:“玄武爺爺,我孃親讓我來問你,你降不降?”
飛來的是冰凰,她小小的個子飄在半空,看玄武一身老態,滿是可憐的目光。玄武真人微微擡頭,苦笑說道:“鳳凰終究是要跟着真龍,千百年來莫不如此。白虎則嗜殺,寧願投靠蠻族也在所不惜。而我……我這頭老龜唯有一腔忠義了。”
“孃親還說要看在認識幾百年的份上來勸你,我就說我要白跑一趟。”冰凰噘着嘴嘟囔道,“玄武爺爺,你要是死了,我是不是就再也見不着你了?”
玄武真人再次苦笑:“我修煉千年方纔化形成人,死了便是死了,可沒辦法復生。朱洪武於我有恩,我答應照應他的子孫,今時無非是報恩而已。要打要殺就來吧,我這把老骨頭早晚有這麼一天的。告訴周青峰那小子,這次我要拼老命了,可不會留手。”
“你根本不知道那小子有多厲害。”冰凰冷哼一聲,轉身飄飛而走。她飛遠了,嘴裡還嘀咕了一句,“昨晚我和孃親聯手都沒打贏他,還被他騙着餵了棒棒糖。孃親罵了一夜的‘壞人’,天亮了又偷偷的喊‘夫君’。”
玄武真人還算求仁得仁,心態倒也平和。城裡的達官貴人卻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革命軍’進逼京城的消息傳來,他們就紛紛炸了鍋。首輔方以哲在聽聞此事後就跟雷劈似的發呆,跟着就暈厥過去,靠着家人灌了一肚子蔘湯才救回來。
方以哲早就不想幹首輔這活了,偏偏皇帝老兒不放人,不許他走。他也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早早的謀劃給自己留條後路。投降‘革命軍’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因爲周青峰殺官紳殺的實在太狠,堅決不要這些蠹蟲進入自己的隊伍。
既然沒辦法搭上‘革命軍’的路子,這京城的官紳權貴只能再尋外援。藉助劉福成的勾搭,他們跟建奴達成和解,想當然的要從遼東獲取大軍勤王。劉福成待在自家宅院裡不動身,也是寄希望於女真人。
可誰成想‘革命軍’來的太快,通州守軍降的太乾脆,建州大軍又太遠了點。
等着宮裡的太監來請方以哲,這位首輔大人正在痛哭流涕。他都已經把家產全部打包,銀錢統統收攏,就等着天下大變之時能迅速做出反應。可現在發現自己還是不夠快!
“昌平那邊怎麼樣?還能走得通嗎?”方首輔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棄城而逃,若是道路通暢,他可以把泰昌皇帝裹挾,帶領百官一股腦的去大同。再從大同往太原走,屆時不管是去關中還是下江南,乃至入川,好歹還能繼續混了幾年時間。
打天下哪有那麼容易?以拖待變嘛。
可僕人們急匆匆的去了城西,回來卻哭喪臉地喊道:“老爺,小的剛從德勝門一帶回來。反賊的騎兵已經竄到北面,鎖住了這京城外逃之路。有幾個侯爺想帶着財貨人口闖出去,出城不久竟被當場格殺,就是那跪地求饒的也未曾放過。”
啊……方以哲又跌坐下來,只覺着心口絞痛。他號啕痛哭道:“難不成我要做這亡國的首輔?早知如此,方某就該告老還鄉,不應貪戀權柄。”
等到夜裡,消息更加明確。‘革命軍’已經派出騎兵迅速封鎖了京城所有城門,並且還向北面如遵化,居庸關等地派兵加以封堵,徹底斷絕整個京畿之地官紳的外逃之路。所有權貴竟成甕中之鱉,已無逃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