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春樓’這地方乃是撫順市中心,靠近官衙,和當初谷元緯帶着周青峰去求醫是同一條街。雖說這‘秀春樓’關閉,可街上卻依舊熱鬧。周青峰處理完這妓院老鴇,又領着人回到街上慢慢的晃悠。
搜刮‘秀春樓’的收穫不差。這裡別的沒有,各色傢俱牀鋪衣服倒是很多。周青峰正好需要,已經派人來搞大搬家了。這些東西太陽下暴曬或者用開水煮沸,都是可以繼續用的。
從‘秀春樓’還救出三個感染傷寒的妓女,周青峰命人送回城西加以救治。這都是些十幾二十出頭的女子,改造之後是非常良好的勞動力,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古代女子地位低下,甚至有難以撫養便溺死女嬰的惡習。但周青峰沒有歧視女性的思想,他甚至想大量招募女性——相比男性,女性受到的壓迫更重。這反而能讓受過他恩惠的女性不會輕易離開他創立的團體,凝聚力會更強。
眼下週青峰就等滿城傷寒疫病爆發,他就可以出來撿便宜了。
“還是要對手下進行教育。不教育就跟豬玀一般,教育了纔是有用的人才。”周青峰平日都在城西,今日難得出來。望着張燈結綵的花街柳巷,他隨手拉着個路人就問道:“哪有賣筆墨紙硯?”
搞教育麼,少不了文具消耗。
周青峰在額赫庫倫對奴隸進行教育,只能用木板和木炭進行學習培訓。每次上課都要弄得一手黑,現在可不能如此將就了。而且隨着他手下逐步開始建立一套行政體系,各種文檔和公文也需要大量紙張和筆墨,這都是要大明朝的城市才能提供的。
“還是咱大明好啊,這花花江山可不能讓一羣蠻夷給佔了。”周青峰隨着路人指點,走進了一間文店。店內的夥計一看有個衣着乾淨的清秀少年走進來,連忙上前笑迎道:“這位少爺要點什麼?”
店內牆壁上掛着一排毛筆,櫃檯上擺着各色紙張,幾個架子上還有經史子集出售。店夥計一邊說着吉利話,一邊向周青峰推銷各種科舉應試的書冊。周青峰卻指着櫃檯上的紙張問道:“這怎麼賣?”
“上好的白榜紙,十張只要一錢銀子。”店夥計說道。
十張就一錢?一百張豈不是要一兩?這也太貴了吧。
紙張對周青峰來說是大量消耗品,他真沒想到這紙張在古代竟然這麼貴,於是又問道:“最便宜的是那種?多少錢?”
看周青峰穿着不差卻開口要最便宜的,店夥計不禁露出幾分鄙夷。後者剛剛還以爲自己碰到那家大戶的少爺,現在卻覺着是碰到裝模作樣的窮酸,這語氣上就有了很大變化,“便宜的啊?那邊桑皮紙最便宜,一百張只要三分銀子。”
周青峰走到桑皮紙前摸了摸,紙質很粗糙,發黃,暗沉,能看到明顯的纖維結構。這紙是真便宜,卻不適合用來書寫。他輕輕搖搖頭。
店夥計看周青峰搖頭,又嗤笑道:“若是嫌這個不好,還有黃榜紙可選,一百張一錢銀子。”
黃榜紙比桑皮紙好多了。雖然這種紙張發黃,但看不出明顯的造紙纖維。紙質雖然不夠細膩,但也相當堅韌,可以用來書寫。價格適中,倒是可以消費的起。
周青峰捻起幾張黃榜紙就問道:“你們有多少黃榜紙?”
店夥計樂了,“你要多少,我們店裡就有多少。”
“是嗎?那麼給我來五萬張。”周青峰開口道。
哐當一下,就聽店裡響起一聲脆響。周青峰擡頭一看,聲音來自店櫃檯方向——店掌櫃原本正在喝茶,聽到五萬張這個數字失手把茶蓋掉桌上了。店內的夥計更是直眨眼,反問確認道:“您要五萬張?”
“五萬張又不多。”周青峰心算了一下答道:“一百張一錢銀子,五萬張不過五十兩銀子。我沒算錯吧?”
店夥計點了點頭,櫃檯後的掌櫃已經搶步趕過來,笑臉相迎的拱手道:“恕在下眼拙,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我姓周。”
“周公子真要五萬張黃榜紙?”
“有貨嗎?”
一旁的夥計忍不住說道:“公子,你可要想明白,五千張就夠寫好久,五萬張能寫一輩……”
不等夥計說完,掌櫃就喝道:“不長眼的,還不給周公子泡茶?”他回頭又笑道:“周公子請這邊坐。只要公子需要,五萬張黃榜紙一點不是問題。”
大明北地文教不興,搞的科舉出卷子都跟南方不一樣。這撫順邊荒之地,能進學的就更少了。五十兩銀子在周青峰看來不多,可他進的這家文店一年也賣不出五萬張紙。在店掌櫃看來,眼前這少年若不是在騙人,就是個冤大頭。
周青峰不打算喝茶,畢竟現在城裡鬧瘟疫,隨便在外面吃喝是給自己找不痛快。他直接問道:“有現貨的話,明天我就讓人把銀子送過來,你給我把貨送上門吧。”
周大爺追求效率,店掌櫃卻沒想到他如此利索。後者爲難道:“小店現在只有不到五千張,其餘的還要去庫房調貨。”
“哦,沒關係,你庫房在哪裡?”
“在……在瀋陽。”
周青峰當即臉一沉,心想:“本大爺好不容易親自出來採購,你個掌櫃的在逗我。”他又問道:“你這店裡到底有多少張存貨?”
店掌櫃一臉糾結,暗想:本店平時遇到的客人都是十張幾十張的買,一次買一百張已經是豪客。您這開口就要五萬張的真心沒見過。他擔心自己胡說話反而把買賣攪黃了,只能實話說自己店裡只有大概兩千多張。
“周少爺,這黃榜紙價格便宜,紙質上佳。平日買的人一向很多,今日店內存貨不多。若是少爺願意付個定金,我立馬派人去瀋陽調貨。”店掌櫃看來是很希望做成這筆買賣。
周青峰卻轉而開口道:“五十兩給我十萬張,我給你下五兩的定金。”
啊……這是一口氣就給我砍了半價啊!
店掌櫃不但不生氣,反而很高興。只是他臉面上卻爲難道:“周少爺,本店本小利薄,五十兩十萬張實在是要虧死的。”
“我再要一百支兔毫筆,墨和硯臺也要一些。”周青峰又說道。
一支兔毫筆五分銀子,一百支就是五兩了。蚊子雖小也是肉,掌櫃的心中暗喜,卻還是咬緊牙關不鬆口,繼續一副爲難的樣子。
“對了,你能幫我印書嗎?或者幫我在瀋陽尋個印書坊,撫順好像沒見到做這行的。”周青峰要印刷大量啓蒙課本和讀物,畢竟他手裡各種書籍是挺多,可每一本的數量就很少了。而且搞教育麼,學生總要有課本吧。
店掌櫃聞言更是欣喜,他家族在瀋陽正好有個印書坊,“周少爺要印什麼書?多少字?多少冊數?”
“我要印三本書,分別是《語文》,《數學》,《自然》。每本要一千冊,每冊大概一萬字吧。”周青峰估摸了一下說道。他打算把小學課本精煉一下,一到三年級的知識合成一本進行教學。
一本一千冊倒不多,可一冊就一萬字就太多了。要知道大名鼎鼎的《論語》總共也才一萬幾千字而已。後世一冊書可以輕鬆刊印二三十萬字,可古代印刷技術有限就做不到。字體小了雕版麻煩還容易模糊,頁數多了裝訂就很難,所以每冊書的字數都相當有限。
店掌櫃講明其中細節,周青峰只揮手道:“我給你下定金,你給我找人來撫順細談。”
能碰到如此痛快的客戶,店掌櫃真心覺着興奮。這印書賺的錢可比五萬張紙多多了,他一咬牙說道:“周公子若是真有心印書,十萬張黃榜紙我都可以白送。不過公子還得先下五十兩定金才行。”
古代印書不便宜,雕版印刷更是需要技術的苦力活,雕工都是需要常年專門培訓的。這是個資金和技術都密集型的行當,只有世家豪族才能組建起印書坊。
周青峰不懂這些,只是他看這店掌櫃頗有魄力,忍不住問道:“你們這文店難道還有些背景不成?”
店掌櫃當即哈哈大笑道:“小店本家姓葉,那是遼東大族。我葉家世居遼陽,洪武年間就遷居至此,如今兩百年開枝散葉,這遼東之地到處都有我葉家產業。官場之上也多有助益,可不是‘有些背景’而已。”
“哦,那麼你們比這撫順王家如何?”
“公子說的可是那王凱王員外?”
“沒錯。”
“那不過是個沒什麼跟腳的暴發戶而已,無非是巴結上了遼東巡撫李大人。其人粗鄙,貪心,不講信義,不值一提。我葉家都不願與之爲伍。”
周青峰點點頭,蔡志偉倒是談起過這遼東葉家,說來確實是個勢力頗大的家族。他今後要在商業上進行大量採購和銷售,肯定繞不過這些地方家族。
“今晚叨擾了,明日我讓派人來詳談,同時把五十兩定金送過來。”周青峰把大的框架訂下,後續細節自然由手下人來談。他這做派像極了大家族的子弟,倒是把店掌櫃唬得一愣一愣。
不過周青峰走的時候卻指着那最便宜的桑皮紙說道:“給我先來一千張這種紙吧,我急着用。”
店夥計此刻對周青峰的觀感又發生一百八十度大轉折,媚笑討好道:“公子若是急着書寫,不如買些白榜紙。這桑皮紙實在低劣,配不上公子大才。”
周青峰卻揚揚手道:“嗨……我有什麼大才?這是買回去上茅坑擦屁股用的。”
啊……店掌櫃和夥計真是萬萬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