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破迷宮
安龍兒和孫存真並沒有跌得很深,他們感覺只下跌了大約兩丈的深度就摔在一塊鐵板上。當他們站起來四處看看的時候,只看到四周一片漆黑,伸手慢慢地摸索一下,發現自己身處一個一丈見方的大鐵籠中。
頭上的地板已經重新合上,安龍兒用腦袋卡到欄杆中間,試一試鐵籠的間隔,很明顯他不能鑽出去,孫存真比他個頭大,要出去更加不可能,他伸出手遠遠地摸籠子外面,外面一片虛空,他們象被懸在沒有時間和空間的死亡夾縫。安龍兒不管這裡是什麼地方,他只管一點點地摸索着整個籠子,想摸到籠門和籠鎖之類的機關,這樣的話起碼知道用什麼方式破鎖出去。
孫存真站在安龍兒身後,盤着雙手在胸前,手裡夾着齊眉棍任由安龍兒在摸來摸去,他只是一言不發地看着漆黑的前方。安龍兒一邊摸一邊對孫存真說:“你也摸一下,看有沒有門和鎖之類的出口……”
孫存真一動不動地看着前方說:“不用摸了,這籠子只從上邊和下邊開,四周沒有機關……這裡是地面和地牢的夾層,上邊是石板下邊也是石板,對面十丈開外有一道樓梯,樓梯上有一道門,很快就有人來看我們了……”
安龍兒停下手問道:“你怎麼知道的,你能看見?到了甲子殿之後,你好象什麼都知道?”他疑惑地看看孫存真的臉,他只看到無限的黑暗,可是孫存真卻可以從他的眼神裡看出充滿疑問和不信任。孫存真從懷裡掏出傑克送給他的打火機,塞到安龍兒手裡,安龍兒接過來後一下打着,打火機閃出一團刺眼的火光。
等到眼睛可以適應光線,安龍兒看到的情景果然和孫存真說的一樣,眼前一大片空蕩蕩的地方,上下都是石板夾成一個狹窄壓抑的空間。遠處的樓梯上走下來一箇中年道士,安龍兒只看到他穿着道袍手裡拿着一支棍子,大概是一把長劍,樣子卻因爲太暗而看不清楚。
那個道士站在樓梯上遠遠地看向籠子,注視了一會之後,沒有說話就往樓梯下走,沉入地牢消失在安龍兒的視線中。安龍兒大叫:“道爺!道爺!放我們出去……”
叫了幾聲沒人應答,安龍兒只好靜靜地等人來處理自己。他開始懷疑綠嬌嬌的口訣是否正確,萬一綠嬌嬌被傳她口訣的人暗算豈不是很危險?可是想到這裡他又有一點慶幸,就算有人想害綠嬌嬌,他們也想不到被困在這裡的是安龍兒,想捉嬌姐?那有這麼容易,只是不知道嬌姐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擺脫了追兵?
他胡思亂想了好一陣,鐵籠子卻突然向下墜,他和孫存真下降到一個四面是紅磚牆的怪房間裡。房間兩丈見方,四面磚牆遠離他們用手可以摸到的位置,籠子就是房間的中央,一箇中年道士站在他們面前。
這個道士披頭散髮,嘴上的鬍子看起有幾天沒剃過,只有身上的道袍讓人覺得他算是一個道士。他身材勻稱略顯瘦削,雙眼看起來象睡眠不足的樣子,手裡拿着一把黑色木手杖。
黑木手杖三尺五寸長,圓頭直身尖尖尾,全杖漆黑髮亮打磨細緻,手杖上刻着精巧的花紋,仔細看去,手杖的中段花紋最爲整齊繁複,讓他想起曾經射在孫存真背後的三支三尸勾命箭,那三支箭上畫滿了符書,這黑木手杖上也同樣有綿密的符紋。安龍兒一看外形就認得這是風水師的隨身手杖,只是他想不到這種風水師天天拿在手上的工具可以如此精美。
那道士懶散地扛着手杖,雙眼象沒有睡醒一樣半開半合,他放軟了脖子側着頭,看了兩個人好一陣,開口問安龍兒:
“你知道這棍子是什麼嗎?”
安龍兒搖搖頭。
“不知道你們來幹什麼?”道士退到牆邊,軟軟地把自己掛在牆上,黑木手杖垂在身下,雙眼翻起看着天花等安龍兒回答。
安龍兒看到這種情形大出意料之外,他總不能說自己是來拿龍訣的,現在還沒有找到,叫人家放他出去再找找龍訣吧?他只能努力地推想如果嬌姐在的話會怎麼對付這道士。
孫存真這時卻開口了,他問道士說:
“你來這裡幹什麼?”
道士失聲笑起來,笑得全身都靠在牆上聳動着:“這是我家,我來這裡看看誰進來我家了……對了,你們是誰?”
這回安龍兒聰明瞭,他順着孫存真的思路問下去:“那你是誰?”
“哈哈哈……”安龍兒的問題引來道士一陣大笑,笑得要擦眼淚:“哎呀我是誰……你們可真好玩,我叫張培原,你們呢?擅自闖到我家,不報個名說不過去吧?”
安龍兒一向爲人有禮貌,一說到這是擅闖人家的家,他就有些不好意思,他乾脆老實說:“我叫安龍兒,他叫孫存真,我們是按照一個口訣來到這裡的。”
張培原順着牆蹲下低頭看着地面,長長的頭髮也垂在面前遮住面,他就這樣低着頭開口問道:“從哪裡得來的口訣?”
“安渭秋。”
張培原這才擡起頭,眼神迷濛地看着安龍兒問:“他怎麼不自己來?”
“他失蹤兩年了。”
“那你們怎麼得到口訣?”
“他失蹤前教給他女兒,他女兒讓我來的。”
“他女兒自己不來倒讓你來?”張培原譏諷地張開嘴,身子不停地搖着說:“你害死人家了才偷到這口訣吧?”
“不是,我不會害嬌姐!”安龍兒一聽到這句馬上大聲分辯,又引起張培原一陣笑聲,在他的笑聲中安龍兒說:“是嬌姐讓我來拿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張培原從鼻子裡噴了一口氣:“什麼世道?讓一個小孩來拿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你……你知道要拿的是什麼嗎?”
“知道。”
“是什麼?”
張培原的試探讓安龍兒和孫存真煩燥不堪,孫存真說:“我們告訴你也沒用,你有就給,沒有的話快放我們出去,我們十萬火急要去救人。”
“那好,你們有能耐就自己走出這個房間吧。”張培原說完從牆上取下一支火把,用手在火焰上一扇,整個房間頓時爆出火光,充滿了藍色夾着紅色的火焰。安龍兒退一步蹲下擡手臂護着臉,火焰呼呼地燒了一會就停下來。當他再擡起頭來看,籠子已經從房間裡消失,張培原也不在房間裡,眼前只有四堵沒有門窗的牆。
他隨口問道:“籠子呢?”
孫存真用手指了指頭頂,安龍兒擡頭看去,果然見籠子已經吊在高高的天花上,他馬上撲到牆壁上到處摸哪裡有開門的縫,他很清楚這個張培原不可能憑空出現在房間裡,一定有什麼自己看不見的出入口。
孫存真卻象知道那裡有出口一樣,從牆上拿到火把後,一步跳到房間的一角,用手在其中一塊紅磚上一按,牆上轉出一道翻板活門,現出一條只容一個人擠過的門縫,安龍兒從牆上取下一支火把就跟着孫存真閃出去,面前是一條四方形環繞剛纔那個房間的通道。
安龍兒馬上從身上掏出羅盤,卻發現羅盤的指針在一個卦宮的幅度內左右急擺,這種針法是羅經八奇針中的搪針,安龍兒在吉安青原山下,陸友佈下的奇門幻陣中也見過。綠嬌嬌告訴過他,出現搪針證明地下有深潭怪穴,現在他們人已經在地下,只能理解爲這裡就是深潭怪穴。四周沒有參照方向的日月星辰山川樹木,那麼也無法知道針在什麼宮位上擺動,無法算出發生了什麼事情。
安龍兒無望地收起羅盤問孫存真:“你是不是開了天眼之後可以看到門和機關在那裡?”
“近處的機關我可以看到。”
“那由你帶路。”
孫存真搖搖頭說:“太多房間了,這裡四周全是房間,不知道哪一間是出去的……”
“哪麼你先隨便開個門看看?”
於是孫存真在牆附近的一塊紅磚上一按,又轉開一道活門。兩人進去後,看到的不再是方形的房間,而是一條蛇形彎曲的長通道,向左看去通道向後彎曲,向右看去通道向前彎曲。孫存真說:“這裡有更多的機關,通道兩旁到處都是門。”
安龍兒知道這次糟糕了,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迷宮,有四方形的房間加上蛇形的通道,而自己的羅盤又已經失效,盲目亂衝的話會長時間被困在這裡。他擡頭看看手上的火把,火焰垂直升起,可見沒有空氣在流動,也就是說在通道的兩頭並沒有出口打開。
他抽出傑克送給他的匕首,把自己棉襖的一隻衣袖割下來塞在剛纔出來的活門縫上,對孫存真說:“你站在這裡等等我,我沿着通道跑一下,看看另一邊是什麼東西,你數二百下,如果數到二百我還沒有回來,你就往通道那邊過去找我。”
孫存真點點頭,安龍兒手持火把就向右方的彎通道跑去。
他一邊跑,嘴裡一邊數着數,手裡卻不時從棉襖的斷袖口抽出棉花扔到地上。他跑得很快,當數到四十,就已經跑到通道的盡頭。眼前是一堵牆,可是他相信這牆身上一定有活口,他在牆上麻利地用拳頭敲打着可能是開關的每一塊紅磚,果然很快被他敲中一磚,只聽到嘀嗒一聲開門的機關聲,牆上開了一個翻板活門。
他把火把伸進去晃一晃,再把頭伸進去,看到裡面是一個方形的房間,和他出來的房間一模一樣,三面是牆。他閃進去後脫下一隻棉靴子卡在門下,把剛纔進來的門留了一條縫,然後走到進門的右側牆上找機關。
安龍兒知道如果順着通道的方向,就是進門後的正前面牆去找門的話,只會走進一個圓形的怪圈,如果向左側牆找門,就會回到通道彎曲的內側,只有向通道彎曲的外側出去,纔是打破對方思維的方向。
他不希望從這面牆上找到門,他知道每一個門都是爲了讓他們走錯路,他從綠嬌嬌的戰術中學會了永遠不順從敵人的思維,在戰鬥中只闖向敵人不想自己走的地方。他摸遍了整個牆身每一塊磚,果然沒有任何機關可以開門。身後傳到孫存真趕過來的聲音,因爲他用鞋子抵住了這扇活門,孫存真很容易找到這裡。
他一見孫存真就問:“你看到這個牆上有機關嗎?”
孫存真說:“這是一面實牆,沒有機關。”
安龍兒抽出匕首說:“那好,我挖個牆洞看看。”
孫存真卻說道:“不用挖了,你去穿上靴子,我來打洞。”
他說完卸下背後的包袱,從中取出兩支明晃晃的鋼管,這兩支管子一頭密封一頭開口,他把鋼管緊套到齊眉棍的兩頭,這根長棍立刻變成孫大聖的金箍棒。安龍兒想不到孫存真會把手上的棍子裝飾得這麼漂亮,一邊穿靴子一邊瞪大眼睛看看他想幹什麼。
孫存真雙手託棍直立,舉棍過頭亮出高平槍勢,然後乾淨利索向後退成四平大馬,鋼箍棍向後一拉變成中平槍勢,棍的一頭指向要擊打的牆面,安龍兒知道下一招就是刺槍,他還看到銅箍棍的兩頭髮出銀色的光芒,這不是火焰映出的紅色閃光,這種從內而外的光芒來自棍身。
銀光剛剛現出,鋼箍棍就在孫存真的厲喝聲中,象白色的閃電一般刺向紅磚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