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O八)將軍披甲
鄧堯被唬得一愣一愣;孫存真頭戴方巾,臉上垂着一塊窗簾一般的黑布,可是從動作上也可以看出他馬上正視着綠嬌嬌,對她突然提起的天子風水術大爲震驚;只有無味大師總是那個笑咪咪的神情,擡着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好象完全至身事外過來看熱鬧的街坊大伯。
綠嬌嬌斜挑杏眼盯着鄧堯,鄧堯結結巴巴地說:
“不……不是吧,有沒有這樣的風水呀?”
綠嬌嬌從他腰間拔出佩刀,在他眼前亮一亮,然後又“噌”一聲插回去:
“你是軍人嗎?你要殺人嗎?你們神霄派最擅長呼風喚雨,行雷布電,本應爲天下百姓帶來甘露、潤澤良田,你帶刀幹什麼?那是因爲你上司要你們帶,因爲你們根本無法用銀子和官職收買到龍訣……”
然後綠嬌嬌放開鄧堯的手,從自己腰間拔出左輪槍頂住鄧堯的下巴:
“三個月前我是一個弱質女流,現在我要佩槍殺人,爲什麼?因爲有人知道從我這裡買不到龍訣,他只能逼!騙!搶!不惜殺我的朋友,殺無辜的人,他就是我大哥安清源。宮裡什麼玄學寶典都有,爲什麼他卻要來搶龍訣?堂堂國師爲什麼天天在淨居寺低三下四的挖蘿蔔,裝瘋賣傻也要得到龍訣?因爲只有龍訣纔是真正改變天下的風水,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知道是什麼嗎?知道嗎?”
鄧堯真是被嚇住了,他說:
“我們做下屬的也不會問上邊太多事……唉,反正很難講清楚,嬌嬌,朝廷始終是朝廷,不會自己搞垮自己,就算龍訣是很厲害的東西,朝廷得到了也不會用來破壞自己的江山……”
綠嬌嬌垂下拿槍的手冷笑道:
“哼哼……你也看到芙蓉嶂的事情,你們把老百姓的祖墳刨了,把整條龍脈破壞,讓整族整村的百姓受滅門之災,就只是爲了一個人可以永遠當皇帝,一些人永遠當清廷的奴才,你說這樣的朝廷得到龍訣後會幹什麼?這樣的朝廷會不會愛護這個江山?你想不想我爲了朝廷官祿賣掉龍訣?你也有老婆孩子鄉親父老啊幺哥……”
鄧堯已經無話可說,他看看衆人重重地嘆一口氣,然後向大家拱拱手,身形向後一退遁入黑暗中。
綠嬌嬌激昴地演講完畢,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反手把槍插回腰間槍套,對無味大師和孫存真合掌一拜:“兩位大師,散場了,嬌嬌回去睡覺。”然後轉頭就溜回淨居寺。
孫存真背起無味大師無聲無息地向青原山的最高峰飄去。
第二天一早,綠嬌嬌梳洗完畢走出房門,看到安清源也剛好走出來,兩人對視一眼,互相點頭笑一笑,都覺得對方睡眠不足而且意味深長。
安清源走過來說:
“小茹這麼早啊,一會二哥上山看我們,我們一起去給爺爺掃墓好嗎?”
綠嬌嬌順從的點點頭說:“回來這麼久了,難得哥哥們都在,去掃爺爺的墓當然好了。”
“啊……那好,你在廚房做事的時候準備些拜祭用的糕點和香火,我們午飯之後就上山……”
綠嬌嬌說:“要準備酒嗎?
安清源用手摸摸頭,提了提眉毛說:“禪寺裡沒有酒,二哥那裡有吧……呵呵……”
綠嬌嬌低頭掩嘴笑笑說:“我都聞到酒味了。”說完轉身就走到廚房去。
安清源看着走出僧舍園門的綠嬌嬌,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一皺。
中午二哥安清遠果然帶了一大箱好吃的東西上山,然後在安清源的組織下和大家去給爺爺掃墓。
安清源提議讓安龍兒一起去見識一下,傑克是貪玩的人,傷好得差不多當然想出去散散心,於是大家向無味大師告了假,一起拉馬離開青原山。
吉安府在青原山的西方,和青原山一江相隔;安家的祖墳在青原山東方嵩華山,從淨居寺騎馬前往要一個時辰的路程。
從青原山小心拉馬下山,又在田野平原間飛奔一個時辰,最後登上一段陡峭山路,當到達山腰,衆人回頭看去,都不禁爲眼前風景歎爲觀止。
向西回望去,腳下是山巒疊嶂,遠處是青原山兩個高峰,最遠處隱隱見贛江如銀線一般纏繞在大地上;再看向左右兩邊更是氣勢磅礴,原來兩旁的山翼開闊高聳,有如鳳凰振翅欲飛,全局生機勃勃,動靜相宜。
大家下了馬,安清源熟悉地走到一個草窩中,讓大家一齊動手掃開枯草,慢慢現出一個四方盒形狀的石墓。墓碑上寫着“安公涇奇之墓”,小字刻着下葬時間造葬人名和坐向卦線,最側面還刻着四個字,“鳳凰展翅”。
大家清理好墓穴,除了雜草,看到微微拱起的墓頂上整整齊齊地鋪排了許多手掌大的銅板。綠嬌嬌用手擦一擦銅板,銅板發出柔和的紫銅色,這是上好熟銅纔有的色澤,沒有一點生綠鏽痕跡,她驚奇地說:
“哎呀,怎麼有這些銅板,我小時候都沒發現呢?”
二哥安清遠也走過來看看:“是哦,我也沒有印象,這是幹什麼的?”
安清源正在擺放糕點祭品,他擡頭看了看說:“可能是爹爲了保護祖墳加上去的吧,這樣可以包住裡面的石棺。”
安龍兒和傑克也過來看看,安龍兒一看就說:
“咦?這不是將軍披甲局嗎?原來真有這種風水局……”
一聽到安龍兒這樣說,綠嬌嬌和安清源都停下來看着安龍兒,又看看對方。
安龍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不知所措地左看右看。
綠嬌嬌和安清源站在原地無語對視着,氣氛突然詭異。
連安龍兒都可以看得懂的將軍披甲局,綠嬌嬌和安清源居然都沒有看懂?不,只是他們兩人都在說謊,而且知道對方在說謊。
將軍披甲局專催武貴,配合旺山旺水,可以轉文貴爲武貴,獨擁天下百萬甲兵而權傾朝野。
綠嬌嬌和安清源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再裝傻已經沒有意思,這是一個擺明了要準備天下大戰的人所做的風水手筆,這個人要麼是安清源,要麼就是父親安渭秋。
綠嬌嬌慢慢後退幾步站到傑克身邊,傑克和綠嬌嬌相處久,對這種氣氛也非常敏感,而且他早就對安清源高度懷疑,現在安龍兒無意點破將軍披甲局,傑克馬上意識到綠嬌嬌退到他身邊,是希望得到他的掩護,他用拳放在嘴邊乾咳了一聲示意準備好了。
二哥安清遠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反而問安龍兒:
“龍兒也會風水呀,給我們說說這裡的風水嘛……哈哈,聽爹講風水多了,大家聽聽龍兒講應該很好玩,說說看……”
安龍兒看看安清源,又看看綠嬌嬌,感覺到很不對勁,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綠嬌嬌的眼睛還是冷冷地看着安清源的臉,嘴上卻說道:
“龍兒你就說說吧,你怎麼看這裡的風水?”
“是,嬌姐……”安龍兒轉頭看向西方的青原山方向:“墓碑上爲這個穴喝象爲鳳凰展翅,可見是因爲這裡是龍脈開帳結穴時,龍虎邊並不內抱,卻出現左右高高展開的氣勢而定名。
這裡的龍虎兩邊山形展開飛走,主子孫四散,可是形勢吉秀,所以子孫們會在千里之外名成利就,功名財運都在遠方。”
安清遠一聽很開心:“對呀,這小子有兩下,我可真是到了雲南才知道什麼是大錢,財在遠方啊,好好好!說下去……呵呵……”
安龍兒又說:“這裡前面有一排低小橫脈攔在面前,象在龍穴前放了一張茶几,這是龍穴的案山,代表子孫後代衣食豐隆,富貴隨手可得……”
安龍兒看了看綠嬌嬌,她還是目不轉睛地看着安清源,安清源卻招牌式地背過手轉向山外,遠遠地看着青原山,象在認真聽安龍兒講解風水。
安龍兒看這場面,只好繼續說下去:“鳳凰展翅穴以青原山爲砂星,青原山的兩個主峰,一個高聳成文筆星,主大利官貴;另一個圓頭盤底成金鐘星,主大利財運;大概就是這樣讓兩位大哥一個當大官,一個發大財吧……”
綠嬌嬌看着安清源把身子轉向山外,精神沒有那麼緊張,她看看安龍兒,眼神和看安清源的時候一樣冷若冰霜:
“還看到什麼?只論山不論水嗎?”
安龍兒從來沒有見過綠嬌嬌這樣看他,他覺得脣乾舌燥,咽一口口水說:
“水……水是這樣的,遠方的贛江盤繞在鳳凰展翅的大局之外,水情溫和潔淨,使這個風水局氣運綿長,雪心賦上說:山外山稠疊,補缺障空;就是說這裡穴前案山和富貴山星可以彌補龍虎飛散的缺點,使這裡依然可以成爲好局。
下一句口訣是:水外水橫攔,弓圓弩滿。就是指前面青原山外有贛江環流可以保佑後人……”
綠嬌嬌打斷安龍兒的話:“不是問你贛江的水,我是問你青龍方的水。”
安龍兒的額上冒出冷汗:
“左方青龍水……左方……”
綠嬌嬌圓睜杏眼,一手指着他的鼻子喝道:
“你算是什麼東西,還沒學會看風水就先學會看臉色,說謊的人沒有資格做風水師,說!”
二哥安清遠怔住了,傑克也走到綠嬌嬌身邊拍拍她的肩,她一手撥開傑克的手,安清源依然揹着手看着山外。
安龍兒轉身看着左方的山下說:
“青龍方兩河匯成三叉水口,合流注入贛江,本來是大吉之象,一來包裹了開缺口的青龍方,二來也主家裡生的女孩子聰明伶俐福慧康寧,可惜匯流的兩道河流一道清白,一道黑濁,玉帶水匯成了裙帶水,主家門生女爲娼妓……”
綠嬌嬌一轉身走到墳墓旁邊,用手拍着墓上的銅板說:
“龍兒你說,這是什麼?”
安龍兒最不敢說的話都說了,說真話有慣性,他衝口而出:
“這種鑲墓法叫將軍披甲,可以把風水局中的全部龍氣轉化爲武貴之氣,子孫擁軍百萬,縱橫天下。”
綠嬌嬌追問道:“那一房可以得武貴?是男是女?”
“將軍銅甲在墓身,全部子孫都將會投軍爲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