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虛幻的中年男子身影懸浮在了半空中,淡淡的光芒在其周遭不斷地閃爍,映亮了中年男子那驚若天神的帥氣面目,不過其中也多了一些成熟和滄桑,更突出了雍容那一抹淡淡的弧度。可以想象中年男子年輕時是何等的萬種魅力,秒殺多少少男少女們的春心。
睥睨天下,那種天下英雄捨我其誰的霸氣更是壓迫得葉宿呼吸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小傢伙,跟你說話呢,想什麼呢?”突然傳來的一聲喝問,葉宿眼前那英武的身影像從來就沒存在過那樣消失了,就好像做了一場夢,冷不丁將葉宿喚醒,使其思緒拉回到現實。什麼中年男子,什麼睥睨天下,統統都不見了,留在葉宿眼簾的,只是一塊毫不起眼的黑色石頭,如果非要說這塊黑色石頭有什麼不同,那就是這塊石頭是懸浮在半空中,而不是隨手丟在地上。
“石頭?是你在說話嗎?”尋着聲音發出的方位,葉宿的目光停留在這塊懸浮在半空中的黑色石頭,饒是葉宿那淡漠的冰塊臉,這時也微微有些動容。
聽到葉宿試探性的話語,黑色石頭極富靈性地在半空中浮動,傳出人性化的笑罵聲:“廢話,不是我還能是誰啊。這裡又沒別人,你腦袋是不是秀逗了。”
葉宿聽到一個石頭對自己腦袋秀逗了的評價,淡漠的臉上涌上一抹古怪。暗自無語了片刻後,葉宿繼續詢問:“你是誰?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我名爲周天,是這座周天洞府的主人,你說我爲何會在這裡?”黑色石頭笑道:“更何況是我將重傷垂危的你帶到了我的洞府療傷,如今你不好好待在血池中養息,又爲何來到我的房間?你看你,把我的牀都弄髒了。”
“原來是你個破石頭把我放到那個腥臭無比的血池裡泡了這麼長時間,差點沒把我薰死,我恨。”葉宿由於自己有輕微潔癖而暗自腹誹,表面上也沒表現出來,畢竟對方先救了自己,而且自己也未經府主同意,便四處亂逛,這種行爲倒也不對,況且自己一身溼漉漉的,雖穿着天服但也是把人家的牀弄溼了一片,這就更不對了。想到這,葉宿小臉一紅,連忙轉移話題:“那……那個周,周府主,我葉宿多謝您的救命之恩,多有得罪還請包涵。”
葉宿這句話聽起來是真心誠意,不過面前這個名叫周天的黑色石頭並沒有多加理會,只是像是魔怔了一樣停留在半空中,恍惚中葉宿似乎看到了一雙眼睛,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死死盯着葉宿身上那冰藍色薄膜包被的天服,眼神中似乎還涌動着不知名的情感。“天服?”
話音剛落,葉宿便立刻察覺到了身體的異狀,竟然不再聽自己的使喚,硬生生定在了那裡。未等葉宿作出下一步的動作,自己的天服自動解體,對葉宿產生了極大的抗拒性,直接將葉宿彈了出去,而這具冰心天服則是自動在空中結成人形,像是受到了極大的牽引力,朝着這名叫周天的黑色石頭的方向飄飛過去,最後竟拜倒在了它的下方,這個樣子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身份低微的臣子在面見當朝皇帝之時,那虔誠的跪拜。
被彈飛的葉宿心中葉宿驚駭萬分,實在是沒想到與自己親如血脈的冰心天服在面前這個黑色石頭的召喚下,便自甘拜倒在對方的腳下。
雖然葉宿目前不知什麼具體原因慢慢喪失了與天服之間的契合度,但是天服對於葉宿實力提升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天服在,則還有機會解決身上出現的異狀與問題;天服不在,則意味着沒有任何機會翻盤。所以葉宿絕不允許任何人來奪取他的天服,即使那人的實力多麼強橫,拼命也要將之留下。“周府主,爲何奪我天服,還請將之留下。”葉宿心頭一沉,怒聲道。
“風隕學院,好熟悉的名字啊,沒想到在我沉睡了萬年的時間裡,還能再見到你。”名爲周天的黑色石頭在仔細打量完眼前這副冰心天服後,冷不丁地發出了這樣的感慨,在這樣的口吻中又蘊含了多少情感。
就在葉宿打算破罐子破摔拼死也要動手的那一刻,周天這個黑色石頭終於將注意力轉移到葉宿身上,開口說話了:“放心吧,我並不會圖謀你這副冰心天服,既然我能帶你來這裡救你,就沒打算要害你。只不過,睹物思物罷了,睡了這麼久也該想想事情了。”
葉宿聞言後也暗暗鬆了一口氣,眼前這個黑色石頭氣勢實在是太過強橫,根本沒辦法與之抗衡,沒有爭鬥自然最好。一分奈何誰也不想鬧翻。
恍惚中,在黑色石頭所在的半空中,那名霸氣的中年男子又浮現在葉宿的眼前。名爲周天的中年男子笑了笑,並未再說什麼,略有些緬懷地嘆了一口氣後,屈指一彈,拜跪在地上的冰心天服重新飛回了葉宿的身邊。
小心翼翼的葉宿並沒有再將之收入體內,而是謹慎地經過了一番檢查,然後再將冰心天服轉化爲了一張卡片放進了自己的口袋中。對於面前黑色石頭二話沒說取走自己天服的行徑表示憤怒,也無任何外在表現,葉宿心中只是擁有迫切離開這個洞府的衝動,只能客氣地告別:“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得先謝謝你,而且也在您的府上耽誤了您這麼長的時間,我想我也該離開了,告辭。”
話畢,葉宿強忍着身上的疼痛,掙扎着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朝着石室的出口走去。而那出口,當黑色石頭出現的時候也隨即出現了。至於出現的不知名洞口爲什麼會被葉宿理所當然地當成了出口,也是因爲葉宿覺得黑色石頭不可能憑空出現,肯定是通過入口出現的,在這裡入口出口應該都一樣,所以葉宿也就想當然地認爲這個不知名洞口會是出口。再加上,到現在爲止,黑色石頭對自己的離開沒說半點話,以爲自己走對了,也就繼續向前走。
“小傢伙,這麼容易就生氣了?也太不穩重了吧。”望着葉宿那堅毅的後背,黑色石頭詭異一笑。
葉宿聞聲沉默不語,繼續向石室的出口方向挪動。
看到葉宿這樣的態度,黑色石頭髮出的聲音語氣也變得有些不善:“小傢伙,我這裡可不是旅店,讓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葉宿漸行漸遠的背影隨着黑色石頭的話語戛然而止,默默地靜止在那裡,好半天才冷冷地傳過來一句:“周府主,你想怎樣?”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救了你一命,按照常理,你是不是應該付出我救你命的代價啊?”
聽到這句話時,葉宿的呼吸已經有些沉重了。因爲他以爲黑色石頭是在向自己要醫藥費,而沒錢是自己最大的痛處。葉宿紫黑色的雙眸不斷閃爍着什麼,最後終於忍不住了,聲音嘶啞道:“什麼代價?”
“我看你年紀也不大,估計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我也不坑你,”周天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那個,嗯嗯,就你腰間那個布袋,你把那裡面的異獸內華當作醫藥費就行了。”
“異獸內華?好吧,給你就是了,嗯?”聽到黑色石頭這樣的要求,葉宿暗中也鬆了一口氣,說着話的功夫,葉宿便轉身將腰間的布袋取下,可這一取,葉宿的臉色就變了,那個乾癟的布袋只傳達了一個信息:裡面的異獸內華沒了,空空如也。
似乎料到葉宿會是這個表情,周天有些訕訕道:“嘿嘿,不好意思,忘了給你說了,你布袋裡裝的異獸內華都被我當零食吃了,畢竟睡的時間有些長,剛醒過來自然有些餓了。小傢伙,你不會又生氣了吧?”
“你……”葉宿頓時有些無語,感覺說了半天被人耍得團團轉,但聽到周天這突然軟下來的語氣,又有些哭笑不得,還有點無可奈何。
“小傢伙,我吃了你的異獸內華,你又是被我救了一命,咱倆這個就算是扯平了,怎麼樣?”
看着眼前的黑色石頭,葉宿想到它剛剛還凶神惡煞,咄咄逼人,現在又變得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輕聲輕語的,兩者之間的反差,讓葉宿現在除了感慨還是感慨,只能回答道:“好了好了,你吃了我的異獸內華,我又是被你救了一命,這兩者抵消了,行了吧?”
“嗯,我知道,就是想和你說一聲,沒別的意思。”周天冷不丁地又說了一句。
原來只是跟我說一聲啊,葉宿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都有了一絲顫動。看着眼前的黑色石頭,葉宿發覺自己已經無法同它交流了,兩人說話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也難怪,畢竟人與石頭又不是同一種類,你能跟別人說,你能與石頭交流嗎?
葉宿現在才發覺,這塊黑色石頭根本不能通過正常的邏輯來判斷,即便這塊黑色石頭會說話。
“小傢伙,你想什麼呢?怎麼還不走啊?”
“石頭,別小傢伙小傢伙地叫我,我有名字的。”
“我叫周天,不叫石頭,小傢伙,你要懂禮貌,記不住別人的名字是對對方的不尊重。知道了嗎,小傢伙?”
“石頭,我再重申一遍,我不叫小傢伙,我叫葉宿。”
“都說了我叫周天了,你怎麼還叫我石頭,小傢伙?”
“我叫葉宿,石頭。”
“我叫周天,小傢伙。”
……
“隨便你怎麼叫了,石頭。我走了。”葉宿氣呼呼地轉過身,一步兩步走向了石室的出口,留下週天這塊黑色石頭懸浮在半空中,靜靜地注視着葉宿遠去的背影。
“咚——”“砰——”一聲開門關門的聲音,葉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緩緩合上的石門。“小傢伙,你真的以爲我會這麼輕易地放你離開嗎?好好吃點苦頭吧,葉宿。”淡淡的話語無了剛纔的隨和,鄭重是話語的主調。話畢,黑色石頭憑空淡化成了虛無。
粗糙的大地不事雕琢,侷限在一方天地間。荒蕪的氣息瀰漫在空氣中,泥土、沙石凌亂排列,毫無精緻與美感,與外面的土地並無二致。泥黃色的土地被一條長長的河水一分爲二,水流沖刷着岸沿,河水並不清澈且深不見底,而在其上有一座橋,這座橋通體晶瑩,像是玻璃棧道一般,就是沒有兩邊的護欄,走在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到腳下的滾滾流水,讓走在上面的一般人都看着有些心觸。不過,葉宿並不是一般人,初看到時也只是覺得眼前一亮,感覺有些新穎,不過和之前葉宿看到的一比倒也不算什麼。
沒多加猶豫,看到河對岸的山壁處也有一扇石門,葉宿自覺這應該是通往外界的出口,直接走上了玻璃橋。玻璃橋長度也不算很長,也就六七米的距離,多走幾步也就到了對岸。可是,葉宿剛剛一隻腳踏上玻璃橋,瞬間大腦一陣恍惚,像是被人狠狠朝着腦袋打了一拳,直接被打蒙的眩暈感。時間不長,也就一兩秒的空當,葉宿就恢復如初,但葉宿好像失去了剛纔眩暈的那一兩秒記憶,又若無其事地繼續邁出了另一隻腳,意料之外並沒有出現剛剛的眩暈感,隨後葉宿完全走上了玻璃橋。不多時,葉宿就到了橋的盡頭,臨下橋的那一步還沒邁出,葉宿突然聽到一聲悶哼從體內,確切的說是從自己的嘴裡發出,時間很短但葉宿清晰地聽到了。
“什麼情況?剛纔我……哼了一聲?”葉宿像是被嚇到了,不敢再踏出下一步,保持着這個僵硬的姿勢過了幾分鐘。然而,蹊蹺的事情並沒有再發生,葉宿晃了晃頭,想聽聽會不會在再出現那個悶哼聲。但那個聲音好像是銷聲匿跡了,葉宿仔細回憶了一下,那個悶哼聲是自己的聲音還是其他的聲音,想了一會兒卻是分辨不出來,感覺那個聲音回憶起來越感模糊,好像記憶裡都沒有這個聲音一樣。“估計是因爲太緊張出現幻聽了吧,算了,不想了,趕緊出去,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葉宿自我安慰了一下,就不再理會那個聲音了,走下橋,來到了那個石門前。
“轟——”推開了石門,葉宿抽身走進石門,想象中外面的天地並沒有出現,相反,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你——”葉宿驚訝地擡起手臂,彎着的食指直挺挺地指點着面前的人。
“你什麼你啊,就是我,周天啊!”葉宿面前的人露出了葉宿之前見到的英武中年男人的帥氣面目,此時的他痞笑着看葉宿,似乎很享受葉宿現在這副驚訝的表情。
“你不是個石頭嗎?”葉宿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哈哈哈,石頭,沒錯,那個只是我的寄生工具而已,要不然我這副靈魂放在何處呢?”周天笑着解釋着一切。
“嘶——”葉宿倒吸一口冷氣,很顯然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種靈魂狀態的人,也就是“死人”。說實話,葉宿這時打量起四周,發現周圍霧濛濛一片,可見度都達不到5米的時候,葉宿也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也死了,可是結合之前的經歷,葉宿也很肯定自己並沒有死,所以打消了這種無稽之談的猜測。
“那個,周府主,你找我有什麼事嗎?”葉宿很快反應到自己現在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趕忙詢問周天前來的目的。
“小傢伙,我又改變主意了,我覺得我太虧了,你應該再給我一些補償。”周天笑嘻嘻着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伸出了他那虛幻的手掌,朝葉宿平攤開來。
“這是?”葉宿剛剛組織好的語言被此刻周天的動作給打亂了,都忘了想要說什麼了,疑惑道。
“別賴賬啊,小傢伙,這可不地道,”周天戲謔一笑,接着道:“本人呢,出手從來都不是免費的,給你療傷總應該給醫藥費吧,總不能我那些藥材都是白給的吧,你說是吧。”
“醫藥費?我靠,不是讓你吃了嗎?怎麼還要?”葉宿驚了一下,感覺有點不對,似乎自己對周天的無賴程度還是有所低估。
“那又怎樣?”周天嘿嘿一笑,平攤的手掌突然反轉,掌心朝向葉宿,一股強大的吸力憑空而起,直接席捲向葉宿的胸口。葉宿只覺得胸口處的錢袋破衣而出,然後身體一輕,一股柔勁託着自己浮在空中,迅速後移,破風聲擦耳而過,完全沒反應過來的過程,葉宿已經摔到了鬆軟的土地上。
“唔,疼。”葉宿一下子從地上彈了起來,揉着自己的屁股,拍了拍土,疼道。“這……”葉宿這才發現自己被打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摸摸胸口,錢袋消失了,望着周圍的繁茂樹木,迎着零零散散的陽光,葉宿迷茫的愣住了。“這……”
“這是”兩個字還沒說完,葉宿的頭又被軟軟的東西砸了個正着,“衣服?”葉宿拾起東西,發現是一套乾淨的白色衣褲。“髒不兮兮的多難看,給個新的,送你了”空中突然傳來了周天的聲音:“離開以後,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的存在。”葉宿本打算說什麼,就被這句話打斷了。葉宿聽的出,周天的聲音罕見的透漏出嚴肅的語氣,這句話不是要求,是命令。
“知道了,周府主。”葉宿應道。“嗯,不對,周天,你拿走了我所有錢,我怎麼辦?你……”葉宿突然反過勁來,自己被搶了錢還被打了出來,這好像沒什麼解釋吧,連忙吼了起來。可是,葉宿說了很長時間,天空中一點聲音都沒有,葉宿自己也沒了轍,這個無……大叔不講理,自己又能怎麼辦?搶回來?自己連怎麼進到府邸的都不知道,又怎麼找周天要錢?找到又能怎樣,看對方的實力估計一個手指頭就把自己給捏死了,再說了自己這條命還是人家救的,於情於理自己都……“算了!”葉宿無奈的嘆了口氣,一拳搐在一旁的樹幹上,發泄了一下,然後拿着衣服走進了森林……
“有意思的小傢伙,那座心神橋竟然完全奈他無何,沒有受到影響。要知道,凡是走在心神橋上的人都會看到自己最不願想起的記憶,很少有人走完全橋,就算走完也應該是大汗淋漓,心有餘悸的正常反應,而不應該是全然無事的狀態啊!有點意思啊。”在葉宿離開後不久,周天那沉思的聲音饒有趣味地悠盪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