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小兵艱難地在水中沉浮,爲了避開江對岸俄軍哨兵的的視線,羅小兵不得不向河流下游的東方折了一個不小的轉角。再度增加的泅渡距離,使得本就艱難而漫長的水下泅渡又增加了一層不小的難度。
羅小兵在水中探出頭來向南望去,雖然最初的火勢較爲猛烈但是由於我方哨兵發現及時,在十幾個邊防戰士的共同努力下,火勢已經漸微,雖然密林依然閃爍着奪人眼球的紅光,但可以看得出再過不多久,這場大火必定被完全撲滅。這讓羅小兵感到十分欣慰,畢竟大火是自己放的,一旦過火面積真的連成一片,那麼所造成的損失將是不可挽回的。
疲憊的羅小兵估計着自己的泅渡距離,雖然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但是由於是潛泳再加上划水的幅度不能過大以避免暴露的危險,羅小兵僅僅渡過了江面的三分之一。
再加上體力的過度消耗,羅小兵估計要想抵達對岸恐怕還要至少兩個半小時才行。繼續慢慢向前潛去,由於長時間處於缺氧和疲勞的狀態,羅小兵感到渾身的骨頭和肌肉都疼痛不已,大概又遊了半個小時的樣子,身後的山火已經只剩下些零星的火頭。
羅小兵的心裡總算又鬆了口氣,但他不知道,爲了這些零星的火頭十幾名邊防戰士這一夜將徹夜不眠,因爲在氣候乾燥的夏天,叢林之中堆滿了乾枯的枝葉,任何一點星星之火都有可能形成燎原之勢,再次將這片樹林化作一片火海,如果處理不當,黑龍江的這一側將會成爲一片焦土。
羅小兵越遊越累,眼看着已經遊過了一大半,羅小兵的雙手雙腳已經痠軟得擡不起來。身上揹着的是日後生存所必須的給養,此刻卻成了隨時能夠奪走他生命的怪獸。
羅小兵一邊有氣無力地在水下潛行,一邊思考着是否該放棄給養。這個問題如同哈姆雷特的生存還是死亡的問題一樣讓他糾結不已,人在最艱難的時刻難免會有不同程度的選擇障礙,初遇險情的羅小兵也是一樣。
身後的山火已經完全被撲滅但藉着探照燈的光,羅小兵隱約可以看見十幾個戰友依然仔細地檢查着,不放過任何一絲的隱患,這讓羅小兵對軍人這份職業再次燃起一分莫名的崇敬之情。
又換了七八次氣,羅小兵感覺周遭的江水並非是水而是水泥,是壓在孫行者身上的五指山,他必須在這個時候把身體調整到最佳的狀態。任何多於的體力消耗此刻都無異於是隱藏在江水中的大鱷,瞬間便能奪去他年輕的生命。
此時的羅小兵已經完全沒有了剛剛的選擇障礙,他下意識地在水下吃力地扯掉揹包,他的身體瞬間如同打進了氫氣的氣球一般輕盈,又如同一支充滿了電的蓄電池一般充滿能量。
身體本能地想要趨使四肢迅速划水,但清醒的理智告訴羅小兵這樣做不但會有暴露的風險,更有可能讓體力在短時間內達到極限,如果真的趁着稍有體力便拼命潛行,那無異於是主動向閻王爺報道。
羅小兵還想到一點,丟掉了給養自己將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得不到及時的食物補充,趁着此刻給養還在身邊羅小兵必須選擇進行必要的補充,但必須只選擇一份給養,如果選擇兩份或兩份以上的給養,那麼行動就會變得遲緩。
眼看着時間一點一點消逝,如果在水中消耗了太多時間就算不被淹死在江水之中,也會在天亮時被俄軍發現。他果斷地選擇了給養中能夠提供最高熱量的午餐肉罐頭,他左手握住罐頭盒右手食指扣住拉環。
可是,平時輕而易舉就打開的罐頭盒這一刻像是被一個巨大無比的磁場吸住了一樣,怎麼也拉不開了。問題是,這將是羅小兵最後的給養,無論如何他必須把午餐肉吃進嘴裡,他纔有重獲新生的希望。
手上與鐵皮做的罐頭盒做着激烈的鬥爭,腳部卻習慣性地在打水前進,這個下意識的動作羅小兵並沒有意識到,他也沒有意識到類似下意識的求生動作會成爲日後多次挽回他生命的法寶。
不知又換了幾次氣,水下發出“噗!”的一聲輕響。羅小兵興奮地想要跳出水面,那盒頑固的午餐肉終於沒有鬥過意志力更加頑強的羅小兵,他在水下和着冰涼的江水細細地咀嚼着這最後的一份給養。
雖然江水的味道有些令人無法適應,午餐肉滑入胃中的感覺也並不十分舒服,更有些時候會嗆到水,但這些和體力的漸漸恢復相比都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
等到一盒午餐肉全部被羅小兵消滅乾淨,對面已經隱約看到了草木叢生的江岸。羅小兵必須安靜而快速地泅渡到那裡才行,雖然體力恢復了一些,但是包裹在身上的衣服在划水時依舊產生了巨大的阻力,讓羅小兵舉步維艱。
他別無選擇只得脫去長衣長褲,身上僅留一條內褲。這次阻力的減輕,讓羅小兵有了比摘掉揹包時更加輕鬆的快感,他恨自己沒有一下水就脫掉衣服,如果那樣的話恐怕自己早就已經登上了俄羅斯的疆土。沒有了阻力又略微恢復了體力的羅小兵看着模糊的江岸,心中的鬥志猶如核聚變反應一樣激烈的爆發着。
岸邊的景物漸漸清晰,羅小兵的全身似乎都感覺不到了一夜泅渡的疲憊。向前再遊一米,再遊兩米,再遊三米……突然羅小兵的腳尖碰到了一堆鬆軟的東西,興奮的情緒頓時佔據了整個大腦。對那是熟悉的感覺,那是讓羅小兵頓時淚流滿面的感覺,更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動。
人是陸地上的動物,當經過了不可想象的長時間水下浸泡之後雙腳再次接觸泥土時,那將是怎樣一種親切的感覺啊!這種感覺恐怕除了有羅小兵這般劫後餘生的經歷的人之外,其他人是根本無法領悟得到的。
腳下的泥土漸漸升高,羅小兵手足並用終於爬上了俄方一側的江岸。遊過泳的人都有這樣的感覺,在水裡出來的時候,似乎身體的重量急劇地增加了數倍之多。羅小兵在水中泡了幾個小時,這種沉重的感覺尤爲強烈,但是再大的艱難也無法掩飾重新回到陸地的那種興奮。
地面上雜草叢生、荊棘密佈,一片濃郁的密林赫然列在眼前。多日的叢林生存,讓羅小兵對叢林有了一種特殊的情感,或者說是一種感恩的情懷。他對叢林有了一種其他地貌無法取代的依賴,看到了叢林似乎就看到了生的希望。
縱然四肢和身體的皮膚都被雜草、枯枝和荊棘一次次無情地割開,紅色的鮮血從創口中汩汩流出,羅小兵也全然不顧,奮力地、執着地向樹林的方向、向着生的希望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