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小兵愣頭愣腦地走着,他不敢看身旁的唐笑莎,他每看一眼唐笑莎他的心緒就會亂上一層,越看就越亂,越亂卻越想看,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一眼都不看她。猛然間羅小兵感到胳膊一涼,什麼東西碰到了他的皮膚。
羅小兵忍不住低頭查看,只見一隻並不很白的手裡拿着一個小小的玻璃瓶子遞給了他,那隻手正是唐笑莎的。其實,唐笑莎已經舉了不知道多久,可是羅小兵一直都不看她,他不得已纔拿這瓶子碰了一下羅小兵裸露在袖子外面的胳膊。
“你……”羅小兵悶着聲音、捏着嗓子,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什麼你?!”唐笑莎尖着嗓子罵道:“你可別多想啊,老孃可沒別的意思啊,我就怕給你打得太嚴重了以後的日子裡我沒有人肉沙包了。這是紅花油對你身上的瘀傷有用,回去好好抹一抹明天我還得接着揍你呢!”
“謝……”羅小兵本想說:“謝謝你,唐笑莎!”可是他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唐笑莎就顛顛地飛出去老遠,在紅紅的夕陽下面唐笑莎彷彿一隻迷彩的胡蝶,翩翩飛翔在羅小兵的視線里美成了一陣香風。
羅小兵呆呆地注視着那個身影,他不知道這算不算喜歡或者說算不算愛,總之他的視線一旦接觸到這個女孩兒,就再也不願離開。就好像蒼蠅見了屎,只要叮上就不願意離去。(呃,SORRY,這麼美好的事兒咋讓凍梨給比喻得這麼噁心呢……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那唐笑莎一跑一顛地走得很快,沒一會兒便走出了羅小兵的視線,羅小兵低頭看着那瓶小巧的紅花油,晶瑩的瓶子上面似乎還有這唐笑莎殘存的體溫。一旦唐笑莎走出羅小兵的視線,他身體的本能似乎又恢復到了原有的狀態——敏捷、敏銳、敏感!
他感到自己拿着紅花油的右手邊突然有一個身影飛速襲來,羅小兵立刻在原地向右來了一個急轉身,重心放低左腿貼在地上就是一個橫掃,那人哪能躲得過羅小兵這勢如破竹的一擊,腳下一個踉蹌就向前摔了出去,羅小兵看得明白這人不是旁人正是最好鬧玩的周通海。
此刻正走在軍校的水泥路面上,周通海此時身體已經完全不受控制,若是這一跤摔下去非被這股巨大的慣性給摔傷不可,輕者軟組織損傷,重者骨折,若是倒黴鼻子先着了地,那周通海可就成了《說岳全傳》裡邊的哈迷蚩了!
羅小兵只是想教訓教訓這個跟在他後邊的小尾巴,並沒有傷人的意思,他一出腿就想好了下一招的對策。羅小兵迅速把紅花油揣在兜兒裡,猛地站起來雙腳蹬地右手一使勁就帶住了周通海的腰帶,只是他沒想到周通海前衝的慣性能那麼大,他的右臂一下子被閃得不輕,可是饒是如此羅小兵也還是穩穩地將正要摔在地上的周通海給拽了回來。
羅小兵做完這一系列動作累得坐在了地上,腦袋上的血管鼓起來老高,不停地崩崩直跳。此時喬晚也從後面追了過來着急地問道:“這是咋了小兵?”
羅小兵喘着粗氣一指周通海:“這狗日的該減肥了!”
周通海驚魂甫定便開始犟嘴:“是你小子該練勁兒了!”
喬晚一臉壞笑:“得得得,不稀罕聽你倆鬥嘴。來,這個拿着!”喬晚說罷,從口袋裡掏出來兩樣小物事,一人一個塞到了羅小兵和周通海手裡。羅小兵將手張開,一枚長約寸許的黑色塑料鑰匙出現在了掌心。羅小兵心念一閃:“我操,喬哥,你這麼幹就不怕……”
“怕他個茄子,我打聽過這裡的校規,寢室長是絕不允許在夜間離開所轄寢室超過兩小時的,並且在學員學習和訓練期間寢室長不得進入學員進修範圍之內。所以說,現在那個鐵拳頭肯定正像沒頭蒼蠅似的想招兒呢!有可能的話,咱們的好日子就在這枚鑰匙裡了!”
那周通海向喬晚投過來一個複雜的眼神,挑起大拇指說道:“牛逼!”
喬晚搖頭晃腦地說道:“哼,也不看看咱爹是誰?東北鎖王,我這鎖王之子當然也非浪得虛名!”
“去你媽蛋吧,說你胖你就喘!就你還鎖王之子吶,你不是太陽之子啊?大冷天穿個小褲衩,看不把你**給凍下來!”周通海抓住機會就得狠狠埋汰埋汰他這個“親密無間”的戰友喬晚。
周通海還要繼續磕磣喬晚,卻被羅小兵一把給攔了下來:“說曹操曹操到,格鬥訓練剛剛結束他就來了,看來這個拳頭這回算是使不上勁兒了!”周通海和喬晚順着羅小兵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人正慌里慌張地奔了過來,看身形正是霍鐵拳。
真看出這霍鐵拳着急來了,他像一根離弦之箭一般就竄到了羅小兵等人身邊,一過來張口就問:“你們幾個小兔崽子把我那鎖頭怎麼了?!擺在你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給老子吧鎖芯修好,要麼把新的鑰匙給我,痛快兒地!小心老子不客氣了啊!”
“哼!不客氣?我倒要看看拳頭哥是怎麼不客氣的。如果我說得沒錯的話,校規是不是裡規定每一個寢室長都不得在夜間外出兩個小時以上?也不知道是誰說的,從建校以來就從來沒有一個學校的內部人員膽敢違反校規!”羅小兵倒是直言不諱,擺明了門鎖上的手腳就是他們做的。
“哎喲我操,我還真他娘沒看出來,你這是跟誰拿硬兒呢?!”霍鐵拳顯然已經受到了剛纔羅小兵那些話的影響,他現在就是隻煮熟了的鴨子只剩下嘴硬了:“你們信不信,我他娘來硬的?!”
“來硬的?你難道忘了麼?在寢室之內我們聽你的,可現在在寢室之外要是真動起手來……”羅小兵頓一頓用眼角十分輕蔑地看了一眼霍鐵拳:“我知道你的拳頭硬,但是想必你在我們來之前也對我們的資料有了一定的瞭解,你認爲以你一個人的實力能對付得了三條蝰蛇嗎?你認爲你的拳頭比我脖子上掛的這根狼牙還硬嗎?!”
“操!你們……”霍鐵拳顯然已經被逼得有些歇斯底里了。
“拳頭哥沒必要這麼激動吧?”羅小兵搖頭晃腦地道:“我們仨沒有別的要求,你只要答應我們,在折騰我們的時候好好拿捏一下火候就全都OK皆大歡喜了。否則的話嘛,哼!休想得到新的鑰匙。”
羅小兵說完,喬晚和周通海全都傻眼了,心說:你他媽是弱智嗎?!這好不容易有了跟霍鐵**換的籌碼,怎麼可以這麼輕易的放過去?!橫豎也是被人家折騰,那脫褲子放屁扯這麼一下還有什麼用?!
周通海心直口快第一個表示了他的不滿:“小兵,你這是魘我們呢是吧?你覺着這麼做有意義嗎?!”
其實不光喬、週二人感到驚訝,就連霍鐵拳自己也沒搞明白羅小兵的用意。他目光呆滯地看着羅小兵,他想知道這小子到底還有什麼條件沒有亮出來,如果用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個籌碼就換一個折騰他們的時候掌握下尺度,這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一個對等的交易!
喬晚也抓住時機,狂噴羅小兵:“小兵啊,小兵,你是不是傻啊?你這是他孃的什麼條件?要挾了半天還得罪了人,到了歸其就提出這麼個不溫不火的二逼條件?那我費了一褲兜子牛勁禍禍那個破逼鎖頭還有什麼意義了?!!!”
“意義?”羅小兵反問道:“你有沒有想象過如果按照你的想法,拳頭哥就對我們放任自流聽之任之,那麼結果會是咋樣?”
“咋樣?爺爺們逍遙快活了就得了唄!”周通海點着了一根菸相當自在地說道。
“哼,老周你是逍遙快活了,那拳頭哥怎麼辦?!”羅小兵把語調提高了一個八度,厲聲喝問:“拳頭哥作爲一寢之長,他的職責就是儘可能地虐待我們,讓我們儘量可以突破身體的極限。如果放任我們不管,那拳頭哥就屬於瀆職了。軍校內部人員瀆職的後果,我不說你們也都知道,難道你們忍心眼睜睜看着拳頭哥成爲魔鬼軍校歷史上第一個受到校規懲罰的人嗎?!”
羅小兵一語道罷,其餘三個人都沒了聲音默默地低頭不語。可以說今天發生的這個事情,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喬、週二人的想法是儘量用這枚鑰匙換來未來四個月的輕省,而霍鐵拳的想法則是在自己所押的籌碼儘量少的情況下,得到那把關乎自己前途命運的鑰匙。
他們無一不是把這次交換看成了一場博弈,是一場矛與盾的較量,不是盾被利矛戳破,就是矛被厚盾砸彎。而羅小兵則把這個交換看成了一次利益的再分配,不是針鋒相對的博弈,而是公正平等的交易,各取所需、互利互惠。
三個人不得不佩服羅小兵,他就像一個精明的商人一樣經營着自己,經營着自己身邊的這個圈子。他面前有一個天平,每一個托盤裡都放上儘量等重的砝碼,而操作天平的那個人就是他——羅小兵!
他又像是一個戰火紛飛的年代,點一爐沉香,品一盞香茗,片時間便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軍事家。他羽扇一揮就決定着所有人的命運,在大局觀念上,無論是霍鐵拳還是喬晚還是周通海,都無法與這個年僅十九歲的孩子相提並論。
羅小兵看三個人都不說話,他從口袋裡掏出那枚黑色的塑料鑰匙,一把塞給霍鐵拳:“拳頭哥,這個你拿着。走,咱哥兒幾個吃點飯去,老子被那小妮子打得都有點餓了!”
羅小兵這一句話可算是打開了衆人的話匣子,喬晚說:“小兵啊,你對人家有意思就追唄!大小夥子了,有啥可害羞的?”
周通海也插嘴道:“我看不然,是那小閨娘得意咱們小兵纔是真的吧?人家給那瓶紅花油還在小兵的口袋裡呢!”
通過這件事和昨晚的那一大桶薑茶,霍鐵拳儼然已經成了羅小兵的人,他瞪大了牛眼:“我操,這裡邊有故事啊!一天不見我他娘錯過了多少好玩兒的事兒啊,來來來,快說說,快說說,快說說!”
多年以後,當羅小兵帶着自己手下的新兵再次回到這個曾經戰鬥過的地方時,他還依舊能想起那一年夕陽下一個少女迷人的背影,和四個大男孩兒一路歡笑的場景。
可是彼時彼刻早已物是人非,夕陽仍在,青春已逝,那些遠去在夕陽中的剪影,早就留在了時光之中,拂去灰塵尚能見到一絲當初的感動,可是那些給予他感動的人卻已不知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