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多那輛載着羅小兵、喬晚和周通海的越野車便駛離了蝰蛇大本營,三個人統一都坐到了後排,副駕駛座位上還坐着一個老兵,看樣子是在這輛越野車返回大本營時負責給何思圖保駕護航的。
這一次羅小兵再次領略到了王鐵用人方面的藝術,那就是無論何時、何地、何人、執行何種任務都要儘量避免單兵作戰。假設在返回大本營的過程中蝰蛇的越野車不幸遭遇襲擊,兩個人組合起來形成的反擊能力一定是比何思圖單獨應對要強大許多的。
試想一下,何思圖手裡握着方向盤還要舉槍反擊,那麼縱然他真的是車技如神、槍法如神,他又能堅持多久?人的注意力總不能太過的分散,注意力一分散,縱使真有天神降世那應對起火力強大的敵人來照樣也得是捉襟見肘。
自打一坐上車,前座上那老兵便像被鋼釘釘在座位上的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一聲不吭。若非呼吸時胸膛微微的上下起伏,也許真的會被後座上的三個新兵誤認爲是嚇唬人的蠟像。那老兵不說話,何思圖又在專心開車,一時間整個越野車內的氣氛冷得像要結冰。
汽車繼續飛馳,羅小兵從口袋裡掏出來支香菸放到了嘴裡:“何哥,抽根菸行不?”
何思圖嘴裡罵到:“抽抽抽,就他孃的知道抽——來,給我來一根!”
“好嘞,您接好了啊!”羅小兵說罷,便抽出一根來“唰”地就丟向了何思圖,這何思圖看都不看,雙手也不離方向盤,嘴巴一張,脖子一探,就把那根菸穩穩地跟叼在了嘴裡。那分寸,那力道,那方向感拿捏得恰到好處、不差分毫,簡直出神入化。
本來人家何思圖尋思着表演一下自己的看家絕技,在新兵面前露露臉,可誰承想那羅小兵一邊拍着手一邊假意讚道:“何哥這一手凌空叼煙的絕活真是不賴!”
“那你看看!”何思圖雖然爲人儒雅,但在被如此**裸的誇獎面前也忍不住開始得瑟。
“你這絕活我以前在電視上就見識過,今天一見更加是精彩絕倫!”羅小兵繼續假模假式地誇獎着何思圖,兩人的煙都還沒有點着。
何思圖一聽就有些不解,在他的記憶裡“吸菸有害健康”一直都是公共媒介亙古不變的一個傳播主流,在電視上連哪怕一條正面宣傳香菸的廣告都找不到,像這種炫技一般的叼煙表演又怎會通過審覈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電視屏幕之上?
不過在中國人的心裡還普遍存在着一種與電視相關的情愫,似乎只要能與電視中的節目產生關係就成了無上的光榮。何思圖也是凡人一個,當然也沒能免俗,他既有些好奇又不無興奮地問道:“啥節目?咋還表演起這種東西來了呢?看來你何哥是老了啊,連聽說都沒聽說過。唉……”
何思圖在那裡煞有介事地一邊問羅小兵一邊感嘆着光陰易逝、年華易老、韶華難留,喬晚和周通海也開始頗爲好奇,他倆紛紛問道:“啥節目?我咋沒有印象呢?”“對呀,小兵到底是個啥節目啊?咋還演上抽菸了啊?”
羅小兵嘴角一彎,一抹狡黠直接鑽了出來,何思圖背對着他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如果看到了這個表情,他一定會提前後悔他自己做了剛剛那個凌空叼煙的炫技。可是爲時已晚,他已經叼上了羅小兵的煙,而羅小兵也已經把早就憋好的壞水兒脫口而出了。
他說:“那節目在中國電視史上都有着極高的地位,那節目叫……”羅小兵關鍵時刻又賣了個關子。
何思圖、喬晚、周通海紛紛急切地問道:“啊?是麼?啥節目?”
“哈哈,那節目的名字叫動物世界,哈哈哈哈……裡邊的那些小狗就這麼接飛盤的,哈哈哈哈……汪汪汪汪”我小兵說罷,一邊學着狗叫一邊極其歇斯底里地狂笑,坐在後座上的倆新兵也不管何思圖是啥身份了都跟着羅小兵狂笑起來。
前座上,何思圖嘴裡抱怨着羅小兵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不過自己稍一聯想感覺也蠻有意思,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而前座的那個老兵則是一直都不動聲色,只是不時抖動着肩膀,看得出來他憋得有多難受。
羅小兵自己點着了煙,陶醉地抽了一口,卻並沒有給何思圖遞打火機,而是食指在煙盒底部一彈,又彈出一根來,向前座的那個一直低頭不語的老兵遞了過去:“咋樣,老兵,你抽一支不?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按理說,初次見面人家給你遞煙,哪有不搭理人家的道理?可那老兵卻似乎根本就沒有聽見似的,依然像個木頭樁子似的死死地坐在那裡。羅小兵心說:怎麼情況?剛纔涮何思圖的時候,不也聽見了麼?(要是沒聽見,哪能把肩膀聳成那樣?)咋現在那倆耳朵還變成擺設了呢?!
羅小兵又把那根菸向前遞了一次,也拔高了些音調道:“老兵,大家都是兄弟,耍什麼酷啊?來來來,整一根兒,整一根兒!”
這一次羅小兵讓得更加熱情,連開車的何思圖都看不下去了,開口勸道:“雲鬆,你幹啥呢?小兵讓你這麼老半天了,你好歹的也說句話啊。有啥事兒說不開的啊?都是大老爺們兒!”
何思圖這話說得蹊蹺,不光羅小兵,就連後座的其他倆人也聽出來不對勁兒了——啥叫“有啥事兒說不開的啊”?難道羅小兵跟這老兵還有啥過節不成?羅小兵腦袋裡飛速地瀏覽着來到蝰蛇大本營之後的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可是想來想去也沒跟誰結下過樑子啊——不對!難道他是……
那老兵總算忍不住了,頭一回過來臉就騰地紅了,他極其尷尬地說道:“羅小兵,現在你知道爲啥我不敢接你煙了吧?”老兵這一回頭正好印證了羅小兵的猜想,這人不是旁人,正是昨夜與羅小兵和牛大力發生衝突的那個老兵!真是冤家路窄啊!
那老兵說了一句接茬說道:“敗軍之將何以言勇?!昨天被你們兩個新兵打得落花流水,我鄭雲鬆哪還有臉抽你的煙啊?唉……”老兵一邊說一邊懊喪地搖着頭,單單從這一點羅小兵就看得出這鄭雲鬆是個絕對的紅臉漢子。說得誇張點,這人恐怕是把面子看得比生命還要重的一個人!
羅小兵深知無論是要拉攏一個人還是要打垮一個人,攻破其心理防線都極其重要。而想攻破其心理防線最主要就是要從他們性格上的弱點入手。如今,羅小兵總算抓到了這鄭雲鬆好面子的性格弱點,怎麼能不好好利用?
羅小兵心說正要找你,沒想到你竟主動送上門來了!他必須要攻破鄭雲鬆的心理防線,他要把這個老兵變成自己的人,羅小兵深知如若未來真的要自己組建起一支特種大隊,那麼既有能力又信得過的人才就必不可少,這鄭雲鬆就是他所需要這種的人才。
退一萬步講,就算日後他羅小兵根本就沒有機會組建一支特種大隊,那與戰友處理好人際關係也十分重要。羅小兵受不了每天跟一個與自己有着極深芥蒂的人生活在一個營區之中,一想到那種會時常發生的如這天這樣的不必要的尷尬,羅小兵就感到有一千隻白蟻在啃噬自己的骨髓,說不出的不舒服!
羅小兵第三次舉起了那根香菸:“原來是鬆哥!遇到您了,當然更要敬上一根菸……”
沒等羅小兵把剩下的話說出來,鄭雲鬆就搶白道:“唉喲,可打住吧!羅小兵啊,羅小兵,我昨天都承認你牛逼了,服軟的話也都說了,你還想咋磕磣我啊?非得我跪地求饒不可嗎?如果說你這根菸是要道歉的話,我求你還是收回去吧。老子輸了就他媽輸了,不用你他孃的可憐!”
“道歉?!”羅小兵反問道:“鬆哥,你把我羅小兵看成啥人了?我會跟你道歉?!笑話!”
“你……”羅小兵的話說得不是一般的硬氣,說得鄭雲鬆一時語塞,車內的其他三人都感到了一觸即發的**味。喬晚趕緊過來拉了一把羅小兵,並朝他一個勁兒地擠咕眼睛,那意思是叫羅小兵千萬剋制,可萬萬別把事情給鬧大了!
羅小兵朝着喬晚吼道:“你狗日的拉我幹屁?!難道我說錯了嗎?!難道我他孃的不該好好感謝感謝鬆哥嗎?!我就算拿命來感謝鬆哥都不過分,難道還他孃的不能給鬆哥敬一根菸嗎?!老子沒拿你狗日的東西送人,你瞎心疼啥啊?”
車裡其他四個人全都讓羅小兵的這一大串吼出來的臺詞給搞傻了,那鄭雲鬆臉上的尷尬一瞬間也摻進了許多的不解:“啊?你說啥?我咋不明白你要感謝我什麼呢?你他娘要說是我讓着你的,那你趁早別說了,老子昨兒個吃奶的勁兒都快使出來了!”
這鄭雲鬆的腦袋也不傻,直接把羅小兵最可能說的一個藉口給堵了回去,他倒要看看羅小兵的狗嘴裡還能吐出來個什麼牙來!他就是想難爲難爲羅小兵,好找一下心理上的平衡,不過他還是有些許不解,這羅小兵年少得志絕不可能是個缺心眼的人啊,他能拿這種三歲孩子都想到的藉口來緩和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嗎?——不像!
羅小兵聽罷,果真搖了搖頭,他再次舉起那根還沒有敬出去的香菸說道:“不不不,鬆哥你這麼說我就更要感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