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多遠,已到第二條溪水前,只見前鋒的百人隊已站在離溪水約丈許處相候,想是吸取了第一條溪水的教訓,不敢離岸邊太近。
衛長風令其他人立住腳,只叫上安然和李全繼續前行,以防萬一有什麼危險高級將領會被一網打盡。
三人來到水邊,見那水烏黑無比,而且形如凝脂,已經是半固態了,哪裡象河水的樣子?整個就是一個泥沼。
安然向李全問道:“李將軍,這河裡可有惡物?”李全笑道:“安將軍也太性急了,我又不是神仙,哪裡能一搭眼就看出這河裡有什麼東西,且容我慢慢看來。”說着,他走到河邊,蹲在那裡細細觀察起來。
安然等了一會兒,見李全仍在觀察,童心忽起,笑道:“我且扔個石頭進去就知端的,可比你要快的多了。”他說着順手拾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見李全蹲在河邊,怕將石頭扔的太近會把泥水濺到李全身上,當下手一揚,石頭仍到了河中央。
那石頭落在河裡,卻沒有如正常情形下一樣濺起河水,而是隻發出了輕輕的“咕嘟”一聲,河面上冒出了一個大氣泡,卻連一滴水也沒有濺起,那石頭就已經沉入河中不見了。
這一下大出意料之外,李全、安然、衛長風三人都“咦”了一聲。安然轉眼見旁邊倒着一棵細長的樹幹,長約七八尺,當下俯身拿起,又向水中一扔。
那樹幹一入水,只發出了輕微的“刷”的一聲,這一回連個氣泡都沒有,轉眼就沉了下去。
如此一來,衆人都已經明白,這河不會有什麼惡物,連木頭都漂不起來,哪有什麼惡物能在此生存?只是,這還不如前面那一條溪水了,這樣可怕的泥沼,卻要怎麼過去纔是?
一邊上一個衛士見幾個將領都在試水,他的心思機靈,眼見衆人都沒能試出這泥沼的深淺,當下又拾起一根長約丈許的樹幹,持定一端,將另一端向泥水中插去,他本以爲這泥水多少會有些阻力,手上多少加了些力氣,沒想到一插之下,那樹幹就如在空氣中一樣,一下子直至沒頂。
那衛士這一下閃了力,立足不住,身體向前一傾,撲嗵一聲,頭部已經入水。
那樹幹入水都全無阻力,何況是人?衛士才一入水,身體就向水中急滑下去,後面的兩個衛士急忙衝過來,抓住這衛士的腳向後急拉纔算將他拉出,才一拉出,兩個衛士突然齊聲驚叫,雙雙放手,跳在一邊。
只見入水這衛士,上半身浸入泥水的部分,已經是皮肉皆爛,深可見骨,整個腦袋已經變成了一個骷髏,但骨頭仍然在滋滋作響,冒着煙一點點繼續爛下去!
“我的個乖乖。”安然驚歎道,“這河,咱們只怕真的過不去了。”
“傳令全軍,”衛長風突然說道,“但有能想到安全過此河辦法者,賞銀千兩,官升一級。”
安然一愣。衛長風這令,不是在公然承認自己想不出辦法嗎?一個將領,最忌諱的是讓人以爲自己無能,現在衛長風這個命令,等於在向全軍說自己無能,這樣的命令。。。。。。
“衛將軍,末將以爲,這個命令。。。。。。這個命令嘛。。。。。。”
安然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說明自己的看法,他總不能直指衛長風無能吧?
衛長風卻已經明白了安然的意思,他嚴肅的看着安然。這個道理他要說明白,因爲安然雖然很勇敢,在謀略上卻有欠缺,他希望藉此機會點撥一下安然:“安將軍,世上沒有攻必勝、戰必克的將領,也沒有無所不能的長勝將軍,孔子都說,三人行,必有我師,一個好的將領,不是個人才能如何出衆的將領,而是一個知人善任的將領,你可知道‘將兵’與‘將將’的不同?”
安然初時聽衛長風突然講起大道理,不由奇怪,待聽得“‘將兵’與‘將將’”之句,眼中一亮,無比佩服的一挑拇指:“衛將軍說的有理!末將拜服!”
一邊上的李全卻聽得一頭霧水,笑道:“什麼‘將兵’與‘將將’?二位這是在談象棋不成?”
衛長風笑道:“非也。我們在談的是高祖與韓侯之事。”
他隨即給李全解說:“史載:上嘗從容與信言諸將能不,各有差。上問曰:“如我,能將幾何?”信曰:“陛下不過能將十萬。”上曰:“於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爲爲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將兵而善將將,此乃信之所以爲陛下禽也。”
那意思是說,有一次,漢高祖與韓信談論各位將領的能力,韓信回答說各有差異。又問韓信:“依你看來,象我這樣的人能帶多少人馬?”韓信答道:“陛下帶十萬人馬還差不多。”高祖再問道:“那麼你呢?”韓信不客氣地說:我是越多越好。”高祖於是笑道:“你既然如此善於帶兵,怎麼被我逮住了呢?”韓信沉吟半晌才說:“您雖然帶兵的能力不如我,可是您有管將的能力啊。這就是我被陛下所擒的原因。””
經此一解說,李全也明白了,笑道:“韓信倒也很會說話。”
“而且說的也有道理。”衛長風答道。
此時命令已經傳下,衆人坐在岸邊,看着河水,慢慢的談着,但都是有口無心,心裡都在想着過河的主意。
李全看着河水,沉吟道:“這裡只怕就是傳說中的五溪了。”
“什麼五溪?”身後傳來問話聲,卻是白起和鄭克金來了。二人本是在後面約束部隊,聽得傳下了懸賞之令,心知前面又是難過,所以乾脆雙雙來看一看是什麼情況,正好聽得李全說起“傳說中的五溪”一句,鄭克金於是發問。
李全嘆道:“傳說匈奴人的天神爲保其王庭,爲匈奴單于設下五溪,常人難過。你看,這裡五條小溪,前面一條已經如此難過,這裡又是如此,只怕就算過了這裡,另三條也不是那麼容易渡過的。”
白起聽得李全說起這個,笑道:“那只是傳說而已,何況這五溪只是自東向西的南過,要是自南或自北而來,卻全無阻擋,想是匈奴單于爲了嚇唬百姓編造的。”
李全搖頭道:“白將軍所說末將早知,這個解釋當然好,只是,這也不過是一家之言而,衆人都以爲對,卻不知是否事實?”
白起一呆,卻也不由得慢慢點頭。要知道歷史真相究竟如何,還真是難以釐清,有時一個人人以爲是真的事情,可能其實是假的,而無人相信的事情倒是史實。
衛長風見白起發呆,笑道:“這問題留給秀才們研究吧,咱們現在的問題是如何過這五溪,難不成真的繞上一大圈,打南邊或北邊過去?那可真要耽誤好多時候了。”
衆人一時都沉默起來。過了一會兒,李全嘆息道:“要是不必與匈奴開戰就好了,也就不必一定過這五溪,其實說到底,都是人的慾望所至啊。”
安然笑道:“李將軍做過出家人,無慾無求,我們這些凡人卻是不行。”
李全搖頭道:“何來無慾無求之說?據我看來,世上人出家人也好,凡人也罷,都是有欲有求的。凡人者,求財,求官,求名,出家人,求成仙,求證佛,便是佛家子弟,終日裡說什麼‘無色無相’的,但求無色無相,難道不是求?所求雖然不同,但有欲有求卻是一樣的。道士看破紅塵,不求名不求利,但也是終日裡打坐煉丹,提龍虎,捉五行。。。。。。啊!”
衆人正愣愣的聽着李全在那裡論道說佛,不妨李全這一聲怪叫,都嚇了一跳,紛紛問道:“怎麼了?什麼事?”
李全看了看衛長風,哈哈大笑起來,笑罷,對衛長風說道:“衛將軍,你那個懸賞,只怕要末將來領了。”
此話一出,衆人都喜動顏色。
衛長風是懸賞全軍,求過河的辦法。李全說要領賞,那自然是有過河的辦法了,如果是旁人來說,可能還要驗證一下,先懷疑三分,但李全來說,自然更加的可信。
“快說!”
“李將軍,快說!”衆人七嘴八舌的催促道。
李全笑吟吟的答道:“道家五行之說,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這五溪所在,此前一溪,水生惡物,咱們以火克之,現下這泥沼非水,而是土,既然此前是倒轉來,不是以水克火,而是以火克水,則現在也一樣倒轉,以水克土即可也。”
“李將軍,你還是說說具體辦法吧。”安然越聽越急,他可不管誰克誰,他只想聽着應當怎麼辦纔好。
“在附近打些清水倒在此溪中。就這麼簡單。”李全答道。
衆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都有些疑惑,這從道家法門中推出的辦法,管用嗎?
“無論如何,不妨一試。”衛長風說道,“至少,這算值得一試的辦法。”他嘴裡雖然說着“值得一試”,但那口氣很明顯,他也不大相信,但無論如何,試一試也沒什麼壞處,至多不管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