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門外一陣鏗鏘聲,一張大盾堵住了缺口,噹噹噹幾聲,箭射在盾上。跟着一道寒光透入城門,一把劍就象劃開流水一樣又劃開了一大塊城門,此時城門的缺口已經足以通過一人一騎了。
“放箭,放箭!”門內的千夫長緊張的聲音都變了調,“設絆馬索,快去報告大賢王!”
格路自然不必等待千夫長報告,他早已下令調集三千士兵陳列在城門左右,一旦漢軍突破城門,特別是衛長風要是攻進來,左右兩隊,一百人爲一批,只許前進,不許後退,無論如何要把漢軍打回去,如果是衛長風,傷了他的賞金千兩,殺了他的,連升三級,世襲貴族!
城門此時雖然已經能通過一人一騎,但也正因如此,大盾已經無法擋住從城門**出的箭,門外的漢軍連續攻了兩次都沒能成功,倒是倒下了七八個人。
城外,衛長風看着城門,眼見城門內箭雨越來越密集,而且門內隱約的有大量東胡軍在聚集,門口近處拉起了數道橫索,索上繫着一把把鋒利的短刀,想是用來殺傷馬匹的。城頂,東胡士兵們叫嚷着正搬動石塊,隨時可能從城門正上方拋下。
“撤!”他叫道,“發信號,舉黃旗!”
漢軍突擊隊匆匆後撤,黃旗舉起,後面的漢軍大隊人馬也迅速停住腳步。
最後一名漢軍突擊士卒才離開城門,轟隆一聲,一塊方圓三尺的大石自城上拋下,正拋在城門處,驚的漢軍士兵們一身冷汗,這要再晚片刻,肯定得被壓成肉泥。
漢軍主力中,鑼聲響起,大隊前隊變後隊,後隊變前隊,向後撤退。
格路暗叫了一聲鐵赫大神保佑。
好險啊。
方纔的傷亡其實是漢軍吃虧,因爲東胡軍無一陣亡,只有二人受傷,漢軍倒是傷亡七八個人,當然,相對於數萬人之間的戰爭,這點兒小傷亡實在是不必理會。但傷亡雖少,危急卻一點兒也不小。萬一城門被攻克,其後果想想都後背發冷。
“再放神鷹!”他有些發急的吩咐,“要莫吾爾萬夫長速速來援!”
話音才落,一個傳令兵已經跑來,將一個紙卷遞給格路:“稟大賢王,神鷹帶來的消息。”
格路大喜,急展開紙卷,見上面只是簡單的寫着:“我部再受攻擊,請大賢王確認,究竟漢軍主力在哪裡?”
格路恨的直想坐在神鷹上去找莫吾爾算帳。
都說的那麼明確了,漢軍主力在這裡,他還要確認!
當然,這其實倒也可以理解。先說漢軍主力在西豐,然後狂奔到西豐,連氣都沒喘均就又認爲漢軍主力在東豐,按現在的時間算,可能莫吾爾回到東豐連一個時辰都不到,估計着他可能還不等進城就接到神鷹帶來的消息,說漢軍主力還是在西豐。換誰誰都得要求再確認。問題是,現在西豐連城門都破了,你還確認個什麼?等確認完了,可能你也不必來了,反正都已經失敗了。
格路連聲催促着要來紙筆,在上面寫道:“本王親眼見到漢軍七個萬人隊的人馬,西豐危急,速發兵,抄漢軍後路!”
寫罷,令養鷹人換上紅色消息筒,立刻放鷹。
養鷹人的神色有一絲悲哀,但也不得不照做。
那神鷹是經過特別訓練的,平日裡一個時辰能飛百里,但如果繫上紅色養鷹筒,那筒內有一種獨特的藥物,會刺激的神鷹拼命狂飛,連小半個時辰都不必就會飛出百里,但神鷹一旦這樣飛去,飛出百里後就會暴斃而亡。這神鷹極爲難得,所以輕易不會用這種方式,而現在西豐實在緊急,格路不利己,只得用了這個辦法。
他知道這一回莫吾爾是無論如何都得來的。能夠以這種方式來傳遞消息,那就意味着極爲緊急了,要是看到紅色消息筒仍不肯奉令,就等於陣前叛變,無論將官士卒,人人皆可殺這個抗命之人,不但無罪,反而算是重大戰功。
這一邊格路急的跳腳,另一邊,漢軍的中軍帳內也是比較嚴肅。
並沒有聚將,大帳內只有兩個人:方鎮海和衛長風。
“突擊失敗了?”方鎮海問道,語氣十分平靜。
衛長風點頭:“是。”
“可惜。”方鎮海仍是那麼平靜,“你且回去好好休息,咱們按第二個方案進行。”
衛長風沒有動。
方鎮海看着衛長風,他在等衛長風說話。既然衛長風沒有動,就肯定有話說。
衛長風說話了:“第一方案會失敗,不等於第二方案一定會成功。”他一字一頓的、極爲認真的說道。
(二)
方鎮海笑了。
“我們還有第三方案,但也不能說一定會成功。”他說的仍是那麼淡然,但神色中卻有一絲的慈祥,好象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樣,“衛牙將,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有一個命令我是瞞着你下的,你來看一下。”
說着,他從案上拿過一個紙捲來,遞給衛長風。
衛長風展開紙卷。
那是一個方鎮海親筆寫的命令,要求所有常將軍特別注意,他認可並決定了用衛長風的計策,但如果發生了衛長風計策之外的事件,要隨機處置,不可拘泥於原來的計策,儘可大膽臨陣決策,如有問題,由他方鎮海承擔。
衛長風突然感覺鼻子有點發酸。
這位方將軍平日裡很少和衆將閒聊,要讓他如馬勇那樣和部下打成一片比讓東胡人現在立刻投降還不可能。然而,這並不等於方將軍的心裡沒有衆將,這個命令,其實是方將軍保護衛長風的命令,不用口頭而是寫下來,也同樣是爲了查有實據。一旦真的衛長風的計策失效,方鎮海可以立刻出來承擔責任:這個計策是我認可的,我決定這樣做的,我也已經命令衆將不要拘泥了,這件事不能全怪衛長風,是我的錯。
不知爲什麼衛長風想到了一個可笑的情景:一隻老母雞展開翅膀,默默的給小雞們遮擋着陽光。小雞們歡快的啄食着,以爲自己在廣闊的天地裡在鍛鍊,卻不知道,它們頭上毒辣的陽光是被老母雞給遮擋着的。
此時衛長風的心裡不由得比較了一下方鎮海、朱令、趙自安和馬勇這四個人。
朱令是一個官腔十足的人,他也不去**護部下的秀,也絕不會爲部下考慮,相反,他會狠狠的把榮譽從部下手裡奪來,再把責任重重的扣在部下的身上。他只考慮他自己,只對強權低頭。
趙自安則是一個做秀勝於實際的人,他不是沒有良知,只是他的心態就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人的心態,他只求安於現狀,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希望能夠上討好上司,下討好手下,他每天的精力,只怕有一多半用在思考如何不得罪人上了。
至於馬勇,那是一個直腸直肚的人,直的讓人一眼能看個通透。
而方鎮海,可以最簡單的形容:正大嚴厲,外冷內熱,認理不認親。
衛長風突然感覺自己的壓力反而更大了。
現在,他的壓力不是來自於一旦失敗,對自己責任的追究上,而是來自方將軍的那隻母雞翅膀。
他不能讓方將軍斷翅來保護自己。
“將軍,末將告辭。”衛長風說道。
“好好休息。”方鎮海點頭。
衛長風嘴裡答應着,但心裡明白,他今晚是不會安心休息了,他要好好的回顧一下他的這個計策,不止爲了他自己和國家,也爲了方將軍。
當衛長風挑燈細看他的計策時,格路則仍在和莫吾爾通過神鷹打交道。
雖然格路放出了紅色消息筒,但莫吾爾仍是有話要說。他又放回了一支神鷹,表示自己已經起兵趕來,但同時表示,自己的部隊人困馬乏,襲擊敵後,極可能會無力得勝。
格路看着這消息微笑。
他提筆寫道:“來援而敗,責任在我,不來而勝,視同叛變。”寫罷,封了消息筒再放出神鷹。
他估計莫吾爾得到消息的時間應當更快了,因爲莫吾爾已經起兵。
一邊上,一個萬夫長實在看不過眼了,鼓起勇氣提建議:“大賢王,讓莫吾爾萬夫長攻擊敵後是很危險的,他們實在太累了,還不如干脆讓他們來西豐,休整一日後再與漢軍正面作戰。”
“漢軍會給咱們休息的機會嗎?”格路微笑着反問。
“可是,莫吾爾萬夫長真的很難得手。。。。。。”那萬夫長仍據理力爭。
“我要求他得手了嗎?”格路再次反問。
那萬夫長目瞪口呆。
不讓他們得勝要他們攻擊幹嘛?
格路微笑着拍了拍那萬夫長的肩,自顧自的下城去了。
他相信,這一回漢軍一定會中他的計的,因爲這個計策完全是他臨敵之際突發奇想,靈機一動想出來的,漢軍絕對預料不到。
次日,時近中午,莫吾爾抵達了。
他的部隊只剩下一萬七千人。
其實他仍是帶着二萬人來援的,但往來在上百里路上連續奔波,不少馬匹被累倒,雖然他將一萬累的最明顯的人和馬與守城軍交換,但仍有三千匹馬倒在半路上,他不得不下令三千失了馬匹的人自行回東豐去,只帶着一萬七千人抵達西豐。
此時莫吾爾已經繞到了漢軍大營後面,左側是漢軍大營,身後,是他的一萬七千士兵。
莫吾爾看了看漢軍大營,再看看自己身後的士兵,心中暗罵着:這樣子,還打什麼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