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輪迴之力
雲端之上，孤魂醜陋的臉在可怕地扭曲，眼神中的驚駭暴露了她此刻的內心。
她嘴脣哆嗦了半天，才終於說出話來：“他，會是情魔？還是戰魔？”
一旁的白衣蒙面女子顯然不知道孤魂想得到的答案，甚至她對孤魂的話充耳未聞，在她晶瑩如玉的指掌上，魔蓮花還有蓮花的形狀，卻已經變得暗淡無光。
就在蓮花虛影融入方牧身體的同一時刻，她手上的魔蓮花剎那之間便褪淨光華，實在已形同糞土。
呼——突然風起，魔蓮花成爲一片塵埃隨風飄落雲層，連最微小的痕跡都不曾留下。
爲此，白衣蒙面女子因爲驚嚇正茫然不知所措，呆呆出神。
孤魂畢竟是老成精的人物，很快就恢復了常態，她看了白衣蒙面女子一眼，加重了語氣：“雀兒——”
“師傅在叫我？”白衣女子如夢方醒，趕忙畢恭畢敬的問道。
孤魂似對白衣女子說，也似在喃喃自語：“暗天，大衍之歸，魔蓮花，三者爲一，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想不到方牧這個臭小子竟有這樣的機緣，但對於戰魂力不過月輪境的方牧來說，他居然沒死，會是因爲宿命體的原因？難怪宗主想見到他。這個臭小子給人的意外真是越來越多了。”
白衣女子眼眶之中閃爍着隱忍的水氣，即便她想百般掩飾，可其間的關切與焦灼，讓孤魂都看在眼裡。
於是孤魂乾癟的嘴角悄然掛上一抹玩味的笑意。白衣女子躊躇片刻，終於還是問道：“師傅，他，會有危險嗎？”
孤魂搖搖頭，卻以少有的耐心道：“暗天的暗天之滅的毀滅力量，是黑暗力的無上存在，加之它能夠喚醒魔獸之皇的幽靈，就算修爲上乘的魔道高手，對其的掌控駕馭都極難做到。但方牧做到了。”
“至於大衍之歸，整個傳奇大陸可以壓制它的不會超過五人，重要的是，暗天再怎麼說，充其量也只是魔獸之皇曾經的一滴血，但大衍之歸可是能夠顛覆天地的魔界聖器。暗天的暴戾和大衍之歸的至上威能，如果方牧沒有足夠的力量壓制，就會被反噬，也就是成爲兩者的寄體，以後做什麼便身不由己。”
白衣女子頓足急道：“那，那他會成什麼樣子？”
孤魂冷笑一聲：“這個爲師也說不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方牧只有自身力量強大過暗天和大衍之歸，才能擺脫二者的主宰，否則他只是暗天和大衍之歸的傀儡。”
“不過方牧作爲萬年一遇的宿命體，結果一定是個意外。”
白衣女子相信孤魂所言不虛，但再大的可能都不能使她發自內心的安定。
畢竟，她對方牧是永遠難以放下，而且她人生軌跡，也是因爲方牧而確定方向，事實上，她現在能夠與孤魂站在一起，最主要原因同樣是因爲方牧。只是不爲外人所知罷了。
不過，白衣女子還沒有開口，孤魂卻驚咦了一聲，臉色再度驚變，目光死死盯向方牧所處的位置。
孤魂與白衣女子所處的雲端離方牧有數千米之遠，但憑兩人的目力，卻能達到明查秋毫。是故，方牧的一舉一動，盡收她們眼底。
方牧成魔已經是既定的事實。
是情魔？還是戰魔？在場的人沒有誰可以明瞭。
卻可以想見，把暗天，大衍之歸，魔蓮花三者合爲一的方牧，他不管是情魔還是戰魔，天下再無匹敵之人。
方牧看起來已經完全從昏迷中甦醒，但他的樣子不復往昔。
他目光呆滯，全身僵硬，加之衣裳凌亂，發如亂草，三大魔道神器一點都不曾顯山露水。
方牧此刻，完全就似個要飯的白癡。
方牧木納地轉過頭，動作顯得很是吃力，他看看驚疑參半的拔拓柔，艱難的吐出一個字來：“娘！”
拔拓柔眼眶裡淚水晶瑩，她是在感動，方牧在神志渾沌的此刻還能認識她，如何不感動。她欣慰而又柔聲叫道：“牧兒，你怎麼了？”
方牧沒有回答她，也回答不了她。但方牧繼續扭轉頭部，直到他看見一旁的孔翎，更爲艱難的說道：“翎——兒。”
孔翎眼神閃過複雜的情緒，看起來比跋拓柔平靜許多，她輕輕點頭，看着方牧的眼神意味深長。
在上一刻，詛咒大陣因爲方牧而受到嚴重破壞，要繼續困住三百強者，已是不大可能。
但要離開帝王谷，他們也不能在短時間裡做到。
隨着三大魔器在方牧身上斂跡，令所有強者膽寒的壓制力量隨之消失。
天隱道，馭靈者，花傀儡，以及遮天城和魔宗強者，他們之前對付大衍之歸本就力量損耗大半，又抗拒詛咒大陣許久，此刻大都手腳疲軟，難以再戰。
所有人不知道下一刻要發生什麼，而力量壓制頓去，他們本能的都長出了一口氣。
爲此寂靜得近乎窒息的帝王谷，有了輕微的躁動。
能夠使出萬生萬滅的滅世老祖，無疑是衆強者中的更強存在，他的戰力就算只剩一層，也可以完虐在場的所有個體。
在大家喘息的當口，滅世老祖白髮飛揚，老朽的軀體撲向方牧。
守護明月王朝的天隱道，自然不會讓方牧這個未來的魔道大能爲魔道所用，如果可以，滅世老祖把方牧殺死一百遍他都願意。
自然，滅世老祖一出手就拼盡了全力，務必要置方牧於死地。
緊隨其後，卻是一道紅色身影，距滅世老祖僅一步之遙。魔宗大小姐不會讓方牧死，除了她的宗主父親想見方牧，最重要的是宿命體方牧，是魔宗崛起的最大希望。
接下來人影晃動，各懷目的，至少有五十人掠向方牧。
於是，衆強者的戰力立馬形成浪潮，一層層推進。風聲嘯叫，聲勢驚人。
唰！方牧黯淡無神的雙目陡然透出黑白金三色交織的光華，在他瞳孔裡，浩瀚無邊的能量風起雲涌，那瞳孔現在就好像裝着力量的倉庫，一旦打開，後果不敢想象。
嗡——包括最快的滅世老祖在內，他們的力量波距離方牧一丈的時候，方牧身上響起沉悶的低鳴。他們前行的身軀嘎然而止。
低鳴聲一起，置身帝王谷的所有強者，不管遠近，他們只覺頭皮發麻，在沒有產生什麼結果之前，他們卻已有了無比的恐慌。
他們知道，方牧可能目前神志渾沌，生殺予奪他不能做出判斷，正因爲這樣，他們才真正怕了。不知道具備靈性的三大魔器，會橫生什麼？
譁！無邊無際，永不枯竭的能量自方牧身上釋放，瞬間覆蓋了整個帝王谷。平靜若水，沒有產生任何傷害。
可是所有強者臉上駭然驚變，甚至表情絕望。他們的樣子就似垂死掙扎。他們只有自己清楚，那平靜的能量覆蓋，讓時空變化，好像那能量正在掌控他們的時間。
換句話說，如果脫離不了那能量覆蓋，他們的時間不會正常運轉。
時空在靜止，一切在接近停頓。
但能量覆蓋開始波動，帶着詭異深奧的玄機，不管強者在怎樣掙扎，那波動在空間形狀如同波紋，毫無懸念地漫過帝王谷的人和物。
當那波紋經過，天地和人們便褪去了一層時光：只見林木在肉眼可見中矮了一截，所有的強者也都年輕了十歲。
那能量覆蓋，居然是在令時光倒退。
如果這種作用可以持續，那眼下的強者們會變成怎樣？
或者說，那波動繼續，豈不要讓衆多老成精的強者回到過去，年少幾十歲，可怖的修爲也只得從頭再來。
果真如此，身在帝王谷的三百強者在下一刻將不復存在。
方牧沒有動作，能量覆蓋還在，卻沒有了那空間波動。方牧用詢問的語氣面向跋拓柔和孔翎，話說得依然吃力：“他們，該死？不該死？”
跋拓柔意識到了什麼，忙說道：“牧兒不要殺他們！”
孔翎卻道：“他們對你心懷叵測，好多都是壞人。”
方牧點點頭，又搖搖頭，道：“那我，不讓他們死。”他說得平淡，就好像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
隆重的憂鬱襲上跋拓柔心頭，可方牧想怎麼做，她是毫無辦法。
方牧身上那波動再次出現，而漫過的速度更爲加快。
雲端的孤魂面無人色，厲叫道：“小姐！”她不管不顧的就往血轎的主人，即那個紅衣女子凌空撲去。孤魂必須去救她。
雖然四個絕色女子加之六個老者，以及一百花傀儡，他們力量合一，形成如同穹頂的磅礴氣機，把紅衣女子緊緊拱衛，一副拼死保護紅衣女子的架勢。
第一次空間波動過後，紅衣女子看上去少了好幾歲，強者的戰魂力根本就起不了作用。如果這次空間波動侵襲到她，不知道會成爲多大的小丫頭片子。
孤魂的身手很快，但她想救紅衣女子的希望並不大。她距離紅衣女子有千米之遠，而方牧離紅衣女子不過數百米，就算以同樣速度，孤魂野會功虧一簣。何況現在方牧的實力比之孤魂，已是天壤有別。
待孤魂到達紅衣女子身旁，不知道她已經經受幾次空間波動的碾壓。但孤魂別無選擇，就是死，她也得死在紅衣女子前面。
空間波動就像連綿不絕的水紋，層層疊疊，沒有止歇。它悄無聲息，看不出其危險性。
當那波動輕易穿過強者們的戰魂力防禦，那些強者們的身影和地面便開始扭曲，接着就成了一片模糊的空間。
空間波動從釋放的時候開始，就凌駕到了現在的空間之外，它自成時空法則。只要它籠罩的地方，就在它法則之內。回到過去，到達未來，通過輪迴之力都可以辦到。
兩息之間，空間波動已經籠罩了數百米，眨眼間離紅衣女子已經不過十步之遙。孤魂卻還在百米之外。她當下不由肝膽俱裂，仰天悲嘯。她愛莫能助已成定局。真不知道接下來紅衣女子會變成怎樣的小丫頭片子。
空間波動穿過了穹頂模樣的氣機，情況已是萬分危急。
孤魂醜陋無比，對天下男人手段殘忍毒辣，可她對紅衣女子，名爲主僕，實際情同親人，她已認定了結局，她痛苦的閉上雙眼，不敢看向紅衣女子所在的地方。
“豈容你挾輪迴之力亂來！”天際陡然暴起叱吒。
叱吒聲裡，空中風雲激盪，力量四射。緊接着一朵朵碩大的烏黑雲團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阻向紅衣女子跟前。
雲朵蘊含水分，從高空墜落，當有萬鈞力道，卻不知對空間波動能否擋上一擋。
咻咻——雲團與空間波動遭遇，頓時雲霧蒸騰，雲團以無以復加的速度在一圈一圈變小，一如倒磁帶，呈現出雲團形成的逆過程。
雲團還是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空間波動的進度不作稍減。
在最後的雲團消失殆盡的前一秒，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掠過紅衣女子身旁，拽住紅衣女子的手，騰上雲端。空間波動擦着兩人腳底而過，端是兇險萬分。
“爹，你怎麼纔來！”雲端之上，還沒有站穩腳跟的紅衣女子已然嬌嗔道。
闊臉長鬚，一頭白髮亂舞的魁梧老者哈哈大笑，威嚴的目光裡此刻盡是憐愛。打量了一遍紅衣女子，確定沒什麼問題，便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只要我兒安然無恙，爹來得就是時候。”
紅衣女子本想說什麼，可她回頭看見了帝王谷的情況，立馬目瞪口呆，整個人傻掉了。那場面實在太震撼了。
帝王谷裡，躺着一地的嬰兒。不久之前，他們可還是戰力不凡的強者。輪迴之力居然使他們落到這樣的下場。
成人的衣服包裹着一個個幼小的軀體，哭聲響成一片。
不知何時，紅衣女子已是冷汗淋漓。她差一點就成了嬰兒羣中的一員。
紅衣女子的父親神威凜凜，表情淡漠，他見識過魔蓮花曾經釋放的輪迴之力，眼下的情況對他來說實在不足爲奇。可是他很快就暗暗變了臉色，眉頭也悄然擰起。
因爲在嬰兒人叢裡，緩緩站起一個人來。
那是唯一沒有被輪迴之力變成嬰兒的男人。在輪迴力之下，從古至今，還不曾出現這樣的事情。
由此可見，那個人會有多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