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康成講起盧佩姍所託之事,陸遠頓時目瞪口呆,當場石化。
簡直是始料未及啊。
他沒想到盧佩姍搞這麼大的排場,又是大菜又是茅臺的來招待康成,竟然是爲了自己……
原來之前她去蕭山分廠拜訪康成,商談關於第二批勞務訂單的時候,聽康成說起,華晟集團在蕭山增加生產線成立蕭山分廠之後,會依託着蕭山分廠再增設一個蕭山市場部,專門打開和深耕杭州市場,尤其是杭州的四季青服裝市場,這幾年發展勢頭迅猛,儼然成爲國內最具影響力的服裝一級批發與流通市場。
華晟集團根本無法忽視杭州四季青這個服裝成衣銷售渠道,這也是當初華晟集團最終決定在蕭山建設分廠的一個很大原因。
如今蕭山的生產線增設完畢了,針對杭州四季青的蕭山市場部籌備工作自然也要提上議程了。
在華晟集團的體系裡,一直都是市場先行。所以籌備中的蕭山市場部雖然只是一個三級部門,但它卻不隸屬於蕭山分廠,而是直接向華晟集團的集團市場部總監俞麗彙報工作。俞麗這個集團市場部總監,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華晟集團五位副總中的唯一一位女性。她是以集團副總的身份,兼任着集團市場部總監。
單從這一點,地位還是高下立判了。
蕭山市場部的總監,在職級上和蕭山分廠的廠長是平級的,比康成這個分廠的人事總監還要高一級。
聽到這個消息,盧佩姍當場就動了心思,想讓康成幫個忙,將陸遠推薦進華晟集團蕭山市場部工作。
雖然蕭山市場部是獨立的,人事工作不歸康成這個分廠的人事總監負責,但同爲一個集團,他還是有些推薦權的。尤其是市場部籌備期,推個人還是比較容易的。
不到三天的時間,他就幫盧佩姍辦成了這個事。雖然在飯桌上,他也說了推薦歸推薦,但若不是陸遠本身有國企銷售的經歷,恐怕想進華晟集團的蕭山市場部,也非易事。畢竟市場部門和銷售部門還是有些區別的,門檻兒可能會更高一些。
儘管陸遠被突如其來的消息搞得腦子有些發懵,甚至對盧佩姍的擅自做主有些微慍,但當場還是沒有表現出來,口中連稱感謝康主任。
好在蕭山市場部現在還處於籌備期,推薦人選成功不代表現在就要過去入職,所以不需要陸遠現在就要表態。當然,在康成眼中,華晟集團的市場部,那可不是隨便想進就能進的 ,比陸遠呆在不溫不火的國營廠裡混日子,拿着一點微薄的工資,簡直要好太多了。能進入正處於高速發展期的華晟集團,對一個年輕人而言,無異於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因此,這事兒在飯桌上就往沒深裡去聊,讓陸遠也免去了一絲尷尬。
……
飯局結束後,盧佩姍在飯店門口打了出租,送康成上了車。
夜裡風起。
盧佩姍剛纔在飯桌上也沒少喝,現在出了飯店,恰被夜風吹拂過,驟生一股涼意。
隨即,她將搭在手臂上的風衣重新穿了起來。
這時,陸遠從飯店旁邊的車棚取來自行車,拍了拍自行車後座,笑着盧佩姍道:“姍姐,要不要坐我的敞篷送你回職介所?”
盧佩姍搖頭道:“剛吃完飯,不如一起走走吧?”
“也成,當遛遛食兒。”
陸遠又把他的二八大槓推回了飯車棚,反正十九隊飯館離三棉廠也不算遠,明天下班了找時間過來取車就是。
街燈綽綽,月光鋪灑,照映着每一個回家路上的人。
順着誠聯信職介所的方向,陸遠和盧佩姍並肩走着,約莫走了十幾步,盧佩姍突然說道:“是不是覺得姍姐自作主張,生氣了?”
“生氣倒是沒有,不過真的有些突然。剛纔在飯桌上差點沒反應過來。”
陸遠這麼說,盧佩姍自然聽出了陸遠雖然沒有生氣,但至少是介意的。
“也怪我,想一出是一出,也沒事先跟你商量。”
她輕輕拍了一下額頭,笑道:“不過我也是爲你好,你知道的,國營廠這兩年都在走下坡路,不是下崗裁人,就是降薪減福利。你自己想想看,你們三棉廠有多久沒有更新換代生產車間的機器設備了。暮氣沉沉,沒有競爭力,只會攀附在國家統購統銷的大腿上吸血的國營廠廠,早晚會被市場淘汰,被時代拋棄。你不如未雨綢繆,提前想好退路纔是。”
“沒這麼嚴重吧?”
陸遠聳聳肩,說道:“我們廠從年初就一直在搞深化改革,卓有成效。精簡部門,下崗裁人,那是必經的陣痛。而且我不會是調崗到新部門了嗎?”
“正因爲你調崗這個事,我才更建議你離開杭三棉!”
忽然,盧佩姍停住了腳步,認真地說道:“你明明在銷售部門做得那麼出色,而且事實證明,你也非常適合做銷售。但卻把你調到行政部門去,參與你根本不熟悉的什麼深化改革工作,這簡直就是在害人。我那天邀你一起創業,不過我看你興致缺缺,所以我才讓康成幫忙,將你推薦進華晟集團的蕭山市場部。”
“姍姐,你說的是有些道理,而且說實話,我也喜歡在銷售辦工作。那種跑業務走市場,分析客戶,跟進客戶,與客戶從陌生到熟悉,甚至成爲朋友,最終簽單成功所帶來的愉悅和滿足感,不是坐辦公室看報紙能給予的。如果有得選,我也願意回到銷售辦工作。我喜歡這種建立目標完成目標,挑戰不可能到可能的崗位。”
陸遠承認盧佩姍說的那些都有道理,繼續說道:“但是我暫時還想留在杭三棉廠,也不是說我沒追求,想要混吃等死,而是我真的還沒想過換工作。而且現階段,我覺得在杭三棉廠的確學到了很多東西,再沒有一處地方,能讓我這麼安逸地一邊學習一邊工作。你要突然把我放到風大浪大的華晟集團裡,我怕我不被水淹死,就被浪給拍死了。不好意思啊,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嘖嘖嘖,陸遠,你真是一個嘴貧到賤,又理智到讓人討厭的傢伙!”
盧佩姍聽着陸遠的這番話,狠狠吐槽了一句,隨後又道:“看來,你自己已經早早就有規劃了,那當我是瞎操心吧。”
“怎麼是瞎操心呢?”
陸遠趕緊貧着嘴寬慰道:“你這是關心,一種愛到入骨的關心!”
“能不能不要這麼噁心?陸遠!我這一身雞皮疙瘩都要掉地上了。”盧佩姍下意識地抱着雙臂,一臉嫌棄。
陸遠笑道:“掉雞皮疙瘩算什麼?就怕掉得是粉底,撲簌撲簌地往下掉……”
盧佩姍乍一聽還不覺得怎麼地,但細一聽,這混蛋是在挖苦自己今天出門化妝打粉底打得厚啊,簡直嘴毒到死!
她知道跟陸遠逗嘴耍貧,自己根本不是對手。
不過對於這次蕭山市場部的機會,她還是覺得蠻可惜的,她還是試圖做最後地努力,勸說道:“陸遠,華晟集團的市場部,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那可是最鍛鍊人的一個部門,這也許是你職場生涯裡一次難能可貴的機會啊。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我當然知道華晟集團這種大公司的市場部,是有別於我們杭三棉國營廠這種傳統銷售部門的,他們無論是市場策略研究,品牌規劃建設,還是銷售渠道,商品變現,都已經遠遠走在了同行業的前列。如果能進他們的蕭山市場部,參與從零到一的市場開拓過程,肯定是一次非常寶貴的學習經歷和財富經驗。但是……”
陸遠苦笑了一下,搖頭說道:“但我還是沒做好換工作的心裡準備。而且我們家已經有一個下崗職工了,我這個時候再說要辭職離開杭三棉廠,我媽不罵死我,我爸也得削死我!”
“好吧,隨你啦!”
盧佩姍無所謂地攤攤手,吐槽了一句:“媽寶男!”
陸遠說道:“我這樣的,可不是媽寶男,我這是二十四孝好兒子。媽寶男你是沒見過,那種作大死,我們廠裡就有一個……連跟出門女朋友約會看電影都要他老媽請示。你看我一下班就出來跟你約會吃飯,連我媽那頭招呼都不打一聲,囂不囂張?”
“這有什麼好囂張的?你都多大了?咦……不對!”
盧佩姍突然反應過來,舉起手來就要打陸遠,“誰跟你約會吃飯了?陸遠你個混蛋,又佔我便宜!”
不過陸遠見機得快,哈哈一陣大笑,飛奔在前,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