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事找我,沒有太大的用處。畢竟我只是改革辦的副主任,我上面還有秦副主任,關副廠長!而且——”
張大年實話實說道:“食堂承包這個事情,太大了!它跟招待所承包是兩碼事,畢竟它還關係到廠裡幾千人以後一日兩餐的問題。所以,最後承包給誰,不是我說了能算的,也不是秦副主任、關副廠長能拍板的!最後還是要廠黨委會決定的!我能幫忙的,也僅是讓你們知道這個消息,比外界要稍微早一些!僅此而已啊,別的忙,哥哥也是無能無力。你要說讓我搞定這個承包食堂的事,咱老張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這個忙真幫不上,兄弟!”
“明白,我聽你分析完,就知道食堂這個事情,沒那麼簡單容易。”
陸遠點頭說道:“這種事情要是一個人就能作主拍板,咱就不叫國營廠了!不過能從你這及時知道這方面的最新情況和消息,已經是幫了我很大的忙了!”
張大年道:“這個傳遞點消息,自然是義不容辭的,誰讓我在改革辦呢?而且這個副主任的位置,還是託了你的福。要不你哥哥我還只能繼續呆在第三科了。”
“不扯這些了,越扯越生分!”
陸遠擺了一下手,笑了笑,說道:“看來我媽他們要拿下食堂的承包權,還要費點心思。你是不知道,她是志在必得啊,都準備把我們家這些年攢下的家底兒,都拿出來幹這個事了!還說不夠就跟親戚朋友借,就跟銀行辦貸款!”
“嘖嘖,你媽這魄力,簡直女中豪傑啊!”
張大年豎了豎大拇哥,笑着說道:“她要是當咱們三棉廠的廠長,那咱們廠還需要改什麼制啊?直接帶領咱們三棉廠揚帆起航了!”
陸遠:“……”
玩笑話歸玩笑話,張大年還是有心提醒道:“陸遠,承包食堂這個事,你媽她們要想說服廠裡領導,把承包權交給她們,除了資金這塊之外,還要在其他方面下點心思。畢竟廠裡把食堂承包出去,初心是爲了減負,而不是單純地想從承包商身上掙每年的承包費。”
“對的,我回頭就建議我媽他們做個承包方案出來。”陸遠贊同張大年的說法。
張大年點頭道:“嗯,方案該怎麼寫,該怎麼突出重點,怎麼讓人眼前一亮,最終怎麼說服對方,這些你都比我懂,我就不說了。不過有一點,你媽比吳娜有天然優勢!”
“嗯?”
陸遠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笑道:“你是說我媽是咱們廠的下崗職工!”
“沒錯!”
張大年道:“而且你媽是咱們廠之前樹立的下崗再創業模範,吳娜再有實力,也是外人,所以在同等條件下,你媽媽的贏面很大。但萬一廠裡也有其他下崗職工爭這個承包權,那其他方面的優勢就要很突出了,這些你回去之後,要好好跟你媽商量商量,替她出出主意。你在改革辦呆過,你比其他人更能讀懂廠裡在改制過程中做出減負調整的真正用意和真正需求!”
“這個是自然,不然改革辦這麼長的時間就白呆了。”陸遠笑着應道。
“行,反正能不能拿下承包權,就靠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張大年說道:“反正有什麼最新消息和變動,我都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他沒有說你,而是說你們,也就是說,張大年會把關於廠裡對食堂對外承包的最新消息和情況,在告訴陸遠的同事,也會告訴吳娜。
陸遠倒是不介意,畢竟吳娜先一步通過洪剛找到了張大年,總有先來後到嘛。而且很明顯,吳娜從張大年這拿消息,肯定不是免費白拿的,而是要付出代價的,或者說,張大年是收了吳娜諮詢費的。這種事情,在國營廠裡司空見慣,不算違規操作。不然張大年憑啥幫吳娜?她又沒有他倆這手交情在。
所以陸遠也不會擋人家財路。
再說了,要真正拿下食堂的承包權,最終還是要拼誰的承包方案能真正說服廠裡領導,在黨委會上通過。
此事聊到這,陸遠和張大年都很默契地不再繼續深聊這個話題,而是轉移到了各自的近況。
陸遠說了他回到銷售科之後的一些事兒,張大年也講了陸遠走了之後,改革辦發生的事情。
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不過張大年說,徐璀璀準備辭職,還是讓陸遠的心微微一沉。
他知道這丫頭的性格,早晚會離開改革辦的,尤其是展鵬飛昇職成第三科的副科長之後。但是他沒想到她竟然會選擇辭職,而不是申請調職。要知道改革辦出來的人,調到任何一個部門,都不會有太大問題的。
“她什麼時候申請的辭職啊?”
陸遠問道:“已經開始走辭職流程了嗎?”
張大年道:“我這裡,秦衛明那裡,都已經簽完字了。最後等關副廠長簽完字,就差不多可以離職了。估摸着春節前吧。”
徐璀璀比陸遠來改革辦要早,她是張大年一手帶出來的兵,所以她辭職離開三棉廠,他多少也感到有些惋惜的。中途他試着挽留過,而且還答應她,既然不喜歡跟展鵬飛共事,他可以替她調崗到其他部門。
但是徐璀璀說不想再繼續在廠裡上這種枯燥乏味的班,簡直是荒廢青春,她要和小姐妹一起合夥開酒吧。
見他心意已決,張大年也就不再規勸,爽快地簽字了。
陸遠聽罷,笑了笑,這倒是像徐璀璀說的話,酒吧迪廳什麼的,也是她喜歡去的地方,選擇跟小姐妹開酒吧,也的確適合她這種歡樂的性格。
一場同事,而且還是當初並肩作戰對抗展鵬飛的戰友,陸遠覺得有必要在她離職前,請她吃頓飯,歡送一下。
這會兒時間不早了,都九點半了,陸遠準備起身告辭。
突然,張大年家裡的座機響了。
“喂?大晚上的,喝什麼酒?”
張大年接起電話,沒說兩句就皺起了眉頭,不過後來聽着聽着,撲哧一笑,說道:“行吧,你過來吧,陸遠也在我這兒,你路過夜市攤的時候,炒幾個小菜過來就好。酒不用買,我家裡有,嗯,他不走,等你。”
說完,啪地一下,掛了電話。
陸遠一聽電話裡還扯到自己,便問道:“誰啊?”
“劉志國。說要過來喝點,我說正好你也在,他說趕巧了,讓你先別走,一起喝點。”張大年搖頭笑道。
“劉志國?”
陸遠也跟着樂道:“他怎麼想着大半夜的,找你喝酒啊?”
“哈哈,你猜他跟我說什麼?”
張大年忍不住又是一笑,道:“他跟我說,他在外面跟一幫朋友在歌舞廳唱歌,然後其中有個哥們跟他說了個八卦,說是華晟集團明年有可能要收購我們杭三棉廠!這傢伙,一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連歌都不唱了,說要第一時間回來告訴我這個消息!”
“華晟集團明年要收購我們杭三棉廠?”陸遠心裡咯噔一下,猛地一沉。
“是吧?你也覺得不可思議是吧?”張大年繼續搖頭樂道,“堂堂杭三棉廠,咱們市裡數得着,也排得上名號的國營廠,居然要被一家民營集團收購,這不是笑話嗎?我看這傢伙,就是想找人喝酒了,故意找個由頭!”
“這個……”
陸遠突然想起了今天和盧佩姍的聊天,他依稀記得,盧佩姍讓他找時間學習一些服裝行業的銷售知識及經驗,說是以後也許用得上。
盧佩姍……康成……華晟集團……
明年收購杭三棉廠?
不對!
還有元旦文藝匯演。
觀看演出的嘉賓名單裡,他記得除了省市領導之外,貌似還有華晟集團的董事長。
堂堂華晟集團的董事長,怎麼會無緣無故來觀看三棉廠職工的文藝演出?
一開始陸遠以爲是省市領導,對華晟集團進行招商引資,希望他們能夠加大在杭的投資和企業落戶。正好元旦那天,他們廠有文藝表演,就順道邀請了在杭的華晟集團董事長來觀看演出。
盛情難卻,對方就來參加了。
雖說有些牽強,但也算說得過去。
不過,聽了劉志國的這條八卦,好像這樣的解釋,會更加合理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