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張纖雲

母親說女兒家長大了還不如小時候省心,大姐今年十歲了,不似母親那般容顏,姐姐長的美極了,大大的眼睛,微卷的頭髮,凌亂得恰到好處,柔柔弱弱,又跟隨父親習得些字,即使也同母親做些家事,倒也不似村裡的同齡人一般黑黝黝的,白白的,村裡人老是打趣跟個發麪糰子似的,滑溜溜,讓人忍不住捏捏。

大概是長女的關係,父親對大姐的教育很是講究,坐站得有規矩,即使滿是補丁的衣服姐姐穿得也很有……,反正就是跟別人不一樣,我看到的姐姐總是頭髮梳得好好的,衣服整潔,鞋子也極少有泥土的痕跡,不似莊稼妹更像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嬌小姐。

我的家很乾淨,父親總說“什麼都要錢,收拾不要錢”,我們可以窮,但該有得體面還是要有的,穿着乾淨自己開心,對別人也是一種尊重。

大姐的手很巧,做得一手好菜,女紅極好,總是偷偷在她和二姐衣角處偷偷繡個小花,不張揚倒也別緻。我總是偷偷罵那個與姐姐定娃娃親的姐夫,不知道他上輩子積了多少福,才能娶我的姐姐。

日子一天一天過着,父親的離開並沒有影響到我,最是玩鬧的年齡,安安靜靜倒成問題,雖說日子清苦,大姐卻用一雙巧手爲我們改善生活,今天紅薯疙瘩湯,明天土豆疙瘩湯,野菜疙瘩……,真爽,如果姐姐能一輩子陪我就好了,那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幸福的日子很美好,但是也短暫,姨媽一次一次往我家跑,問我母親考慮得咋樣了,女孩大了,家裡沒個男人,太危險了。

原來聽說鄰莊今年收成不好,那邊的土匪有意往我們村搬,剛好我們村有個山頭沒人住,易守難攻,能做他們的大本營,也不怕政府剿匪。

我的大姐長得太俊,土匪來了容易出事,姨媽意思是提前把大姐送到秦家,讓大姐早點嫁過去,也安心,不過,母親心疼姐姐年齡太小,不忍心她太早出嫁,一直猶豫。

還沒能等到母親的答案,我們卻等到了秦家的退親,理由是父親過世,兩家婚約作廢,母親一個婦道人家也不能說什麼。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後來找熟人打聽,緣是因爲他家兒子相中別人家閨女,放棄了我姐,我氣不過,打算找他們家理論。

母親攔住了我,這門婚約本就是利益糾葛,原來父親當年逃難到此地,根基不穩,便有意透露給秦家,家中有傳家之寶在手,苦於無處紮根,秦家信以爲真,幫父親安排住的地方,我們現在住的地方就是秦家老房子,本就外地而來,無田產在手,若再得罪秦家,一家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父親當年本就有點不地道,欺瞞秦家在前,如今秦家不趕走我們都算仁慈,兩家如今這樣,也算善了。

好在我們有手有腳,這些年也攢了些錢,可以到村裡那租了地,不說溫飽至少餓不死,姐姐告訴我,日子會好的,人要往前看。

姐姐後來隨姨媽去了她的村子那裡安全一點,姐姐長得太招人了,出個啥事後悔都來不及了,住在別人家,雖說沒有自己家自在,人這一輩子不能光自在了是吧。

分開時,我拉着姐姐讓她帶我走,明明知道不可能,我卻固執得認爲說不定可以呢,說不定姐姐就心軟呢,最後的最後,母親抱走了哭的稀里嘩啦的喲,總一個白麪饅頭哄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