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東打的過來之後,一名個頭高大、膀大腰圓的國字臉大漢已經迎接了出來,一身的警服,顯示出凜然的氣勢,足以讓那些宵小之徒望而卻步。
王海東雖然身高一米八,也很壯碩,但若論起體格健壯的程度,倒是不及這位了。這個就是王海東的鐵哥們兒,刑警二中隊的中隊長楚天齊。
楚天齊一邊招呼王海東進去一邊說:“海東,最近我們抓到了一些古董市場的人,希望你幫着我們辨認一下這些收上來的古董。”
王海東愣了一下說:“你們怎麼管古董方面的事情了?不是有文化稽查隊嗎?”
關於盜墓、倒賣文物之類的事情,一般是文化局或者是文物局的稽查隊管的。當然這也要看各個城市的職能設置了,有的地方連文物局都沒有,會直接讓文化局的稽查大隊管這個事情。如果發生了重大盜墓事件的話,警察也是可以插手的,但盜墓或者是倒賣文物這事情很難被查證,通常警察也不是很熱心這類案子。
楚天齊嘆了一口氣說:“我們也不想管這個事情,沒想到那幫古董販子撞了我們刑警隊的一個隊員,結果查車的時候就發現了大量的文物,這才把他們帶回來的。”
看來這一夥古董販子也是倒黴,本來他們帶着貨剛剛趕到江流市,連車都沒下呢,在一個小區的門口正好遇到了一名警察。可想而知,賊遇到了警察的第一反應肯定就是逃,結果越忙越亂一不小心撞上了。雖然那名警察躲得快,但右腿還是被壓過去了。
一起來的其他三名警察聽到有情況,立刻跑出來,逼停了那輛黑色轎車,打電話叫來了救護車。在等車的時候,他們一檢查那輛車,竟然發現裡面有十多件青銅器、玉器等。看樣子倒是一些不錯的東西,就把這車上的四個古董販子帶到了警察局。
楚天齊無奈地說:“本來這事情就不歸我們管,再說我們這裡也沒人懂這玩意,所以我就想到了你,你給我們看看,這些古董有多大的價值,我們也好給案子定個性,說不定能打掉一個犯罪團伙呢。”
王海東拍胸脯說:“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全力幫你。”
來到刑警隊的辦公室,只見兩張辦公桌拼在一起,上面凌亂地放着十幾件古董,其中有七件青銅器,造型算是比較精美,從器形上看是漢代的。五件玉器的做工倒不算是非常精美,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夠陪葬的。雖然沒有仔細看這些古董,王海東已經認定了這四個盜墓者下手的應該是漢代王侯的墓地了。
楚天齊指了指桌子上的這些古董說:“海東,你快看看,這些東西是什麼朝代的。要是清朝的我們就直接轉給文化局的稽查隊了。”
王海東拿起一件青銅宮燈說:“這是漢代古墓裡的,而且,這樣的青銅宮燈只是王侯纔有資格使用。不過,我總覺得少點什麼。”
楚天齊聽說是漢代王侯的古墓,立刻來了興趣,這案子要是破了的話,那絕對是大功一件啊。他立刻說:“有什麼問題沒有,你可要看仔細了。”
王海東第一眼看到器形感覺比較像漢代的東西,但是仔細一看就有點奇怪了。古董行裡是有熟能生巧這一說的,王海東真品和贗品看得多了,自然有一種感覺,這種感覺讓他能夠在第一時間感知東西的真僞,就像故事裡的賣油翁一樣,惟手熟爾。這個宮燈就是現仿的。
王海東笑呵呵地說:“東西的器形確實是漢代的,而且我敢保證,一定是漢代王侯的陪葬品,但是現仿的,而且這其他的十二件,”王海東依次拿在手中,然後才說,“這些東西都是現代高仿的,值不了幾個錢。”
楚天齊很失望地說:“照你這麼說,我們就只有讓他們賠錢走人了?案子就這樣算了?”明明感覺是一個大案子,結果卻是這樣一個結局,楚天齊心中感覺十分不爽。
王海東笑呵呵地說:“放是要放的,但案子不可能就這樣算了。這些文物雖然是高仿的,但你想過沒有,沒有真的漢朝文物,他們這幫人可能仿製出來這樣逼真的漢代青銅器嗎?這些可不是臆造品,而是和真品相仿。我想他們手中,或者他們知道這些文物的真品在什麼地方,不過這就要你們警察自己去查了,最後查出來一個不小的盜墓團伙也不一定哦。”
偷盜漢代王侯的墓地,這樣的工作絕對不是兩三個人能夠做到的,產供銷一條龍是最有可能的。楚天齊想了想說:“你的意思是,他們故意拿着這些高仿的古董來探探道?”
王海東點點頭說:“警察辦案子我沒有你熟悉,但如果說起行裡面的這些事情,我就比你熟悉多了。一般古董是不用這麼費盡心機地弄一些仿製的東西出來的。但如果他們真的弄到了一個漢代的王侯古墓,想要將裡面的一些珍貴古董出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找下家也很危險,這時他們就會仿製出一些同等大小的精緻仿品,如果遇到行里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貓膩。”
楚天齊想了想說:“我的手下被撞了,這事我要給他一個交代,你這個外人說說看怎麼辦合適。”
王海東不假思索地說:“放掉他們,然後順藤摸瓜,等抓到他們背後的人,纔有可能是盜墓者,也許是中間商也不一定。”
楚天齊愣了一下說:“爲什麼?你不是說這些古董都是漢朝王侯古墓裡的,如果是真的話,那些盜墓者怎麼不親自出手,而是找一箇中間商,讓中間商殺一刀啊,直接出手賺的錢不是更多嗎?”
王海東搖搖頭說:“你不是行裡面的人,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行內也是術業有專攻的,盜墓的就是盜墓的,中間商就是中間商,中間商在這裡叫換鬥,意思就是改頭換面把東西安全賣出去。這些換斗的人都有自己的門路,一般來講,他們和一些知名的古董收藏家、古董店鋪,甚至和博物館的關係都是比較密切的,想要查他們也不容易。盜墓者如果自己出手的話,很容易被警察抓到,中間商就不同了。除非是那種產供銷一條龍,有自己的鋪子的盜墓者。而你抓到的這四個人顯然不是有鋪子的人,不然的話,他們也不可能直接帶着這些玩意過來尋找買家。因此,我敢斷定,他們上面至少還有一家。”
楚天齊想了想說:“這個事情我自己做不了主,畢竟他們撞傷了我們一個同事,我要和上面商量一下。”
其實這些盜墓者確實不容易處理。販賣古董雖然算違法,可橫豎法律上沒有規定販賣藝術品也犯法啊。
半個小時之後,楚天齊非常興奮地回來說:“成了,局長聽說是一個漢代的古墓,也很重視,指示我們一定要把這個案子破了。那四個傢伙賠了醫療費、營養費之後就可以放掉了。”
那個開車撞人的司機大家叫他耗子,四個古董販子在繳納了罰款之後,很快就被放了出來,當然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車裡已經被安裝了竊聽器。
楚天齊和王海東開着車在後面跟着。只聽竊聽器裡傳來司機的聲音,他哼哼了兩聲說:“大哥,這裡的條子也不過如此,還是三爺的手段高明啊,我們帶着的這些東西都是藝術品,他們總不會因爲這個抓了我們吧。”
上車的時候坐在後面的那個身材瘦小,但是眼睛流露出陰險狡詐光芒的人說:“笨蛋,耗子你這傢伙腦子是不是進水了,這個時候還高興,你高興個屁啊,要不是你這個笨蛋,我們能多花三萬多塊錢嗎?這三萬多要從你的分成裡面扣。”
耗子連忙說:“別啊,大哥,我本來分的就不多,你再扣三萬,我這日子還過不過啊!你總不能讓我去喝西北風吧?”
一個聲音很是肯定地說:“放心,這一次生意如果做成了的話,你能得到的好處一定不止三萬,你小子注意點,別他孃的把錢都貼補到那個大學生身上,你是什麼德行,那水靈靈的小妞能看上你這個爛白菜?還不是看上了你的錢,把你賺的錢多給你媳婦一點,這比什麼都好。”
耗子說:“大哥你放心好了,那不過是逢場作戲,我心裡知道,那些女大學生我纔不會當真,玩玩而已。大哥,我們這一次直接過去還是到外面先避避風頭啊?”
那位被叫大哥的停了一下,估計是在看周圍的情況,過了一會才說:“時間有點緊,就先不去避風頭了。在高速路上多轉兩圈,然後直接過去。”
楚天齊他們爲了盯着這輛車,可是派了四輛車在不同的地方等着,反正車上有竊聽器,警察能夠很容易知道這輛車到了什麼地方。因此,當耗子他們開車在環城高速上轉了兩三圈,沒有發現後面有車輛跟着自己時,那名大哥才說:“好了,別耽擱時間了,直接去找大板牙他們,事情早點結束就多一份安全。”
看得出來這個大哥做這種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知道一旦“進去”受到的懲罰會非常重,也就養成了小心謹慎的性格。
耗子說:“大哥你放心好了。”
下了高速,耗子先是轉了七八個彎彎繞,然後才趕往江流市郊區。跟着耗子他們的是一個比較有經驗的偵查員老邢,他對附近的地形十分熟悉,開着出租車緊緊地跟在後面,轉了半個小時,耗子纔開着車直奔一個偏僻的農村。
老邢立刻感覺對方的目的地可能是前面的大張莊,因爲這個莊一向都是三不管的地界,很少有警察會到這個地方來。他立刻向上面報告了這個狀況,接到報告的楚天齊和王海東兩個人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王海東還要求楚天齊調來了催淚瓦斯,雖然楚天齊有點疑惑,但看到王海東很是認真的樣子,也就沒再多說。
楚天下了車看着前面的大張莊說:“老邢,他們四個到了大張莊什麼人家去了?”
老邢說:“在二十米外的一個院子,你看這個院子三面都是曠野,如果要逃跑的話,很是容易。爲了避免他們發現,我遠遠地看着他們進了院子,他們進去後一個也沒有出來。”
看這院子周圍的情況確實是容易逃跑,可正因爲周圍沒有屏障也比較容易被監視。
楚天齊這一次可是帶着十多個警察,他們全都荷槍實彈,陣仗頗爲誇張。楚天齊對手下說:“小周,你帶着人把院子給我圍起來,剩下的人跟着我突擊進去。遇到反抗,見機行事。”
王海東阻止說:“慢着。你看那個院子,犯罪分子一定正在房裡商量着什麼,我們這樣突擊進去容易有危險,他們有可能是一幫盜墓者,那都是有炸藥的主。應該先用催淚瓦斯,然後再進去,這樣比較安全。”
楚天齊這才明白王爲什麼海東讓他帶催淚瓦斯過來,他笑呵呵地說:“行啊,海東,你不干我們這一行真是可惜了。”
催淚瓦斯投過去之後,屋裡面的人對突如其來的變故猝不及防,都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弓着腰像蝦米一般跑了出來。楚天齊帶着人很是輕鬆就把這夥人給抓了起來。
此時大張莊的村長才紅着臉,搖晃着肥胖的身子趕了過來。像大張莊這樣的窮地方,還能吃成這副模樣,也是難得了。村長看到荷槍實彈的警察,也不敢說什麼,稍微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村子裡面的無賴侯四又招惹來了一幫不三不四的朋友。
當下村長就保證說:“楚隊長你放心,侯四這小子經常不在家,三五個月不見人影也是常事,如果你們需要,等我見了他把他綁了送到警察局去。”
楚天齊想了想說:“這個案子和侯四不可能沒有關係,不然這幫人也不會到他的院子裡面來。這樣吧,我會讓一個手下在這裡等着,我就不相信抓不到他。”等着村子裡面送人,那要到猴年馬月啊,相比而言,楚天齊還是相信自己的手下。
聽到人家不相信自己,村長很是尷尬地站在一旁,他剛剛從酒桌上大戰了一場,聽說來了十多個警察,這才匆匆趕了過來,沒想到熱臉貼了冷屁股,楚天齊對他好像根本不買賬。此刻搜查房子的警察也有了不小收穫,小周跑過來說:“隊長,東西都找到了,一共二十多件。”
王海東和楚天齊兩個來到正房東邊的那間房子,老邢正從一個編織袋裡一件件往外拿着,其中青銅四件,銅鏡六件,而且是朱雀標記的銅鏡。這樣的銅鏡,在漢代只有王侯的原配夫人才有資格使用。
王海東拿着其中的一面銅鏡,銅器王海東鑑定的比較少,這種玩意可是漢代的寶貝,古董市場本來就不多。王海東之前見到過一件漢代蟠龍鏡,手裡的這個與那個類似,因此就很容易判定這東西是什麼了。
又仔細看了看,王海東才說:“這鏡子是漢代的,它的出現表示這個墓葬是王侯夫妻合葬的。”
又鑑定了其他的幾件青銅劍、玉佩、簪子什麼的,王海東才吃驚地說:“這是漢代很有規格的一個古墓。這是一個大案子啊,天齊。”
楚天齊愣了一下說:“有這麼誇張啊。”
王海東點點頭說:“這一次抓到了七個人,耗子他們不過是小卒子而已,剩下的三個纔是大頭。我們先去問一問他們怎麼樣?”
這三個和耗子他們接頭的人長得非常瘦弱,這也是盜墓者的一個基本特徵,太胖了做不了這一行,畢竟鑽洞不是胖子的強項。三人中,最爲鎮定的是個子最高,一身黑色西裝,戴着金絲眼鏡的人,他這身打扮在大張莊顯得有點格格不入,從他那份鎮定的神情,王海東就斷定這傢伙是裡面的頭。
王海東把玩着一枚玉佩說:“這位兄弟,本事不小啊,這種墓地在什麼地方遇到的?我要是猜得沒錯,應該是山東境內吧,或者是陶州那一片。”
那人愣了一下說:“你怎麼知道?”
王海東笑呵呵地說:“這樣規模的黃腸題湊全國罕見,山東那邊有這樣的古墓行裡也不是什麼秘密。沒想到你們居然真的對那地方下手啊,這枚玉佩上面刻有一個篆字的陶字,也只有在陶州那邊纔會有。我倒是有個問題,金縷玉衣你們怎麼沒帶過來啊?”
那人看王海東對行裡面的事情知道的非常多,哼了一聲說:“你是行裡面的人,卻甘心給警察賣命對付我們,你不怕以後在行裡面混不下去了嗎?”
王海東笑呵呵地說:“蛇有蛇道,鼠有鼠路,你們做什麼我不管,只要是不犯到我眼前就成。但你的一個手下把警察給撞了,我只是來幫忙的。再說,就算沒有我也會有別人的。在江流市也不是就我一人能認出這種黃腸題湊的墓葬。你們來到這裡,也是因爲這裡的行家多,想着賣一個好價錢是吧?呵呵,我不過是適逢其會而已,你們千萬別恨我。到時候警察叔叔會和你們好好談談的,敢撞警察,你說你的手下做事不利到什麼程度啊。”沒有耗子撞警察這個事情,估計這幫人還真的有可能成功。
王海東轉過身來說:“楚隊長,接下來的事情就看你們的了,果然是一件大案子啊。”
老邢他們收拾好桌子上的古董,小周留下來等着抓捕侯四,其餘的人都回去了。
回來的路上,王海東才說:“從這些古董上就能夠看出來,這個古墓怕不是一般的王侯古墓,應該是皇族宗師,而且我估計墓的主人和皇帝不是兄弟就是父子,要不然的話,他的陪葬品不可能有龍鳳玉佩。漢代王侯結婚,如果天子賞賜龍鳳玉佩,那可是相當高的榮譽。而我懷疑,這些古董也不是全部的贓物,那麼大的一個王侯墓地不可能就二十多件文物,應該有金縷玉衣這樣的寶貝出現纔是。”
金縷玉衣,那可是頂級的陪葬品。馬王堆出土的那件金縷玉衣就震驚了全世界。
楚天齊聽到這裡,躍躍欲試地說:“這樣的話,那我回去就申請成立專案組,爭取把這幫人給連鍋端。你說,要是有金縷玉衣的話,這些傢伙會藏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