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酒吧裡的燈光,隨着時間推移越來越暗,在幽暗中生出一股曖昧來,不過當着杜颯這麼大的一個電燈泡,再加上陶清揚心裡惦記着沒看完的文件,倒不是很享受下班後的休閒時光。

溫煥的長髮冰冰涼還很順滑,手感極佳,陶清揚摸着她的頭髮,眉間沉甸甸的,顯然藏着事。

“跟她在一起很痛苦吧,那麼惡劣的個性。”杜颯趁溫煥去酒櫃裡檢閱的時候,壓低聲音說了一句,“哈哈,你是不知道,她小時候……”

陶清揚撇撇嘴,剛纔聊了幾句,也清楚了杜家大少爺的個性,簡而言之就是欠虐,別人越發火他越開心,於是回道:“溫煥說你的話不具備可信度,我想知道什麼會問她的。”

杜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你怎麼比我妹妹還不可愛。”

“杜堂堂?”陶清揚對那個不苟言笑的冰山美人很感興趣。

杜颯說得更來勁了:“你是不知道,我妹妹小時候特別可愛,軟乎乎的一個球,然後越長越殘,成了那德行。”

他難得抒發一次對妹妹的喜愛,拉着陶清揚唸叨個不停,自我覺醒後的杜堂堂極難相處,只有溫煥那種厚臉皮的才喜歡湊上去。

“你居然和他相談甚歡,清揚,我對你真失望……”溫煥拎着一大瓶朗姆酒回來了,走路時一邊晃一邊搖頭。

話雖這麼說,她直接對着瓶子喝了一大口冰冷的液體,然後繼續拉着杜颯聊天。

因爲兩個人說的內容要麼摻雜了小時候的事,要麼說的就是別人聽不懂的事,反正陶清揚都插不上話,乾脆藉口透氣,出去了。

“你快點回來。”溫煥略帶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吃飯的時候就沒胃口,在酒吧裡還覺得悶,這是不是生病的前兆?

陶清揚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而溫煥卻很適應,和杜颯玩了半天骰子游戲纔想起來,身邊少了個人。

她讓杜颯看着兩人的包,扯着衣領抖抖,走出酒吧。

夜晚的風已經失去了白天折磨人的暑氣,很涼快,比室內的空調還要舒服,溫煥被風一吹,本來就不濃的酒氣立刻散了個乾淨,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可陶清揚沒在外面。

溫煥晃着腦袋看了一圈,沒找到人,正打算回去拿手機,突然發現不遠處,自家車裡亮着燈。

她慢吞吞走過去,陶清揚果然在那裡,正坐在後排座位上,用車頂上的燈照明,一頁頁翻着那一沓子破文件。

“我還找你呢,居然在這裡。”溫煥打開車門鑽進去,蹭啊蹭啊,蹭到她旁邊。

陶清揚嗯了一聲,才擡起頭問:“怎麼不去玩了?我不太適合酒吧的氣氛,所以自己出來了。”

“快回去快回去,等一下有表演呢!”溫煥靠着她老實呆了一會兒,又激動起來,扯了陶清揚兩下,見對方還是不爲所動,乾脆下車,從另一邊開門,連抱帶拖地把人拽了出來。

陶清揚興趣不大,腦子裡停留的還是公司裡的問題,被踉踉蹌蹌拽進酒吧的時候,左手裡抓着幾份文件。

她以爲按溫煥的品位,能讓她激動的所謂表演,肯定是非常三俗的鋼管舞什麼的,沒想到酒吧裡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連之前的音樂也聽不見了。

杜颯還坐在角落裡,手裡攥着幾個骰子往桌上扔,骰子停下時露出的點數都是紅紅的四點,陶清揚衝他點點頭,挨着溫煥坐下,光線太暗,不能看資料,她偷偷摸摸地撥拉手機,想打開照明功能。

酒吧裡有個小舞臺,舞臺上還裝着液晶屏,因爲佔地不大,陶清揚起初還以爲只是擺設用的。

過了沒多久,有兩個年輕的男孩子走上去,鞠個躬,其中一個抱着吉他,另一個拎着一堆瓶瓶罐罐,燈光在這一刻打開,兩人背後的屏幕也亮起來。

等到一個人開始彈吉他,臺下有人送上一塊模板,攝像頭集中在模板上。

陶清揚起初還沒什麼興趣,但被他們神秘的動作吸引住了,所以多看了幾眼——原來是沙畫。

屏幕上的手很靈活,彩沙在他的手心裡好像是活的,再加上吉他的伴奏和適宜的燈光,湊成美輪美奐的一幅景色。

他抹掉白板上的沙子,換了一塊不乾膠模板。

陶清揚在學校時,畢業設計就是一段以沙畫爲靈感的廣告,所以很熟悉,用了不乾膠模板,畫出的景物就真的成了一幅畫,可以保存很久。

靜謐的風景圖,深藍色的林子裡點綴着一羣螢火蟲,深色調裡還能畫出層次感,可見作者的技術。

那幅沙畫完成以後,立刻有人站起來,叫了一個數字,又有人立刻跟上,雙方居然開始競價。

原來是要拍賣這幅畫。

陶清揚看了一眼溫煥,對方似乎早就知道她有問題,依舊盯着舞臺,卻低聲說:“不是我的員工,他們是美院的學生,來打工的。”

那幅畫最終賣了個不低的價錢,兩個男生笑得很靦腆,走之前還來溫煥這裡打聲招呼,說要付提成。

“你們倆明天不上課嗎?”溫煥翻白眼,把人趕走了,“下禮拜記得來。”

陶清揚正想對她美好的道德品質誇一把,可等兩個學生走後,燈光和音樂一瞬間瘋狂起來。

然後。

舞臺上走來一個跳鋼管舞的。

陶清揚:“……”

她默默地低下頭,藉着紛亂遊移的光線,低頭,看資料。

從旁邊伸來一隻手,捂住她的眼睛,陶清揚拍掉那隻手,繼續看,可溫煥不依不饒,又撤走了文件。

“別煩我啦,你自己玩去。”陶清揚揉揉那隻手,“我在忙。”

“都下班了還忙。”溫煥撇嘴。

“沒辦法,明天要用的。我總不能好幾天都熟悉不了工作吧。”陶清揚還是好脾氣,可耐心已經瀕臨極限。

溫煥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工作多麼累,吃過飯就應該回家,居然還帶她出來玩!

“明天的事明天做,你現在就應該放鬆。”溫煥把文件舉高,從桌上摸了個打火機,乾脆利落地點着。

眼見火苗躥起來,紙灰飛舞,杜颯怕引起火災,一巴掌把火拍滅了。

陶清揚搶到的,就只有一半燒焦了的文件。

“你幹什麼!”聲音隱隱拔高,她又氣又怒。這些資料明天是要還回去的,現在燒成這個樣子,她該怎麼辦?

溫煥笑得很開心:“別擔心,文件過期就沒用了,燒燬也不怎麼樣。一起玩嘛,等一下還可以玩真心話大冒險哦!”

陶清揚被她不在乎的語氣激怒了,聲音難得強硬了許多:“不是有用沒用的問題,那些東西是我從公司借的,就算沒用,也不能就這樣毀掉,你讓我明天怎麼和副總說!”

“大不了我去幫你說咯。”溫煥一仰頭,還是什麼都不上心,或者說,她的心思都用在別處了,“我看你這些天夠累的,還是出來放鬆一下好。”

“……我不喜歡。”陶清揚嘴脣抿了抿,爲了不打擾別人,聲音低得只有坐對面的杜颯才能聽見,“你要是真想對我好,就讓我回去工作吧。”

“工作工作,我又不是沒吃過工作的苦,所以纔不想你這樣。意思意思就行了,上班又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溫煥不打算爲自己的行爲道歉,順手把資料碎片扔進桌下的垃圾桶裡。

見她們出現爭執,杜颯顯得很高興,從別的桌抓了一把瓜子,邊嗑瓜子邊看她們,還不住煽風點火:“對對對,你想上班,她不想你上班,矛盾太大了。”

“你給我閉嘴。”溫煥瞪他。

杜颯笑笑,繼續嗑瓜子,看好戲。

就算有矛盾,陶清揚也不想在人前表現出來,還是找個沒人的地方說好了。於是拉着溫煥的手徑直往外面走。

溫煥也很想和她談談,出門的時候還指着杜颯對服務員說:“你們看好了,今天這傢伙還想在咱們店裡過夜,你們就放火把這地方燒了。”

杜颯拋了個飛吻。

兩人回到車裡,陶清揚一踩油門,溫煥沒繫好安全帶,身子晃了下,驚訝道:“我以爲就是談談,等會就回去了。”

“來不及,我明天還要上班呢!”陶清揚專注地盯着路面。

從這裡到溫家別墅有段路程,就算開快點,也得將近一個小時了。

“那就不上班。”溫煥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依舊是這句話。

陶清揚沉默許久,纔想通了兩人思維的差異,“……我跟你不一樣的。”

“怎麼不一樣了,我們性別相同啊。”溫煥沒個正形,她很少生氣,也不會對陶清揚發火,只是覺得對方做了太多沒必要的努力。

時間已經很晚,路燈很亮,空曠的路就一點都不寂寞。

溫煥是很不想陶清揚去上班的,早些年她有過一段相當艱苦的日子,不想陶清揚去吃苦頭。

又不是家裡窮到吃不起飯,至於嗎?

小富即安的溫老闆很不滿。

而陶清揚的目標只有一個,工作,工作,然後走向人生巔峰。

現在才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