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客面色尷尬,刁武沒有請帖,他們二人便沒問其姓名,如今杜公子問起,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杜公子的眼神讓刁武十分不舒服,想到知客對待二人截然不同的態度,他更是難受。碧雲這樣知書達理美麗又溫柔的女子,怎麼會有這種暴發戶一樣的朋友?刁武揚了揚頭,梗着脖子道:“我是錢小姐的朋友。”
“哼,她朋友可真多。”杜公子嗤笑一聲,他也十分看不慣這個刁武,雖然灰頭土臉的,但不得不說,長得的確人模狗樣。
杜公子本不欲再理會刁武,忽然瞥見刁武手中攥地汗津津的禮盒,眼珠一轉,嘲笑道:“雖然這是翠玉軒最便宜的禮盒,但若木料沾了水,就會發黴發臭,這該不會是你送的生辰禮吧?”
刁武一呆,想不到這個杜公子眼光如此毒辣,竟一眼看出來禮盒的價值,雖然這也是他花光積蓄纔買下的。
“你胡說什麼,這可是翠玉軒最好的禮盒。”刁武強項道,不管怎樣,男人的面子不能丟。
“哈哈哈哈哈。”
杜公子和他的隨從都笑了起來,連知客也忍不住以手遮面,輕咳兩聲。
杜公子的隨從道:“小子,你可知道翠玉軒是杜家的產業,我家少爺又怎麼會認錯。”
刁武的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要知道翠玉軒隨便一件小飾品,他不吃不喝賣包子幾年都買不起,可如今卻告訴他,這個暴發戶就是翠玉軒的少東家。本還想着靠手中的禮物勉強撐撐場面,誰知道還沒進門就被人貶地一文不值。刁武再也忍耐不下去,轉身就想離開。
“杜公子,天這麼熱,爲何還站在門口?花廳已經備下冰鎮西瓜,還請快進去解解暑吧。”阿理的聲音突然從院內傳來。
杜公子說了這會兒話,也的確熱了,刁武這等小人物,奚落兩句也罷了,便不再多言,搖着扇子自往院裡去了。
“刁大哥,你可來了。”阿理快走幾步,趕上垂頭喪氣的刁武,“怎麼就要走,莫不是知客怠慢了大哥?”
“我還是走吧。”
阿理瞥了眼院內,見杜公子已走遠,便拉住刁武衣袖,笑吟吟道:“那杜公子是小姐的未婚夫婿,暴發戶一樣的人。大哥別介意,小姐心裡是很不樂意的,她心裡只欣賞像大哥這樣的熱心俠士。”
“什麼, 未婚夫婿?”刁武憤憤不平道,“這種俗人怎麼配得上碧雲小姐。”
“誰說不是呢。所以大哥莫與這等人計較,無端端壞了和小姐的交情。小姐聽聞大哥前來,心裡喜悅的很呢,專門囑咐阿理前來迎接。”
刁武最終還是抵不住阿理的一再道歉,跟隨着進了別苑。兩名知客見阿理親自領着刁武,顯見客氣了許多,在他進門之時甚至躬身行禮。刁武又忍不住志得意滿起來,只不過碧雲小姐有了未婚夫婿一事卻讓他始終心裡不舒服,儘管知道自己也沒希望,但那種難受的感覺就是揮之不去。
阿理領着刁武在九曲迴廊裡七轉八繞的。刁武簡直看傻了眼,區區一個錢家別苑比他們整個坊大小都差不了多少,那滿園的參天大樹,把外界炎熱的陽光遮擋了大半,更有浣玉溪從園中淙淙流過,氤氳水氣頓時驅散了他周身的汗意。那假山青石,小橋涼亭,無一處不是巧奪天工,精雕細琢。
“刁大哥,以錢家的地位,小姐生辰也不得不請一些俗流來參加。小姐怕您和那些人呆不慣,讓我請您在此納涼,小姐應付過那些人,稍後就到。”阿理道。
“多謝小姐美意。”
遇見杜公子後,刁武也確生膽怯之心,怕自己格格不入淪爲笑柄,如今碧雲小姐爲自己考慮周全,他是求之不得。
這裡是一處僻靜的房間,浣玉溪就從窗外流過,一棵大樹橫生的冠蓋幾乎遮住了房間的屋頂。一進門,一股冰涼之感撲面而來,暑氣頓消。刁武一看,房間正中的水盆之中竟然放了一大塊冰,陣陣白霧從上面嫋嫋升起。刁武嚥下一口口水,這麼大塊冰就這麼擺在房間正中,他們小老百姓哪敢這般奢侈,就算偶爾鋪子裡賣的那些冰鎮飲品,也是要緊緊褲腰帶纔買得起的。
“大哥沒趕上午宴,就先用點點心和冰鎮西瓜吧,阿理還要去伺候小姐,就不作陪了。”阿理道。
刁武客氣了兩句,等阿理一走,就迫不及待地關上門,坐到桌前,一手抄起一塊綠豆糕,一手抓起一塊西瓜。他也的確是餓了,且這大戶人家的吃食,就是美味,一連吃了好幾塊,他才發現衣襟上沾了不少糕餅沫子和西瓜汁水。刁武連忙在屋內環顧,發現牆角有一架臉盆架,好在盆裡有水,他趕緊用架上的布巾把臉上和衣服上的灰塵污漬擦洗乾淨。
“刁大哥,我可以進來麼?”屋外突然響起碧雲的聲音。
“請,請進。”刁武手忙腳亂地把布巾掛回架子。
碧雲走進屋裡,看了看刁武衣衫上的一大片水漬,又看了看桌上的一片狼藉。
“我,我這就收拾。”刁武順着碧雲的目光看去,羞愧地無地自容。
“遠來是客,怎能讓刁大哥動手。”碧雲輕輕一笑,從身邊阿理端的托盤上拿過布巾,居然擦拭起桌子來。
刁武目瞪口呆,想不到小姐居然親自收拾他吃過的殘局。他心裡不由活泛起來,大戶人家小姐哪有如此的,這莫非是什麼信號?好在他也不至於完全失去理智,暗罵自己一聲後,爲緩解尷尬,他連忙取出那個木盒,遞到碧雲面前,磕磕巴巴道:“碧,碧雲小姐,生辰,生辰快樂。”
碧雲看了看那個木盒,笑了笑,卻不接過。
刁武有些窘迫,自從被杜公子奚落後,他就把木盒收在了懷中,這屋內溫度低,汗漬已然乾透,莫非是碧雲小姐看不上這盒子太過便宜?
“碧雲,人家送你的,你就收下吧。”屋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一名紅衣女子走進屋內,女子身材豐滿,面如圓盤,嘴角似笑非笑,一雙三角眼精光流露,上下打量着刁武。
“小姐。”阿理和碧雲齊齊施禮,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