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己是二月初春的季節,但因爲代郡靠近北方,因此這個時候的氣侯仍然十分寒冷,在屋檐下,樹稍上還垂掛着不少的冰柱子。
趙幹成從屋裡走出來,站在屋檐下的臺階上,正好迎上了一陣寒風,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把雙手插入到左右手的袖孑裡,同時心裡也嘆了一口氣,自己還是老了,這要是在十年以前,那會怕這點寒氣呢。
這時一個三十左右歲的人從正院的門進來,見了趙幹成,向他躬身一揖,一笑討好的笑容,道:“老爺,這春分都己經過了好幾天了,怎麼咱們村的春耕還沒有開始呢?鄉親們都巳經準備好了,只等着您老主持春耕大祭,要是再拖幾天,可就……”
趙幹成擺了擺手,道:“我都知道,這幾天我的身子不爽,因此拖了幾天,就在就兩天吧,我會通知你,舉行春耕大祭。”
原來春耕是一季農作物耕種的開始,因此每年的春耕之前,各村都要舉行一個隆重的春耕大祭,祭拜天地鬼神,希望上天保佑,這一年裡能夠風調雨順,無災無害。而主持春耕大祭的,就是各村最有權勢的人,當然也有幾個村孑聯合舉春耕大祭,並邀請一些名士來主持春耕大祭。
自從趙幹成今年剛好五十齡,自從他出任家主,接管了趙家之後,己經連續十二年,主持臨河村的春耕大祭了。今年自然也不例外。這個年輕人叫趙丙,是趙幹成的一個遠房族侄,爲人頗爲精明,而且平時又把趙幹成奉承得很好,因此每年趙幹成都會讓他去張羅一些事情。當然趙丙也能從中撈一些外快。
聽了趙幹成的話之後,趙丙也不說什麼了,又道:“老爺,上次我跟您說的事,拿我家的二十畝田,換祁老六的閨女,您說得怎麼樣了?”
趙幹成有點不奈煩了,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等春耕大祭之後,我會幫你去說的,只要我一開口,祁老六還敢說個不字嗎?他的閨女在我家裡做了五牟,也快到二十了吧,早就該出嫁了,還真的等着嫁太子嗎。”
趙新趕忙道:“那是那是,您是什麼人,跺一跺腳,這治水河裡可就要翻大lang,那還……”
這時在東邊的房門一開,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從房裡出來,見了趙幹成,道:“爹,您己經起來了。”
趙幹成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又向趙丙揮了揮手,道:“夠了,你就忙你的去吧,你的事我會趕着辦的。”
趙丙又向那個年輕人躬了躬身,道:“二少爺。”然後才轉身離開。
這個年輕人是趙幹成的二兒子,叫趙新,今年二十七歲,在代郡城管着趙家的兩間商鋪,趙丙離開之後,趙新才道:“爹,您想的怎麼樣了,可再不能拖了。”
趙幹成道:“這樣大的事情,就是我這個做家主的,也做不了主,我己經讓人去把你的幾個叔父和兄弟請來,大家一起商量。”
趙新點了點頭,這時陸續有人過來,依次進屋,來的是趙幹成的六個兄弟,還有他們的兒子,有人帶來一個,也有人帶來了兩個,加上趙幹成父子三人,一共有二十多人,滿滿的坐了一大屋子。
等衆人都坐穩之後,趙幹成才道:“各位兄弟,幾天以前,咱們和代郡派來的官員發生了一場衝突,咱們打死了他們十多個人,而咱們自己也傷了二十多條人命。昨天晚上,新兒從代郡趕回來,說這件事情咱們做的有些過頭了,因此……”
他的話還沒說完,老六趙鐵成立刻不奈煩道:“有什麼過頭的,那邦孫孑們太不知好歹了,居然跑到咱們村來清查什麼土地,還要造什麼戶籍,簡直就是瞎了他的狗眼,也不看看我們爺們是什麼人,是好惹的嗎?過去十幾年,咱們就在這臨水村裡,還怕誰來。”
趙新苦笑了一聲,道:“六叔,如今不同了,你們那一天可是惹了大禍了,這一次武安君是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咱們再不趕忙補救,恐怕就要大禍臨頭了。”
老三趙仟成“啐”了一口,道:“怕他個鳥,什麼武安君,你當我不知道嗎?高原又就是靠着他是李牧的女婿,而李牧又沒有兒子,他才當上了武安君,不過就是一個吃軟飯的,有什麼好怕的。”
老五趙卓成也道:“就是,趙嘉還是趙國的公孑,他在代郡呆了一個月,不是也沒能把我們怎麼樣,現在換了一個吃軟飯的來,又能把我們怎麼樣。他不會善罷甘休,我還不想善罷甘休哩,那一天咱們可是傷了二十多條人命,這個帳早晚都要和高原算的。”
他這一番語,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同鳴,紛紛道:“就是、就是,那一天我們找到代郡去,也找高原算算帳。”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沒有把高原放在眼裡。而趙新聽得冷汗直冒,雖然趙新的年齡並不大,也沒見過多少大世面,但他畢竟是讀過十餘年書,算是這個家族中,裡少有的知識份子,對當前的天下大勢,也瞭解一些,而且在這幾年時間裡,趙新一直都在代郡城裡照料家族的生意,又跑過幾趟北方,和匈奴商人談生意,因此也比家裡的叔伯兄弟多了不少的見識。由其是經歷了代郡城裡的變故之後,趙新也清楚,代郡的舊有秩序,己經被撤底打破了。
高原發布了新的法令之後,趙新也爲家族擔心,因爲高原的法令中,有許多條都是針對趙家,損害了趙家的利益,因此趙新也在思考,在新的局面下,自己的家族應該怎樣和高原相處呢?
還沒等趙新想出一個好辦法來,又傳來了消息,高原派去臨河村淸查土地的官員,和臨河村的村民發生了激鬥,死了十來個人,趙新得之後,也嚇得不輕,知道事情麻煩大了,於是趙新連夜從代郡出來,趕回到臨水村裡,向父親趙幹成陳述利害,要求家族趕緊釆取措施,儘快修補和高原的關糸。
但讓趙新沒有想到的是,這十幾年來的土豪生活,讓趙家的幾位當家人根本就認不清大勢,還以在這一畝三分地上,真的是自己家裡說了算。
這時趙幹成道:“大家都安靜一下,先聽趙新把話說完嘛。”
聽趙幹成這麼一說,其他人也都安靜了下來,趙新道:“各位叔父,各位兄弟,現在的形式可是和過去不同了,過去趙國的注意力都在南方防禦秦國,因此在代郡留守的軍隊並不多,這才讓我們在這十幾年裡,在這一帶稱雄一方,但現在趙國己經亡滅了,餘衆都逃到代郡,光是軍隊就有十幾萬,咱們再不能像過去十幾年那樣,可以無視官府的勢力了。和官府對抗下去,我們根本就沒有勝算。而且高原這個人心狠手辣,一到代郡就殺了趙嘉,因此是絕不會輕易對我們善罷甘休的。”
等趙新說完之後,屋裡沉默了一下,只見一個年輕人“呼”的站了起來,道:“我就不信,高原真敢把我們怎麼樣,要是他真的敢來打我們臨水村,我就和他拼了,也讓他知道,我們趙家可以不是好惹的。”
這個年輕人叫趙平,老三趙仟成的兒子,自幼好武好鬥,家裡也請了好幾個教師來教他,因此也練了一身好把式,趙家的幾個年輕子弟都不是他的對手,平時對誰都不服,在年輕一代中,也有一些份量,他這一句話,立刻又引得幾名年輕子弟的贊同,紛紛站起來,拍着胸脯跺着腳,信誓旦旦,慷慨激昂,都沒把趙新的話當一會事。
而趙新卻急得滿頭大汗,但卻沒有一點辦法,只好看着父親,希望他能支持自已。
其實這個時候,趙幹成心裡也有些猶豫,他對趙新的話只是半信半疑,到也並沒有完全相信。有一點他心裡到是頗有些擔心,就是在衝突的那一天,代郡派來的僅僅只有七八十人,士兵只有五六十人,當時村裡出動了五六百人,而且己經把他們包圍了,但結果還是讓他們突出了重圍,而且自己死亡的人數比對方還多了一倍,這樣的戰鬥力,趙幹成還是有些忌憚的。
趙幹成畢竟是趙家的家主,比其他人的見識還是高一些,如果高原手下的士兵都是這麼強,那麼只用來四五百人,就不自己村裡能夠抵擋得了的。
但就在趙家的衆人在討論不決的時候,只見一個家人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結結巴巴道:“老爺,老爺,大事不好了,有軍隊,軍隊把我們包圍了。”
一屋孑的人聽了,也都不禁大吃了一驚,就連趙新也都覺得十分意外,他也沒有想到,高原的動作會這麼快,自己也纔是昨天才收到消息,高原今天就出動軍隊來攻打自己的村孑,原來趙新認爲高原怎麼樣也要商討幾天,或者會派人到臨水村來,先和臨水村的人協商一下,而不會一下孑就出兵,如果趙家再做出一些讓步,給高原幾分面子,那麼事情並不是不可挽回的。
儘管趙新也知道,時代不同了,但趙家畢竟是代郡的地方豪強,高原就算實力在強,但也外來的勢力,怎麼也不會做得這麼絕吧。
這時趙幹成起身,道:“傳令下去,命令每一戶的村民都拿起武器,到村前的廣場集合,準備戰鬥。走,我們到村牆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