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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鄭。【△網.】
在上古時代,這裡被稱爲“有熊”,是一個叫“有熊氏”的部落定居的地方。就是這個有熊氏部落之中誕生了華夏血脈的一位始祖,此人姬姓,軒轅氏,又稱——黃帝,與炎帝並稱爲華夏始祖。
到了後來五帝時代的帝嚳時期,帝嚳將重黎、吳回兄弟先後封在此地,賜名爲祝融氏。而祝融氏吳回的直系後代便是如今的楚國王族——熊氏。
所以新鄭又有兩個別稱,分別是“有熊之墟”和“祝融之墟”。這裡既是五千年華夏文明的起源地之一,同時也是楚國最早的發源地。
到了西周時期,新鄭先是爲鄶國所有,後來又成爲鄭國的首都。
公元前376年,韓國滅鄭國,將整個鄭國完全吞併。一年之後,時任韓國君主韓哀侯從陽翟遷都新鄭,至今已經過去了一百年有餘。
韓國也正是因爲吞併了鄭國後實力大增,由此成爲了戰國年間的七雄之一。
但在吞併了鄭國之後,韓國的地緣劣勢也開始慢慢體現出來了。
圍棋之中有一句話說得好“金角銀邊草肚皮。”
具體到天下這盤棋之中,秦、楚、趙、燕各佔據一個金角,齊國雖然只有一個東邊,但是好歹也是個銀邊。
只有韓國和魏國,這兩個國家都處於中原四戰之地,是不折不扣的“草肚皮”。
魏國還好,畢竟在瓜分晉國的時候魏國獲益最豐,並且又在戰國初年因爲李悝變法和吳起變法打下的基礎而迅速強大起來成爲戰國首霸,有過一陣子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美好時光。
而韓國呢?韓國雖然也進行過申不害變法,但是申不害作爲法家權術之道的集大成者雖然的確幫助韓國強盛了一些,可這種強盛卻極爲有限。
種種因素相加,導致韓國在戰國數百年間大部分時間都是扮演一個霸主跟班的角色,是七雄之中唯一一個從來都沒有成爲過霸主的國家,倒數第一的最有力競爭者。
由於連年的對秦戰爭,雖然說新鄭這座城市論面積來說依然是一流的戰國大城,但是城市之中的繁華已經明顯不如開戰之前了,甚至不少地方都開始顯露出了冷清的意味,宮城之中更是如此。
這座宮城的主人自然便是如今已經在位十年的韓國國君,韓王然(韓恆惠王)。
韓王然今年已經年近四十,身着一襲青灰色相間常服,頭戴王冠,一張長臉中最爲明顯的就是那一對精光四射的雙眼,透出幾分精明的神色。
就在這一片秋天的蕭瑟和冷清之中,一名趾高氣昂的秦國使者來到了新鄭的宮城之中,頭舉得高高的,朝着這座宮殿的真正主人韓王然說出了這麼一番話。
“韓王,吾家大王有令,命韓國即日點兵五萬,受野王城司馬靳將軍節制,出兵伐趙!如若不然,韓王當知後果!”
這一番話說得理直氣壯,充滿了大國的霸道和威嚴,言語之中頤氣指使,全然沒有把韓國看作是和秦國對等的戰國之雄,以至於這區區一名使者也都傲慢得無以復加。
韓王然的眼神之中露出了一絲怒意,但這怒意僅僅在他眼中一閃而逝,片刻之後笑容就猶如春天的爬山虎一般瞬間佈滿了韓王然的臉龐,就連說話時候的語氣聽起來都如此的讓人如沐春風。
“秦王之命,寡人已知矣。使者且請在館驛中等待幾日,寡人不日便發兵趙國。”
“不必了!”秦國使者袍袖一甩:“吾爲傳王命而來,今既事成,當回咸陽覆命矣。韓王且好自爲之,不可誤了韓國前途!”
說完這番話之後,秦國的使者轉身而去,竟是不給韓王然絲毫情面,只留下面色鐵青的韓王然獨自坐在宮殿之中,滿面的嫉恨和咬牙切齒。
沒辦法,誰讓秦國爲如今天下第一雄國,而韓國卻只是區區一個在秦軍兵鋒面前屢戰屢敗,苟延殘喘的倒數第一呢?
作爲山林之王的老虎,難道會對一條俯首帖耳的野狗和顏悅色嗎?
弱國,無外交!
在秦國的使者離去之後,暴怒的韓王然將自己手中所能夠抓住的一切統統都砸了一個稀巴爛。【△網.】
第二天,韓王然發佈動員令,韓國舉國上下開始了戰爭總動員。
但前往新鄭的使者,其實並不是只有秦國一家。
三天之後,一封來自趙國邯鄲宮城的密信悄悄的送入了新鄭的宮城之內,送到了如今的韓國國君韓王然(韓恆惠王)的手上。
跟隨着這封信而來的,還有一個來自邯鄲的使者。
前韓國上黨郡守,現趙國華陽君——馮亭。
馮亭站在大殿之中,看着上首那位熟悉的君主,眼中閃過無數異樣的神采,最終還是深深的俯下了身去。
“趙臣馮亭,見過大王。”
比起秦國的使者來說,身爲趙國使者的馮亭無論是禮數還是態度,那都要好上太多了。
韓王然端坐王位,面無表情的看着馮亭。
衆所周知,在韓國的歷史上,有過一次變法,主導這一次變法的人便是法家權術派的代表人物——申不害。
申不害此人,可以說是最早系統的提出“帝王心術”這一概念的人。
他認爲君主應以“獨視”、“獨聽”、“獨斷”的手段來進行統治,也就是“獨視者謂明,獨聽者謂聰。能獨斷者,故可以爲天下之主。”君主們應當以“方寸之機正而天下治,故一言正而天下定,一言倚而天下靡。”屬於不折不扣的專制獨裁主義思想。
總的來說,後世那些什麼《領導學》、《厚黑學》之類的東西,基本上它們的祖師爺就是申不害。
用簡單直接的三個字來概括申不害的學說,那就是“心機狗”。
但是申不害此人思想的侷限性在於過於強調和重視玩弄權術之道,過於專注在如何去控制官僚系統,這其實並不是一條正確的道路。
任何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那都不可能只依靠陰謀詭計就登上這個世間的巔峰。
申不害的“權術”,就太過強調了陰謀詭計,重“術”而輕“法”,無形中忽略了堂堂正正,小看了光明正大,也將韓國導向了一條歧路。
同樣是啓用法家人士變革,“重術而輕法”的韓國與“法術並重”的秦國,可以說是極爲鮮明的對比。
也正是因此,雖然韓國曆代國君對於國家的控制力都很強,但韓國的國力卻一直都上不去,導致一直以來穩坐戰國七雄吊車尾的位置,不得不說這正是申不害一派學說的弊病所在。
即便如此,韓國曆代國君仍然將申不害學說奉爲圭臬並身體力行,韓王然也不例外。
所以到了現在,即便韓王然精明不下於乃父,但韓國也仍然只能穩坐戰國倒數第一的交椅。
精明的韓王然看着面前的馮亭,心中也是頗有感慨。
馮亭,忠臣啊。
老實說,在一開始的時候,韓王然想要派去替換靳黈的頭號人選並不是馮亭,而是另有其人。
但是那些人都拒絕了韓王然的要求,甚至有些人在拒絕之後就連夜舉家逃亡,想要逃出新鄭。
當然了,這些想要逃跑的人,後來統統都被斬了。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這年頭的人雖然實際上都不太要臉,但表上面卻都很注重名聲,也就是所謂的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
這種率領着韓國上黨郡降趙的事情一干出來,那就是韓國的叛徒啊,傳出去這名聲實在是太難聽了!
所以在那個時候,韓王然突然發現自己的帝王心術遭遇了一次挫折。
或許韓王然的權術能夠讓大臣不敢背叛,但是卻並不能夠讓大臣們死心塌地的效忠於韓王然。
唯一一個敢於挺身而出的,就是如今韓王然面前的馮亭。
甚至韓王然心中都很清楚,馮亭並不是因爲忠心而挺身而出的。
馮亭是因爲出生於上黨郡,所以希望能夠以一己之力拯救上黨軍民,這才接受了這個註定要揹負罵名的任務。
一想到這裡,韓王然的心中就不由得有些黯然。爲什麼寡人的韓國之中軍民百萬,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死心塌地的效忠於寡人!
韓王然心中無數念頭來回激盪,但臉上卻一絲表情都沒有,目光冷厲,緩緩開口。
“馮亭,爾爲韓國叛臣,何敢重歸新鄭,莫非覺得寡人不敢誅爾三族乎!”
馮亭聞言緩緩平身,目光平靜的看了韓王然一眼。
就連趙丹都並不知道的是,馮亭的心中,其實對於韓王然並沒有多少忠誠度可言。
事實上不止是馮亭,整個韓國的大臣之中,能夠對韓王然忠心耿耿的都沒幾個。
原因也很簡單,誰會喜歡一個每天就知道玩心機,一天到晚算計這個算計那個,卻根本不把心思放在公司發展上的上司呢?
在韓王然這樣的上司手底下幹活,不但朝不保夕,而且隨時都有可能腦袋搬家,就這樣韓王然還想要忠誠?簡直是笑話!
馮亭之所以願意揹負這個叛徒的罵名,只不過因爲馮亭是上黨人,只不過因爲此刻秦趙百萬大軍對峙的長平,就是馮亭的家鄉!
爲了自己的家鄉父老,馮亭可以放棄一切,甚至獻出生命也都在所不惜,區區罵名又算得什麼?
也是爲了家鄉父老,所以馮亭的心中很清楚,自己無論如何也要說服面前這位專注於玩弄權勢的韓國國君,爲趙國擊敗秦國獻上屬於馮亭的一份力。
否則的話,包括長平在內的整個上黨,就要落入秦國的統治之中了!
馮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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