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正在南下。
雖然說北地郡大部分都已經回到了秦國的手中,但是秦國人並沒有在北地郡最北邊秦趙邊境的長城防線上佈置太多的人手。
對於五萬騎兵這麼一支堪稱滾滾洪流的大軍來說,長城防線並沒有什麼意義。
李牧在一道道烽燧臺的滾滾黑煙伴隨之下,一路來到了義渠城之外。
在距離義渠城大約二十里的地方,李牧就特地召來了義渠勝,對着義渠勝說了一句話。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說實話,義渠勝當時還不是很明白李牧的意思,但是到了這個時候義渠勝就明白了。
義渠城已經毀了。
王翦顯然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主力走後秦國不可能守得住義渠城的這麼一個事實,所以當王翦移師東進的時候,這位秦軍的主將就做了一件白起做過、李牧也做過的事情。
他在離開的時候,一把火將義渠城給燒了。
義渠勝看着淪爲廢墟的義渠城,整個人都呆住了。
作爲一個義渠人,義渠勝對於義渠城這座祖地無疑是非常有感情的。
事實上這些年來義渠人由於和秦國之間的糾葛,其實也受到了許多中原文明的影響,比如說在義渠城之中就設立了宗廟,供奉着義渠歷代先王的祖宗牌位。
但是現在那些東西都被一把大火燒成了灰燼。
義渠勝盯着面前的這一片廢墟,整個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僅僅是義渠勝,許多趙軍之中的義渠騎兵同樣也被自己看到的這一幕場景驚住了,他們或悲憤的嚎哭,或憤怒的吼叫,甚至還有人拔出小刀劃破了自己的臉,讓自己鮮血直流。
李牧嘆了一口氣,輕輕的拍了拍義渠勝的肩膀:“放心吧,這口氣我會幫你出的。”
義渠勝恍若未聞,半晌之後才跳下了馬,朝着面前的義渠城廢墟拜了幾拜。
拜完之後,義渠勝從自己的腰間拔出了一把小刀,狠狠的插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臂上,扎出了一道很深的傷口。
鮮血直流,但義渠勝完全不爲所動,而是十分悲嗆的用着某些奇異的旋律在念誦着什麼。
已經和義渠勝接觸過很長時間的李牧聽了出來,這其實是義渠人在送別親友時候的哀歌。
在完成了儀式之後,義渠勝回到了李牧的面前,一字一頓的對着李牧說道:“以天神的名義,我義渠勝和王翦不死不休!”
李牧看着一臉悲痛的義渠勝,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你放心吧,我們會打敗王翦的。”
義渠勝點了點頭,目光無比的冰冷:“到那個時候,我會親手割下他的腦袋!”
……
就在義渠勝發誓要殺死王翦的時候,王翦正在兩三百里之外的少樑城下,注視着面前高大的城池。
“這座城池不是很好攻打啊,將軍。”王翦的副將尉繚神情有些凝重的開口說道。
王翦點了點頭,對於尉繚的意見表示了認同。
如今王翦麾下的部隊整整有二十二萬人,這是他集合了幾乎整個秦國之力所得到的兵力。
雖然說這二十二萬人其實水分很大,比如說在其中常備軍的數量甚至都不到一半,但是不管怎麼說也算是足夠聲勢浩大的了。
只要能夠拿下面前這座少樑城,那麼河西之地就能夠再度迴歸秦國。
“聽說這座城池的守將是趙國禁衛軍將軍許歷?”王翦問道。
尉繚點頭道:“許歷此人素來沉穩,加上城中又有大約五萬左右的守軍,想要攻下這座城池並非易事。”
雖然很不願意打擊自家的士氣,但是尉繚也只是實話實說。
王翦笑了笑,道:“和趙國對抗從來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否則的話如今的趙國也不會如此勢大了。吾等作爲大秦子民,也只能夠事在人爲啊。”
尉繚點了點頭,道:“將軍所言極是,倒是尉繚想錯了。”
王翦道:“好了,且命人嘗試着攻一次城看看吧。”
當然了,所謂的嘗試攻城,在王翦這樣的人手下也依舊擁有着強大的威力。
投石機不停的擊發着,無數的巨石從天而降砸在少樑城的城頭,讓整個城頭不停地冒出一陣陣的煙塵,看上去有種天搖地動的感覺。
在沉重的擊鼓聲之中,許多秦軍士兵開始揹着一袋袋的沙土,手拿着盾牌衝了上去,開始了填平護城河的大業。
城下密密麻麻的秦軍士兵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落下來的巨石顯然對於少樑城上守軍的士氣造成了一定的影響,許多人都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一道刀光閃過,一名縮在城垛之後的趙國百將的腦袋瞬間飛上了天空,主將許歷握緊手中長刀,高聲道:“都愣着幹什麼?速速上弦,準備射擊城下敵軍!若有畏首畏尾者,一律軍法從事!”
這顆人頭終於點醒了城牆上的趙國守軍,他們開始將強弩上弦,朝着城下的秦軍士兵射擊起來。
許歷看着動作依舊有些遲緩的守軍士兵,心中大爲不滿。
其實許歷很清楚這是爲什麼的,因爲這些守軍士兵除了許歷從河東郡帶來的兩萬中央軍之外,剩下來的守軍人手統統都是本地人,換言之他們不久之前還是“秦國人”。
指望這些老秦人去打城牆下的秦國軍隊,顯然確實是需要一些手段的。
“衝車,是衝車來了!來人啊,快把八牛弩瞄準,瞄準他們!”
一道又一道的命令從許歷的口中不停的發出,整個趙軍的防線終於有序的動了起來,不停的給秦軍造成殺傷。
在一天的攻城之後,王翦終於下達了命令:“鳴金,收兵!”
伴隨着噹噹的鳴金聲,城牆下的秦軍士兵開始猶如潮水一般的撤退了。
少樑城的城頭之上爆發出了一陣歡呼之聲。
許歷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想起了自己來的時候大王對自己的囑託。
“汝只需要堅守一段時間,短則半個月長則一個月,李牧一定能夠將秦軍給調動回去,到時候少樑城之圍一解,汝就是寡人的功臣,務必要做好這件事情,明白嗎?”
許歷心中轉動着念頭,再看向面前的秦軍,嘴角上不由得就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個王翦,好像也不過如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