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鄭城。
韓王然高居王座之上,臉色平靜。
在韓王然的面前,韓國相邦靳黈正在一絲不苟的彙報着情況。
“大王,整個洛邑如今已經盡在吾等的掌控之中,西周君和東周君兩府總計一千二百五十七口人皆已盡數處理完畢,大王所派出的官員們已經全面接管整座洛邑。”
像洛邑這樣的大城市,即便是攻打下來,要把它全面接管並且恢復正常秩序也是得費上一番不小功夫的,而且恢復基本秩序是一回事,完全掌控整座城池又是另外一回事。
以韓國如今的實力並且在提前做好了準備的情況下,也足足用了三天才恢復了洛邑城的基本秩序,接着又用了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才基本將頭緒理清,算是真正的掌控了整座城市。
靳黈又繼續開口說道:“根據統計,洛邑之中西周君的府庫藏有糧食……”
韓王然打斷了靳黈的話:“能夠用來作戰的士兵多少,民夫幾何?”
如果是在平時的時候靳黈來向韓王然彙報的話,韓王然一定會仔仔細細的將靳黈全部的彙報內容都聽完,甚至還有可能再多問幾個問題,以確定靳黈以及那些韓國官員們並沒有在這個過程中搞什麼大肆貪墨的把戲。
但是對於現在的韓王然來說,什麼財富物資都是浮雲,他更加關心的是拿下洛邑之後自己和韓國究竟能夠增加多少人手來抵擋趙國即將到來的攻擊。
說實話,這個時候趙國雖然已經調動了兵馬,但是究竟要打什麼國家看上去似乎還是一團迷霧,畢竟趙國的大軍和物資如今都集中在邯鄲,不到出發的時候都很難確定行軍的方向。
但是韓王然通過種種蛛絲馬跡以及韓國在趙國之中的某些耳目傳遞出來的情況已經得出了判斷,這一次趙國人攻擊的目標,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韓國!
到了現在的這個時候,韓王然早就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現在的情況早就已經和幾年前不同了,任何國家在面對趙國的時候都不要想有什麼僥倖的心理,因爲趙國打贏了之後不會再搞什麼割地賠款的談判遊戲,而是會直接把戰敗國給完全吞併!
在面對着這種生死存亡的壓力之下,沒有任何一個君主會再去關注什麼財富寶物之類的東西了,先活下來再說吧。
靳黈看上去顯然對於韓王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顯得並不意外,所以立刻就回答道:“回大王,如今整個洛邑之中共有三千四百名士兵,但是以臣之見洛邑人口素來衆多,因此徵發八萬青壯入伍不成問題。”
“三千士兵,八萬青壯?”韓王然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應該是喜是憂。
喜的當然是洛邑的人口果然衆多,畢竟是多年沒有打過仗的地方了,所以徵集到的部隊也比韓王然之前想象的要更多一些。
至於靳黈一開始說的什麼十萬二十萬,韓王然根本就沒信過,畢竟一座城池就算再大,那也弄不出這麼多的成年青壯來,這可是打了幾百年仗的戰國亂世啊。
有了這八萬人口,再加上韓國這段時間裡動員的人口,整個韓國之中所能夠擁有的軍隊差不多就有了二十萬之多,這二十萬也就是所謂的傾國之兵了。
看起來顯然有點少,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韓國地處中原參戰次數極多,加上老吃敗仗,青壯數量要能多才有鬼了。
韓王然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突然說道:“有了這些軍隊,汝能否擋住趙國人的進攻?”
靳黈猶豫了一下,隨後開口說道:“大王,若是龐煖或者劇辛率軍來攻,臣以爲絕無問題。但若是廉頗或者李牧率軍來攻的話,這二十萬便遠遠不足了。”
韓王然微微一愣,隨後說道:“廉頗乃是當世名將,難道李牧現在也有資格和廉頗平起平坐了不成?”
靳黈想了想,十分認真的說道:“大王,以臣之見,李牧的危險性或許要更勝於廉頗!”
事實上,這也是如今整個大陸之上所有除了趙國之外各國將領們的看法。
廉頗雖然很猛,而且這些年來漸漸的也一改之前的猛打猛衝變得老辣起來,但是問題在於廉頗已經是五十多差不多六十歲的人了,基本上來說屬於那種隨時都有可能去世的年齡,所以廉頗雖然猛,但是卻不值得太過忌憚。
而李牧則恰好相反,如今的李牧論起戰績來說就已經和廉頗相差無幾了,更加恐怖的是李牧現在還只有三十來歲,比廉頗年輕了二十多歲!
也就是說,就算廉頗現在馬上去世,那麼趙國憑藉着李牧這個傢伙,也還能夠穩穩的壓制諸國至少二十年的時間!
每當想到這一點的時候,靳黈就總有一種淡淡的絕望感。
就在此時,一名韓國的信使突然快步的走進了大殿之中。
“大王,邯鄲急報!”
韓王然看着這份急報,臉色漸漸的難看了起來,半晌過後哼了一聲,將這份急報扔到了靳黈的面前:“靳卿,汝自己也看看吧。”
靳黈拿起這份急報一看,發現這原來是一篇檄文,上面歷數韓王然的各種缺點,然後又說因爲韓王然冒犯了周天子,所以這一次趙王爲天下百姓計而起兵伐韓。
雖然早就已經有所猜測,但是當這種猜測真的被證實的時候,韓王然還是發自內心的感到了一股無比的恐懼。
是的,一直以來讓韓王然擔心不已的趙國軍隊,這一次終於要來了。
這支讓整座大陸都爲之顫慄的部隊,這一次的目標就是要滅掉韓國!
想着想着,韓王然的身體甚至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了起來。
當一個人恐懼到了極點的時候,憤怒也就隨之產生了。
“這個趙丹,實在是太過分了,他以爲他是誰,竟然敢對着寡人如此的指手畫腳!”
韓王然是真的憤怒了,你說你要滅國就滅國,怎麼還在滅國之前先給寡人潑髒水呢?
不對……好像也不是潑髒水,但是大家都是國君,手底下那點破事潛規則誰不清楚,你趙丹非要抖摟出來給天下人看是幾個意思?
反倒是靳黈看上去似乎明白了什麼,十分冷靜的對着韓王然說道:“大王,臣覺得趙王之所以這樣做,很有可能是爲了爭取民心!”
“民心?”韓王然又是一愣,足足過了片刻之後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寡人明白了!”
靳黈說的一點都沒有錯,趙丹的確就是在爭取民心。
道理其實非常的簡單,如果一個國君向來勤政愛民的話,那麼國家遭遇入侵的時候肯定是會有很多子民願意爲了保護這個國家、保護自家大王而戰的。
但如果一個國君成天只知道醉生夢死橫徵暴斂的話,那他的國家遭遇入侵的時候子民們肯定就會棄他而去,別說是反抗了,不給敵人帶路都不錯了。
趙丹的這份檄文之所以如此堂而皇之的公告天下,就是爲了要毀掉韓王然的名聲,讓天下人都覺得韓王然是一個混蛋。
到了那個時候,韓王然就成了卑鄙無恥的大反派,而本該是侵略者的趙丹則搖身一變,成爲了消滅大反派的大英雄。
“好算計,趙丹小兒還真的是好算計啊。”韓王然咬牙切齒,想要生吃了趙丹的心都有了:“如果寡人所料不差的話,現在趙丹小兒的胡衣衛一定已經在整個韓國之中四處散播對寡人不利的謠言了,靳卿汝務必要儘快的安排人手,不要讓趙丹小兒的陰謀得逞!”
韓王然也是被逼急了,一口一個趙丹小兒,全然沒有了國君該有的風度。
靳黈趕忙道:“喏,臣立刻就安排人去做這件事情。不過大王也請放心,這麼多年來大王爲韓國的付出是有目共睹的,韓國的子民們對此都是看在眼裡的,絕對不會上了趙國人的惡當!”
韓王然嘿了一聲,沉默不語。
作爲一名工於權術的國君,韓王然早就已經知道,民意這種東西從來都是最容易被引導和改變的。
如果真的不加以控制的話,一旦三人成虎的風潮擴散開來,那麼到時候整個韓國之中就真的會全部變成對韓王然不利的聲音了。
“該死的趙丹小兒!”韓王然恨恨的想道:“還有什麼陰謀詭計,就都統統給寡人使出來吧!”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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