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天空灑落,照在趙括的臉上。
夏天的大草原上一絲微風都沒有,熱得讓趙括有種想要將身上的盔甲全部脫下來,然後再跳到面前這條小河之中痛痛快快的洗個澡的衝動。
但是趙括並沒有這麼做,他只是臉色嚴肅的在河邊走着,一邊走一邊還在發號施令:“二三子速速飲水,兩刻鐘之後出發趕路!”
就在趙括的面前,一千名具裝甲騎兵、一千名輕甲騎兵和他們的戰馬正擠在河邊,場面非常熱鬧。
遠處突然出現了煙塵,趙括的目光微微一凝,但很快就恢復了若無其事的表情,甚至還有心情將幾個坐在上游但是卻毫無自覺的將臭烘烘的腳放入河水之中的傢伙給踹進河水裡。
煙塵漸漸逼近,從馬上騎士的盔甲樣式來看,這顯然是一名趙軍的斥候。
“趙括將軍!”斥候氣喘吁吁的跳下了馬,來到了趙括的面前。
趙括點了點頭,拍了拍面前這名斥候的肩膀,道:“敵情如何?”
斥候答道:“白羊王就在大約三十里之外,已經朝西邊而去了。”
“西邊?”趙括皺起了眉頭,過了好一會才道:“定西城不是在南邊嗎,難道他不準備去攻擊定西城?”
斥候道:“屬下不知,但是屬下可以保證的是他絕對朝着西邊而去了。”
“這該死的胡賊!”趙括用力的啐了一口,又問道:“如今跟在白羊王身邊的有多少人了?”
斥候想了想,道:“大約五千到六千左右。”
趙括輕輕的哼了一聲,道:“竟然有這麼多賊子?真是可恨,看來李牧將軍所說的一點都沒有錯,這些個胡賊就是野性難馴,根本就應該將他們統統殺了,以除後患!”
趙括現在很生氣。
由於原本的邊騎軍團最高指揮官李牧已經率領着三萬騎兵東進去和龐煖會合攻伐燕國,所以趙國北方各郡目前暫時處於一個由幾名李牧的副手各自統領的情況,這其中趙括負責的乃是河套、朔方兩郡的治安。
結果這李牧前腳纔剛走沒到一個月,趙括負責的防區就出了白羊部落叛亂這麼一個大的簍子,這讓趙括大爲光火。
雖然趙括第一時間就已經派人趕邯鄲求援,但是根據正常的速度來看,至少要半個月之後邯鄲的調令才能夠發到北方各郡之中,一個月之後大規模的援軍才能夠進入到河南地兩郡。
換言之,在這一個月內,趙括所能夠依靠的應該就只有自己麾下的這四千人馬了。
如果僅僅是白羊王的叛亂,那麼趙括覺得自己憑藉着四千騎兵平定叛亂應該是綽綽有餘了,但在得知了匈奴大軍已經集結在賀蘭山北側準備東渡之後,趙括就知道自己這一次麻煩大了。
爲了逆轉被動的局勢,趙括帶着兩千精銳騎兵出城,打算先在野外一舉殲滅白羊王,然後再想辦法和已經開始渡河的匈奴大軍周旋。
然而沒想到這白羊王行動十分飄忽,就好像一隻滑不溜秋的泥鰍般在偌大的朔方郡之中縱橫來去,竟是讓趙括完全摸不到白羊王的邊。
趙括想了想,隨後開口道:“最近的一個定居點距離這裡多遠?”
斥候答道:“大約西北方五十里。”
趙括哼了一聲,道:“既然如此,那麼等會吾等便去那個定居點看看罷!若是那個定居點也沒有發現白羊王的蹤跡”
趙括十分不爽的揮了揮手:“那便到定西城去守株待兔好了,吾就不信他白羊王不會前來!”
過了兩刻鐘,趙括見自己的屬下們已經休息得差不多了,於是果斷一揮手發佈了命令:“全軍上馬,準備西進!”
就在衆多趙國騎兵紛紛上馬之時,突然一陣隱約的震顫聲遠遠的傳了過來。
趙括下意識的朝着聲音傳來的南方看了過去,發現南方的大地之上煙塵大起,顯然有一支規模不小的騎兵正在急速靠近。
趙括精神一振,心中又驚又喜:“難道是白羊王來了?”
一想到這裡,趙括整個人心也不煩了,身也不熱了,腰桿也停止了,吼起來也像是在打雷了。
“全體都有,着甲上馬,準備迎戰!”
正所謂望山跑死馬,從南方而來的這支騎兵想要逼近到戰鬥範圍的話至少還得要差不多兩刻鐘的時間,這兩刻鐘已經足夠趙括和麾下的這一千名具裝甲騎兵完全做好戰鬥準備了。
煙塵漸漸的逼近了,趙括甚至已經可以看到無數胡人騎兵在煙塵之中若隱若現。
一面大旗在煙塵之中顯露出來,趙括的目光放上去,將大旗上面的兩個篆字看得清清楚楚。
“義渠?”趙括睜大了眼睛,嘴裡忍不住嘀咕了一聲:“義渠人這個時候來這裡做甚麼,難道也是趁火打劫來的?罷了罷了,義渠也好白羊也罷,總之見一個殺一個就是了!”
氣氛漸漸的變得緊張了起來,一千名具裝甲騎兵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隨時都可以出擊。
就在趙括準備下令出擊的時候,義渠人騎兵的速度突然漸漸的慢了下來,直到距離趙軍騎兵大約三裡地左右的時候完全停下。
一名身材高大的義渠將軍在數十名義渠騎兵的護衛下縱馬而出,來到了兩軍陣中,對着趙括所在的方向高聲喝道:“本王義渠勝,對面的可是李牧?”
“義渠勝?”趙括聞言心中有些驚訝:“那不是義渠國的國君嗎,怎麼跑這個地方來了。”
心中嘀咕歸嘀咕,但是作爲一名趙國的將領,心中擁有着強烈自信的趙括自然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輸了場面,於是也率領着三十名趙國騎兵迎了上去。
“義渠王,李牧將軍已經東進攻伐燕國去了,吾乃是趙國裨將趙括!”
“李牧不在?”義渠勝看了趙括一眼,臉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也對,李牧如果在的話,應該也不會讓白羊人這麼猖狂。”
趙括被義渠勝這一句話氣得不輕,但如今的趙括早就已經不是長平之戰時那個動不動就想要懟天懟地的毛頭小子了,他強自按捺下心中的怒氣,對着面前的義渠勝沉聲道:“不知道義渠王突然率軍進入吾趙國境內,究竟有何貴幹?”
義渠勝十分豪邁的一揮手,笑道:“我們義渠國和你們趙國不是盟友嗎,聽說你們趙國人有麻煩了,所以我就帶着我的五千大軍來幫忙了!”
義渠勝將“大軍”這兩個字咬得很重。
趙括皺起了眉頭,有些狐疑的看了義渠勝一眼。
雖然在上一場大戰之中趙括並沒有和義渠勝有多少接觸,但是根據李牧的說法,義渠勝這個傢伙看似呆憨但是心裡的鬼心思可是不少,屬於那種扮豬吃老虎的人物。
這樣的一個傢伙,真的就這麼耿直的聽說盟友有難然後率兵來援?
趙括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搖了搖頭:“義渠王,汝如果不能夠找出一個理由說服吾,那麼今日便先在此做過一場吧。”
義渠勝一聽就怒了,道:“你這小子好沒道理,本王好心率軍前來救援,你竟然就這麼對待本王?喂,別走,別走啊!好了好了本王告訴你就是了,本王覺得比起匈奴和白羊王,還是你們趙國人更加好打交道一點。”
已經往走的趙括止住了坐騎,轉過身來:“就是這個原因?”
“就是這個原因!”義渠勝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道:“匈奴都隆奇單于也派人聯絡過本王,希望本王能夠和他們對你們趙國進行南北夾擊!但是本王可不傻,如果朔方和河套郡落在他們的手裡,那麼他們所做的下一步恐怕就是要和秦國人把本王的義渠國給瓜分了!”
趙括沉吟半晌,突然開口問道:“義渠王,汝可知道這一次匈奴人一共有多少兵馬?”
“多少兵馬?”義渠勝嘿嘿一笑,道:“這一次你們趙國的麻煩可是大了,匈奴王的使者告訴我,匈奴人剛剛打敗了月氏人,現在匈奴人可是足足有十萬大軍!”
“十萬大軍?”趙括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衝口而出:“這不可能!”
義渠勝聳了聳肩膀,道:“誰知道呢,不過本王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你總該相信本王了吧?”
趙括臉上的表情顯然還是有些懷疑,道:“最後一個問題,汝爲什麼更加相信趙國,而不是去相信和汝同爲引弓之民的匈奴人?”
“引弓之民?”義渠勝哈哈大笑,道:“我就是在馬背上長大的,我當然知道大草原的原則是什麼。這裡的盟約大部分時候就和女人的承諾一樣不可靠,只有純粹的弱肉強食!與其相信匈奴人,我倒不如相信你們趙國。畢竟你們趙國上一次的確完成了承諾,幫助我建立了義渠國!”
說到這裡,義渠勝不由得愁眉苦臉了起來:“你是不知道啊,秦國人現在又開始蠢蠢欲動了,本王是真的擔心秦國人什麼時候就再次北上攻擊本王啊,到時候還要依靠你們趙國人來幫助本王抵擋秦國人的攻擊呢!”
趙括沉默了半晌,緩緩點頭:“義渠王,吾可以讓汝和吾並肩作戰,但是有一點,吾要獲得汝所有兵馬的指揮權。”
趙括原本以爲這個要求會讓義渠勝發怒,沒想到義渠勝大手一揮,大大咧咧的說道:“就算你不說本王也會提出來的,你們趙國將軍的指揮水平的確是要比我們高,這六千騎兵本王就交給你了。但是本王也有一點要求,那就是你不能夠隨意把本王的部隊派出去送死!”
趙括的眉頭微微展開了一些,十分認真的說道:“沒問題!”
義渠勝的到來,多少給了趙括一些安慰。
在集合了義渠人的六千騎兵之後,趙括眼下手中的可用兵力就達到了一萬人。
雖然這一萬人比起匈奴人的大軍來說仍舊是有些不足,但仍舊有效的提升了趙括能夠繼續堅持下去的決心。
說實話,雖然對於李牧非常的佩服,但是趙括的心中多少也是有點不服氣李牧的,覺得自己要是能夠得到李牧那樣的機會,做出來的成就也未必就比李牧要差。
如今,這樣的一個機會就擺在趙括的面前。
如果能夠以少勝多,將這些該死的匈奴人統統趕黃河以北的話,吾趙括想必在大王的心中就能夠和李牧一樣成爲一個足以獨當一面的大將了吧?
一想到這裡,趙括對於即將到來的這場保衛戰不但沒有任何的恐懼,反而還隱隱產生了幾絲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