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王宮。
秦王柱的心情很焦躁,這對於秦國王宮之中的所有人來說都不是一個秘密。
情緒這個東西是會傳染的,尤其是在這個階級森嚴的世界,主人的情緒更是能夠用最快的速度去影響到所有的僕人。
所以這些日子以來,秦國王宮之中的所有下人們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就怕做錯了事情而遭到懲罰。
通常來說,懲罰就代表着死亡。
但越是恐懼的時候,人反而越是容易犯錯誤。
一名女官神情緊張的捧着一個托盤走進了宮殿之中。
托盤之上有着一份藥湯。
“大王,該吃藥了。”
仍舊將頭埋在奏章之中的秦王柱哼了一聲,擺了擺手:“且先放着罷。”
女官看上去有些猶豫,頓了一頓之後才小心翼翼的說道:“大王,可是王后吩咐,此藥在熬製成功之後必須要立刻端給大王服用。”
女官話音剛落,秦王柱猛然擡起頭來,一個健步就到了女官的面前。
“啪!”
清脆無比的耳光聲。
秦王柱的眼睛定定的注視着面前臉頰腫起的女官,雙目之中一片赤紅,看上去猶如一隻擇人而噬的惡狼,冷笑道:“汝不過區區一奴婢,也敢對站在寡人的面前對寡人說三道四?”
女官低垂着頭顱,忍着劇痛十分惶恐的說道:“奴婢有錯,請大王恕罪。”
“恕罪?”秦王柱哈哈一笑,雙目之中的寒光更盛:“寡人偏不赦汝之罪,汝又能如何?”
“啪,啪啪!”
又是幾聲響亮無比的耳光聲響起,女官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硬生生的將所有的耳光都受了下來。
一番耳光下來,原本俏美的臉頰如今已經是高高腫起,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個豬頭一般,極爲醜陋。
女官手中的托盤左右搖晃着,許多藥液從鼎中溢出,將托盤弄得水淋淋的。
秦王柱反反正正的又扇了女官好幾個耳光之後這纔算是出了氣,喝道:“滾,給寡人滾下去!”
女官不敢再多說,戰戰兢兢的捧着托盤走了出去。
之所以不殺她,只不過是因爲她乃是王后身邊的貼身女官罷了。
但也便僅此而已了,如果再刺激到秦王柱的話,性命是肯定不保的。
女官倉皇而走,心中滿是憤恨。
如果說這座宮殿之中還有誰知曉秦王柱脾氣變差的真正原因,那自然便是這女官莫屬了。
作爲王后身邊的頭號心腹,女官可是從小就服侍在王后身邊的人,深得王后的信任。
正是因爲如此,無論是一開始的養身湯還是後來的藥湯,全部都是由王后宮中熬製,接着讓這位女官進獻給秦王柱的。
所以這位女官才能夠有機會將呂不韋的那些聞起來讓人有些微微眩暈的奇異藥粉放入羹湯之中,親眼看着秦王柱喝下去。
整個秦國之人都以爲秦王柱的身體之所以一天天變差,主要是因爲先王去世過度傷悲、外部敵人強大無比以及國內政務過於繁忙等諸多原因綜合而成,卻不知道其實真正的原因在於那一碗碗懷着無比好意的羹湯之中。
根據呂不韋事先對女官的說法,那些藥粉雖然會慢慢的損害秦王柱的身體,讓秦王柱的脾氣變得更加的暴躁,但是卻並不會立刻奪走秦王柱的性命,只會將大量的毒素在秦王柱的身體之中潛伏了下來。
這個時候的秦王柱其實是非常危險的,只需要一點點藥引,他體內所有的毒素就會瞬間爆發,徹底的斷絕秦王柱所有的生機。
今天晚上,女官手中所捧着的這份藥湯,便是“藥引”。
如果說之前女官可能還對於是否毒死秦王柱有着那麼一點點猶豫和愧疚的話,那麼現在這最後一點微不足道的後悔情緒也都已經統統消失了。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再也沒有比失去容貌更加恐怖的事情了。
感受到整張臉頰上火辣辣的、無處不在的疼痛之後,這名女官心中充滿了無比的憤恨和怒火。
沒有任何人比她更希望秦王柱馬上去死了。
但讓女官的心中感到無比惋惜的是,既然秦王柱已經讓自己將這份藥湯端走,那麼今天晚上顯然是不可能成功的了。
一想到這裡,女官那修長的手指就忍不住握緊了盤子,骨節都有些凸起來了。
罷了罷了,還有明天,只要等到明天,這個該死的暴君就肯定不會逃脫毒藥的制裁了。
心懷刻骨恨意的女官垂着頭一言不發,默默的朝着宮殿之外走去。
就在她馬上便要走出宮殿的時候,一個讓她熟悉無比的聲音突然響起了。
“何事弄得如此狼狽?”
在聽到了這個聲音之後,女官的身體猛的一震,眼睛之中幾乎是立刻就出現了淚水。
王后來了。
女官低着頭,有些哽咽的說道:“奴婢伺候大王不周,請王后責罰。”
一陣香風鑽入了女官的鼻子之中,一隻保養得無比完好的纖纖玉指將已經腫成了豬頭的臉頰擡起,隨後便是一聲輕輕的嘆息。
“做錯事了?”王后對着面前的心腹女官溫和的問道,並沒有任何的責罰之意。
女官低着頭,道:“是的,請王后責罰。”
王后搖了搖頭,道:“大王近來脾氣不好,吾是知道的,汝素來謹慎,吾也是知道的。責罰便罷了,汝且站在這裡等着罷。”
說着王后便從女官的手中接過了端盤,試了一下之後發現藥湯仍舊溫熱,於是便親自端着藥湯,緩緩的走入了大殿之中。
女官深深的看了嫋嫋婷婷而去的王后一眼,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然而當她垂下頭顱之時,一絲深深的怨毒卻從她的臉上閃過,配合上她那副已經完全腫成了豬頭的猙獰臉龐,看上去頗爲嚇人。
王后端着藥湯走入了宮殿之中,發現秦王柱仍舊在端着一份奏章愁眉緊鎖,便輕輕的將藥湯放在了一旁,走到了秦王柱的背後,伸手爲他按摩肩膀。
秦王柱這才擡起頭來,臉上原本就要爆發出來的怒色在看到了王后的臉龐之後迅速無比的消退了,聲音也從方纔的疾言厲色變得溫和無比:“王后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