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
這是一條寬闊無比的大街,大街的兩旁坐落着不少府邸,單單以佔地面積來看便知道府邸的主人乃是大貴之家。
而在大街的中央有一座府邸,和其他看上去就是一副高端大氣上檔次模樣的府邸不同,這座府邸看上去頗爲一般,門口也沒有任何侍衛站崗,只有一個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要老死的門房看門。
雖然大街上時不時有着馬車前呼後擁而過,但是任何車馬以及隨從在經過這座府邸的時候都顯得小心翼翼,甚至十分刻意的要離這座府邸遠一些。
因爲這是武安君白起的府邸。
武安君白起,無論是對於山東六國還是對於秦國來說,那都是一個大名鼎鼎如雷貫耳、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存在。
對於山東六國來說,白起便是一名猶如惡魔的煞星。
而在老秦人的心中,白起則是一位戰無不勝的大英雄。
當然了,如今白起身上這個“戰無不勝”的光環,即便是在老秦人之中也有着爭議。
有人認爲,白起所指揮的正面戰場並沒有輸給廉頗,甚至還佔據了優勢,如果不是野王城一戰司馬梗輕率出擊中了魏無忌的計而導致全軍覆沒的話,那麼長平戰場秦軍便將迎來一次超級大勝。
因此白起並沒有輸。
但也有人覺得這種觀點是在扯淡。
白起就是秦軍的主帥,既然秦軍輸了,那麼白起當然也就輸了。
雖然說失敗的原因的確並不是在白起的指揮上,但是司馬梗可是白起派到野王城去鎮守的,作爲主帥識人不明導致失敗,這不算輸什麼才叫輸?
即便長平之戰已經過去了兩年,但是在秦國之中依舊有不少人爲了這件事情而爭執不休。
不過這些對於白起來說並不重要,也根本影響不到白起。
事實上自從長平之戰後,雖然所有人都知道白起就居住在這座府邸之中,但是兩年來卻從來沒有任何人見過白起走出這座府邸的大門。
一次都沒有。
這天清晨,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蹄聲漸漸的靠近了武安君府,但卻並沒有像其他人那般直驅而過,反而在武安君府的門前停了下來。
大門被敲響了。
老邁的門房驚訝的打開了門,看見了一張十分熟悉的臉龐,以及一聲豪邁的笑聲。
“煩請通稟武安君,便說司馬靳來訪!”
片刻之後,司馬靳就來到了武安君府邸的後院。
在這裡,司馬靳如願以償的見到了他想要見到的武安君白起。
此刻的白起一身黑色便服,正在花圃之中裁裁剪剪,又時不時爲某片花叢摘蟲除草。
若是不知白起身份的人在此,不免以爲這白起乃是一名專門負責侍弄花卉的老僕,又哪裡想得到此人乃是大名鼎鼎的武安君了?
不過司馬靳的臉上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很顯然對於這副情景早就已經司空見慣,大步走到白起面前就是一禮:“司馬靳見過武安君。”
白起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司馬靳的話一樣,不爲所動的站在那裡,慢吞吞的替面前的花叢割去雜枝。
足足過了片刻之後,白起纔不急不忙的轉過身來,長出了一口氣。
司馬靳左右一看,正好看到不遠處放着一塊方巾,趕忙將方巾取來,恭敬的遞到了白起的面前。
白起信手接過方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老矣、老矣!此老朽之身,留着何用,何用也!”
司馬靳忙賠笑道:“武安君之名聲震天下,不老,不老。”
白起這纔將頭轉過來,狠狠的瞪了司馬靳一眼:“這聲名和年紀有何干系?糊塗!”說着信手將剛擦過汗的方巾甩在司馬靳的臉上,邁步朝着走去。
司馬靳也不着惱,嘿嘿一笑好像一名跟班似的跟在後面,亦步亦趨。
不遠處有一小亭,兩人便在亭中就座。
白起坐了下來,雙眼上下打量着司馬靳,目光之中滿是毫不掩飾的鄙夷:“汝這小子,來吾府上作甚?”
司馬靳笑道:“這不是怕武安君一人獨居無聊,故此……”
“獨居無聊?”白起哈哈一笑,打斷了司馬靳的話:“汝此言差矣,如今這府內府外,可是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吾呢。”
不過吐槽歸吐槽,白起看向司馬靳的眼神之中,多少也帶着幾分感動。
自從白起被秦王稷軟禁在這裡之後,之前那麼多的軍中舊部都紛紛跟白起劃清了界限,對白起是避之不及,只有這司馬靳一人還時不時的前來白起府上探望。
兩人閒聊了幾句,白起突然道:“怎麼,又打了敗仗?”
司馬靳一驚,道:“武安君已經聽說了?”
白起哼了一聲,道:“吾每日便在這府中侍弄花草,又無人上門,如何能得知甚麼消息?倒是汝整個人魂不守舍的,吾如何看不出來?說罷,到底是哪裡又吃了敗仗?”
司馬靳眼神一暗,過了半晌才說道:“武安君,這一次,吾大秦又敗於趙國之手矣。”
說着司馬靳便將這陣子以來發生的這一場河東之戰一五一十的全數道來。
白起聽完之後,半晌不語。
司馬靳有些急了,對着白起說道:“武安君,如今只有汝出馬,方纔能夠救秦國於危難之中矣!”
白起仍舊沉默。
過了好一會之後,白起才緩緩開口說道:“司馬靳,汝老實道來,此言究竟是汝之意思,還是另有人命汝如此和吾言之?”
司馬靳被白起盯着發窘,過了半晌之後才期期艾艾的說道:“武安君,這當、當然是司馬靳心中所想。”
白起看着面前的司馬靳,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司馬靳的肩膀。
“倒是爲難汝這樣一個性子之人,卻要在吾之面前如此扯謊了。且回去告訴汝背後之人,吾白起乃是秦國之臣,若是大王用吾,吾自當肝腦塗地爲大王效力。但若是某些人心懷叵測,欲要勾結吾做一些骯髒齷齪之事,那便不必多談!”
說完這句話之後,白起不再看司馬靳一眼,徑直起身離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