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是個口吃,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雖然說這十年來他從一位荀況門下的弟子一躍成爲趙國龍臺重臣,實現了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無法實現的超級跨越,但是這些對於他口吃的毛病依然沒有任何的幫助。
不過好在口吃並不影響韓非說話,而韓非雖然只說了一句話,但是卻讓在場所有回過神來的老魯儒們震驚了。
太子?
這個穿着一身法家士子服裝,大刺刺的走進宮殿之中的傢伙就是趙國太子?
這個剛纔被老魯儒們痛罵了一頓什麼數典忘祖、背叛儒家的傢伙就是趙國的太子?
魯儒們面面相覷,一時間竟然都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大殿之中變得一片安靜,安靜的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夠聽出來的那種。
趙恆聳了聳肩膀,露出了一聲苦笑,朝着老魯儒們團團的行了一禮,道:“小子趙恆,見過各位先生。”
這一下子,所有的魯儒好像頓時就從冰雕形態之中活了過來,紛紛爭先恐後的開口了。
“老夫見過太子。”
“哎呀,原來是太子,真真折煞老夫也。”
“太子,請上座,上座。”
……
不得不說,這些魯儒們態度的變化之快,實在是讓人大開眼界,歎爲觀止。
趙恆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身後的韓非。
對於這位太子來說,經過了這麼些年,他已經習慣將韓非當成自己的左膀右臂了。
韓非沉聲道:“請太子暫、暫且離開,此處自、自有臣來處理便是。”
趙恆搖了搖頭,道:“罷了,吾還是坐着吧,汝自管行事便是了。”
說完了這句話之後,趙恆朝着上首那個剛剛還屬於荀況的位置走了過去,並且在那裡坐了下來。
衆魯儒看着面前的這番情形,不免多少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再看着身後這一羣全副武裝的趙軍士兵,心中更覺不妙。
荀況、韓非、以及突然出現的趙國太子趙恆,這裡面的東西看起來似乎都有些問題啊。
魯儒們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韓非的解釋。
一個不是解釋的解釋。
只見韓非從懷中拿出了一張紙,直截了當的念道:“經查,孔登縱、縱容家奴在外行兇,打死無辜百姓三人。以孔氏一族各種名義吞併百姓土地共八千二百三十五畝。另有暗中勾連魯國人士叛亂,謀害、害趙國官員未遂之罪,有辱罵太子,辱及大王之罪。左右,還不將其拿下!”
韓非話音一落,幾名趙國士兵立刻就衝了上去,將一名白髮蒼蒼、就坐在趙恆右側下首的老魯儒給抓了起來。
這名老魯儒正是孔登,他見狀頓時大驚,一邊掙扎一邊怒吼道:“韓非,汝瘋了,吾乃是孔夫子後人,汝竟然對吾如此無禮?”
說起來這孔登正是孔夫子的後人,也是如今的孔氏家主,魯儒一派裡的首腦人物。
韓非看着孔登,發出了一聲冷笑:“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自夫子而下至汝,數倍於五世也,孔氏一族何德何能,竟得此庇廕?給吾押下去!”
或許是因爲憤怒的原因,韓非這番話竟然說得頗爲流利。
既然有了韓非的命令,孔登自然就被拖了下去。
這一幕讓在場的魯儒頓時炸了鍋,紛紛跳出來怒斥韓非。
一名老魯儒口沫橫飛的道:“韓非,汝瘋了嗎?孔登先生在民間素有民望,汝如此對待先生,必定不得民心!”
韓非看了一眼這名魯儒,臉上沒有任何怒氣,十分平靜的問道:“汝何名?”
魯儒哼了一聲,冷冷的說道:“老夫,季孟也!”
韓非哦了一聲,道:“我道是、是誰,原來卻是三、三恆逆黨後人。”
說着韓非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名單上,念道:“經查,季孟貪財好色,謀殺曲阜商、商人陽零,並其家產,奪其妻爲小妾。季氏一族擅自蓄養私兵,府中私、私藏甲冑兵器,有謀反之嫌疑。另有辱罵太子,辱及大王之罪。拿下了!”
片刻之後,不斷叫罵的季孟被幾名趙國士兵拖了出去。
這一下子,大殿之中頓時又再一次的陷入了安靜。
所有的老魯儒們一個個噤若寒蟬,竟然沒有人敢再開口說話了。
他們已經看出來了,這一次的韓非,就是來找自己這些人麻煩的!
韓非看了一眼一片死寂的魯儒們,繼續平靜的說道:“伯使何在?”
一名老魯儒深吸了一口氣,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有些驚慌的說道:“汝、汝爲何喚吾?”
韓非搖了搖頭,繼續念道:“伯使,罪名爲……拿下!”
伯使這一下子終於徹底的慌亂了,整個人猛的一下子跪在了趙恆的面前,高聲嚎哭道:“太子,請太子明鑑,伯氏一族和臣一直對大王和太子都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的啊。臣願意將所有關於祭天大典的知識上交邯鄲,只求太子饒臣和伯氏一族一次!”
下一刻,大殿之中頓時就嘩啦啦的跪了一地,衆多老魯儒們紛紛磕頭不已,高聲求饒。
“太子,臣也願意上交一切,只求太子饒命啊!”
雖然說這些魯儒們思想刻板,但是他們並不是一個傻子,在幾名魯儒的領頭者紛紛被拿下之後,他們也都知道如果再端着架子,那麼下場就和前面的幾位一模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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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恆看着面前的這副情形,臉上的神情有些動搖。
這位趙國太子畢竟年輕,多少還是有些心軟,看着一羣年紀足可以當自己爺爺的人在自己的腳下苦苦哀求,未免就有些不忍,於是便將目光投向了韓非。
韓非輕輕的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上方。
趙恆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韓非咳嗽一聲,緩緩說道:“經查實,汝等皆是有罪之人,統統拿下,待罪名確鑿之後,交有司審問!”
很快的,士兵們就將一個個呼天搶地的老魯儒們給架了出去,迎接他們的,將是曲阜城中的黑牢。
趙恆有些擔心的說道:“韓卿,這些人可都是曲阜城中有名有姓的大家族,若是消息傳出去的話,未免生亂。”
韓非微微一笑,道:“請太子不、不必擔心,大王已經命五千兵馬駐紮曲阜,足以彈壓一切局勢。”
趙恆呆了一下,道:“那祭天一事若是少了這些魯儒們的配合,豈不是……”
韓非臉上的笑容更加的濃郁了:“回太子,監察衛會、會讓這些魯儒開口的。”
趙恆有些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道:“吾還是不明白,父王爲何要吾前來此地,又要身着法家士子的服飾……”
突然間,一個頗爲洪亮的聲音響起了:“太子不必如此,這些魯儒行事乖張,竟然連大王天威都敢抗拒,只不過是咎由自取罷了。”
趙恆轉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是荀況不知何時去而復返,慌忙起身行禮:“見過荀師。”
荀況十分滿意的看了趙恆一眼,說實話這位儒家大能雖然在某些事情上對於趙丹這位趙國大王頗爲不滿,但是對於趙恆這個趙國太子倒還真沒有什麼可挑剔的。
畢竟作爲一名儒者,趙恆這樣的一位君王,是更靠近儒家理論之中的明君、仁君形象的。
所以荀況十分耐心的說道:“太子,大王素來不喜魯儒,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此次命吾前來,其實就是爲了給魯儒最後一個機會,然而魯儒卻自傲自大,妄圖以區區祭天禮儀而要挾大王,更辜負了大王創立華夏學宮希望容納諸子百家之意,對法家士子擅自謾罵不休,全無前輩道德修養,如此種種,乃尋死之道也,卻怪不得別人。”
頓了一頓之後,荀況沉聲道:“如今吾等最爲重要之事,乃是操持好這泰山封禪。太子既然作爲大王的代表,還請全心投入到此事之中才是。此事一成,則大王之威望可平齊三皇五帝,乃今世之偉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