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重的喘息聲、馬的響鼻聲響成一片,一場勢均力敵的交鋒過後,雙方都耗盡了元氣,不得不稍作休息。騎士們將滴長槍上的血滴輕輕甩落,面具後冷漠的眼身或敬佩或哀傷掃過那些躺在地上的軀體,那些人曾經是自己的敵人和同袍,然而此刻他們卻已經只是一具具屍體了。
“這纔像天下第一騎兵的樣子。”我笑着朝馬場說道。
馬場也是微微一笑,感慨道“織田閃光嗎?真是英雄出少年,短短的時間內便打造出如此強悍的騎兵軍團,不愧爲初升的新代將星啊。我很榮幸能夠與你公平一戰!”
“等等,我跟你不是很熟的!還有,公平一戰?這個,我可從沒說過。”
“恩?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喜歡以多欺少、以強欺弱!換強弩,準備!”
黑甲騎士們紛紛拿出馬側身處掛着的小皮囊中的強弩,成半圓狀將武田軍包圍了起來,閃耀着寒光的箭簇對準了包圍圈中的人。
“不好意思,這個,你還要準備繼續困鬥下去嗎?”
“呵呵,沒關係,我很樂意與酒井閣下相互交換。”
“酒井將軍?!難道?可惡,慶次,帶上俘虜,命令鹿之介他們立刻前來會合,全軍撤退!後撤三十里,沿途整頓德川潰軍。也許這場戰爭我們已經輸得一敗塗地了!”
三日後,我軍與德川潰兵會師於遠江和三河的交界處的勝阪城,可惜當初的三萬五千大軍,如今只剩下不足一萬五千人,還大部帶傷,簡直慘不忍睹。不過還有更令人鬱悶的,整個戰況,對我軍幾乎是死局了。
駿河、遠江全境落入武田之手,不僅如此,武田的另一隻精銳翻越米公山,奇襲了野田城、高屋城,現在,我們要考慮的就不是什麼能不能奪取遠江了,而是我們自己能不能安然地逃回去了。
整個戰役我軍戰死一萬餘人,武田戰死三千人,德川相繼陣亡德川十六將中的內藤正成、蜂屋貞次、高木清秀、米津藤藏、鳥居直忠、平巖親吉,四老中的酒井忠次在駿府館一戰中被擒,神原康政混戰中失蹤,(再加上未來的井伊直政和本多忠勝被我給拐來了,哇,德川四天王一下子光了!)軍師本多正信被箭受重傷,足輕大將以下戰死三十七人,可憐的家底幾乎一戰敗光,連我和重只治都爲他心痛。而我軍能勉強掙點臉面的戰果就是抓了馬場,可惜還得用來換人質。嘿嘿,要不是早準備好了退路,這境況我也只有哭得分了。
於是,某天夜裡,整個勝阪城內一片愁雲慘淡,只有我的府邸夜半傳出鬼哭狼嚎般的笑聲,搞得德川士兵都感嘆道“這纔是盟友啊,爲我們戰敗悲傷地哭成這樣,真難爲他們了。”
面對三面而來的士氣如虹的大軍,像個破廢墟般的勝阪城根本無法堅守,不得已在草草休整一天後迅速撤出,只留下鬆平家忠的三千軍隊(主要是傷兵)守城斷後,來遲滯一下敵軍的攻勢,我們將沿着小路背道兼程趕往長條城,在那裡與武田大軍決死一戰.
秋季來臨,蕭瑟的秋風吹拂着田野裡成熟卻無人收割的麥浪,宛如金色的波痕不斷翻涌,給人以賞心悅目之感。
大軍寸步不停地趕着路,不得不說,這些三河人的確是當兵的好料,如此殘酷而狼狽的激戰下來,他們卻沒什麼疲憊和挫折感,德川的精銳仍在,損失的大都是臨時招募的農民,只是這場原本在預計中應該很快結束的戰爭現在無疑是無限期地拉長了。
夜幕降臨,勝阪城內一片寂靜,除了箭塔上昏昏欲睡的哨兵,大戰過後的士兵們總算能補個好覺,在夢鄉中遺忘那揮之不去的恐懼。
然而就在此時,城門外來了幾個不速之客,幾名騎兵高舉着火把向城門奔來,在火焰的映照下,這幾個騎兵都是征塵滿面,甚至還有個騎兵背後赫然插着兩隻羽箭,看樣子就像是經歷過慘烈的激戰。
“什麼人?!給我停下,不然就放箭了!”哨兵們緊張地拿着弓箭大吼道.
“快,呃,快點開城門,神原大人受了重傷!”一名騎士粗聲喘息着大聲道。
“什麼,神原大人?!”幾名哨兵十分震驚地相互看了看,果然在火把的映照下,其中一名騎士牽着一匹馬,上面有人,不過似乎已經昏迷了過去,哨兵的領頭的只好說道“你們等等,我去稟告家忠大人。”
“沒時間了,神原大人的傷必須馬上醫治,已經拖了太長時間了。”騎士粗暴地打斷了哨兵的話。
“不行,沒有將軍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入城!”哨兵們立刻舉起弓,森冷的箭頭對準了蠢蠢欲動的騎士們。
“混蛋!神原大人若是有什麼閃失,你擔當的起嗎?”騎士有些惱羞成怒,但很快又冷靜了下來“不如這樣,你派人去請家忠大人,我們不過幾個人,你放我們進去,我們就在城門邊稍作休息,等家忠大人來了再做處置如何?”
城上的哨兵低聲商量了一下,朝外面的騎士喊道:好吧,你們把馬槍靠在外邊,下馬步行進來。
“沒問題。”那騎士很利索地翻身下馬,和幾個同伴將馬槍掛好後就非常規矩地擡着重傷昏迷的神原走向城門。
“吱呀!”在刺耳的摩擦聲中,那扇看上去已經快要退休了的城門終於緩緩打開,十幾名哨兵神色肅穆地手持着長槍監視着騎士們的一舉一動,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這些騎士根本不想做些什麼,看上去十分勞累的樣子,勉強走到城門的靠牆處就三三兩兩地各自撿了個地方美美地睡了起來,只餘下那看上去像是個帶頭的仍精神十足地做坐在牆角一邊用哨兵們給的草藥給神原治療傷口一邊等待鬆平將軍的到來。
儘管騎士們十分安靜,白戰餘生的老兵們仍舊神色戒備,直到大道上遠遠地傳來了家忠粗聲的大嗓門“是神原大人回來了嗎?在哪裡?快點。”
那個負責守夜的足輕番頭恭敬地走上前,稟告道“大人,剛纔就是這麼人要進城來,說是帶着重傷昏迷的神原大人,屬下無法確認不敢擅自做主,還請將軍處置。”
“恩,乾的不錯,就是那個嗎?”家忠顯然對自己部下的行爲十分滿意,快步走過去,認真地看了一眼那昏迷的武將裝束的人“恩,的確是神原大人,真是太好了,不過傷得很重,得趕快派人把他送到後方去休養,在這裡神原大人只能等死。”說罷,他擡頭看了一眼一直照顧在神原身旁的騎士,有些疑惑地問道“是你把神原大人救回來的,你是神原大人的親衛?可是不應該是土原嗎?”
那名騎士恭敬地低頭道“是的,大人,土原已經爲保護大人而英勇犧牲了。”
“是這樣。”家忠未作深究,急聲道“那好吧,你過來,我爲你準備幾匹快馬,你和你的同伴抓緊時間休息一下,然後立刻送神原大人回岡崎城,明白了嗎?神原大人堅持不了多久,幸虧這一路不會太顛簸。”
“遵命,大人。”那名騎士很自然地朝已經轉過身正準備離開的家忠跟了過去,然而就在他將要接近家忠的那一刻,騎士突然一聲大喝,以閃電般地速度飛身而起,撲向了家忠。
侍衛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爲什麼前一刻仍舊是同袍的戰友突然發難,所以當那名騎士用鋒利的肋差抵住家忠脖子的時候,所有人都是呆楞楞地定在那不知所措。
“你到底什麼人?”家忠到底是沙場老將,儘管身處險境但仍十分鎮定。
“呵呵,家忠大人,不知您聽沒聽說過‘夜蟲丸’這個名號呢?”
“‘夜蟲丸’?!”家忠一臉的震驚之色“你是武田家二十四將中最擅長夜襲的多田滿賴?!”
“真是令人激動呢,原來將軍也知道在下的區區名號。”騎士輕輕地微笑着“那麼,家忠大人,您可以下令讓您的部下放下武器了嗎?”
“簡直是癡心妄想,三河武士沒有會投降的孬種!”家忠滿臉憤然之色,大聲喝道“你們立刻放箭,射死這個傢伙,由山本副將接替我的職務,繼續堅守!勝利屬於德川!”
顯然這些剛纔還在的都是真正的老兵,他們的素質很快體現,儘管家忠的命令十分令他們爲難,但命令就是命令,還是很快被很好地執行了下去,這些家忠的親衛飛快地拿起弓,搭上箭,他們已經下定了決心,爲主家能夠獲得勝利不惜一切,但事後他們會選擇切腹來向他們的將軍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