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北之莊城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時,據此離不過幾裡外的一小塊密林和草地交接處,一羣衣甲殘、渾身浴血的羽柴士兵正亡命地向北之莊城的方向狂奔。爲首的六七個人,相互攙扶着,頭盔歪斜、胸前的鎧甲更是被劃拉出橫七豎八的刀痕,幾乎跟乞丐裝沒什麼分別,任誰恐怕也猜不出,這幾人竟是羽柴家堂堂的七大新秀小將。
福島正則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左手腕,欲哭無淚,滿心絕望,再環顧身旁,嘉明、片桐也都是傷痕累累、走起路都是搖搖晃晃,更加心寒。\原本奉命坐鎮木之本、須彌山等扼守要衝之處的他們,完全沒有想到會被人襲擊,更加沒想到這致命的偷襲還是來自於毫無防備的盟友。
正則到現在也不知道爲什麼中村一氏、金森長近、小西行長他們突然臨陣倒戈,向木之本發動突襲,趁自己這邊不備,一舉佔據了營寨,還四面圍殺,險些讓他們全軍覆沒。當然了,現在看來,他們的境況和全軍覆滅也並沒有太大區別,逃出來的部下不是被窮追不捨的叛軍追上俘虜就是胡亂跑散,失去了聯繫,僅剩的能跟的上,一路走來,也就面前這區區不到500人了,可是,在他們的身後,至少兩千騎兵,正瘋狂地追擊着他們。\
正則已經沒有功夫去思考這偷襲背後所隱藏的陰謀了,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帶着這些倖存的部下襬脫追兵,活着趕去北之莊城下,向仍茫然不知的秀吉和大軍報信,因爲很顯然,這個一直潛藏的黑手,既然選擇在這個時機突然下手,那麼必然所謀甚大,甚至正則懷疑,無論是羽柴家還是柴田家,乃至這次賤嶽合戰,都是這個龐大陰謀的一部分,隱藏在暗處的黑手,打的就是借賤嶽合戰之機一箭雙鵰,將參戰雙方同時消滅,排除兩個最大的競爭對手。\
一邊在腦海中急速轉動着這些複雜得毫無頭緒的念頭,一邊,正則和兄弟們不敢有一刻停歇地拼命逃命着,看到一些體力耗盡的士兵無力地摔倒在路上,正則痛苦地偏過頭,咬牙堅持,這種時候,只能無奈拋棄他們,只希望後面的那些追兵還沒有被他們的狡猾逃跑所激怒,放棄俘虜而乾脆選擇砍殺,保住一條命,已經是最大的奢望了。\
沙沙沙~~~
越來越沉重的腳步踏過茂盛的草叢發出密集的聲響,很快,正則一行人逃到了一片樹林邊緣的草地上,終於整整奔逃了近兩個時辰的他們耗盡了體內的最後一點力氣,精疲力竭地陸續跌倒在草坪上。一些體質稍微羸弱點的武士,堅持了這麼久,已經達到極限的他們乾脆直接一聲不吭地向前撲倒,竟渾身虛脫地暈了過去。\
正則緩緩踱着步,直到火燒火燎的肺稍稍平息了下來,才終於如釋負重地坐了下來,儘管清楚現在還不是停下來的時候,但是看着疲憊欲死的部下們,正則知道,如果自己要走恐怕就得拋棄所有人了。不過,正則還是打定主意,抓緊時間休息一下,然後馬上啓程,否則誰也無法估計,身後的騎兵什麼時候會追上來。\
“水、水~~我要水。。。”
忽然,一陣微弱到極點的呻吟聲傳來,正則猛地轉過頭,只見不遠處的草叢裡,一個士兵仰面躺着,嘴脣乾裂、雙眼緊閉,只是無意識地蠕動着發出一聲聲呻吟。
正則立刻掙扎着站起,忍受着渾身的劇痛,勉力走過去,他很清楚,這個士兵是過度疲勞加脫水了,可以說,他的生命正處於垂危狀態,如果不馬上得到水補充,恐怕隨時就可能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
正則緩緩走了過去,終於,那張尤顯稚嫩的臉龐已經近在咫尺,正則解下腰側的水囊拔出木塞,蹲下身,對準那乾燥裂開的嘴脣遞了過去。然而,就在晶瑩的清水即將滴落到嘴脣的那一刻!驚變驟起!!!
咻~!!!一聲淒厲的嘯空聲響起!
過度疲勞導致反應已經有些遲鈍的正則甚至還沒看清什麼東西,就只聽噗的一聲,血光迸現!
“不!”下一刻,正則雙眼血紅地咆哮道,因爲,那個躺在自己面前的年輕士兵的脖子上赫然插着一柄連着鎖鏈的鉤鐮刀!汩汩的鮮血順着傷口噴濺而出,濺得近旁的正則滿頭滿臉,可是,正則恍若未覺地只是呆呆看着那具已經停止了原本就十分微弱呼吸的屍體。\年輕的軀體尚未冰冷下去。
“啊!!!”驀地,正則仰天狂嘯,聲音中充滿了悲憤。驚得四周休憩的同伴和士兵紛紛站起身,神情驚疑警惕地望向這邊!
哧!然而,就在正則欲要行動之時,突然!襲擊又開始了,而且這一次,幾乎是對準了全部的人!
咻咻咻~~~!!!
“啊!”
“啊!”……無數黑影飛射而來,一抹令人心悸的寒光閃過,必然有一名士兵捂着胸口亦或是頸項倒下,刀無虛發,一條條細密的鎖鏈在空中交相差繞,彷彿構織出一片黑色的牢籠,迅捷的攻擊完全出其不意,大部分士兵都毫無防備,更何況,已經疲憊不堪的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
大蓬大蓬的鮮血漫天拋灑,一具具屍體轟然倒下。
叮叮咚咚的磕碰聲同樣此起彼伏……
半晌,暴風驟雨般的襲擊突然就停了下來,整個草叢中一片沉寂。
正則努力用刀支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左肩和左腿上分別插着一柄被砍斷鎖鏈的鉤鐮短刃,粘稠的鮮血滴滴答答地落在腳下的草葉上。環視周圍,除了寥寥幾個站立着的身影,其他人。。。。
沙沙沙~~~~腳步聲響起,
四周齊腰深的草叢微微顫動着,無數身影緩緩顯現了出來,
草綠色忍服,外着青黃色魚鱗細甲,蒙面布靴,手持鎖鏈。
“你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爲、爲。。爲什麼要。。”正則睜着已經被一片血紅模糊的雙眼,聲音微弱、斷斷續續地問道,失血已經讓武藝過人的正則耗盡了體內最後一絲元氣。
沙沙沙~~~
一名忍者緩步上前,躬身一禮,語氣淡淡地說道:“伊藤緊那羅兵團第一番隊番隊長伊東宏佑,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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