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聲,長箭劃破長空,“哧!”飽滿的入肉聲中伴隨着一聲“啊!”的悽聲慘叫,一個縱馬狂奔,試圖逃離利箭羅網的倒黴傢伙被一支長箭透背而過,大口大口的滾燙鮮血、破碎的臟腑直接順着嘴洶涌噴出,健壯的身軀在馬背上搖晃了幾下,重重地栽倒了下來躺在地上,那雙透着不甘的灰白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正瑟瑟發抖拼命想躲入馬屍中的元綱。
“啊!”展現在眼前的血腥一幕,讓跌坐在地上的朽木元綱目眥盡裂、情不自禁地大叫出聲,滿臉難掩驚恐之色。“來人啊!救我!救我!”從未經歷過慘烈沙場的元綱終於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大喊救命,只要這樣,才能稍稍宣泄一點內心充斥着的無窮無盡的恐懼感。
在四周層層疊疊鋪滿了一地死屍中央的一小片空地上,信長面無表情地看着不遠處那些四散抱頭鼠竄,但還是難逃被追魂利箭一一點名命運的朽木士兵,嘴角撇起一絲冰冷的笑意,眼神中更是凝結着一塊難以融化的堅冰,彷彿在盡情享受着這箭網之下、萬物死寂的暢快淋漓。
“主公,依屬下之見,我們還是趕緊趁此機會離開吧!這裡流矢橫飛,實在太過危險了。單憑屬下及倖存的侍衛,恐難以護衛主公周全!還請主公移駕!”森長可拍馬靠了過來探身勸諫道。
“離開?!爲什麼要離開?!”聞言,信長轉過頭,語氣肅然道:“如果這些暗中的偷襲者真的想對我不利的話,還會留給我們從容離開的機會嗎?你也看到了,這些隱藏在蒿草之中的箭手每一個絕對都是百裡挑一的精銳,可是這裡至少聚集了近百人,裝備精良、殺伐果決,這樣的軍隊簡直可以用恐怖來形容。你覺得,對方如若真的心懷叵測,我們能夠逃得了嗎?”說到這,信長頓了一下,看了一眼無從辯駁的森長可,露出十分感興趣的神情,然後接着說道:“之所以要留下來,就是因爲我想親親見一見這位居然能夠訓練出如此強悍之兵的人!無論付出任何代價,我要讓他爲我織田家效力!有了這個人,我們可以提前十年平靖天下!”
森長可滿臉震驚,長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信長雙眸中那團正熊熊燃起的火焰,嘴脣囁嚅了幾下,低下頭語氣恭敬地說道:“謹遵主命!不過,不管主公堅持什麼,請務必讓屬下護衛在身邊!”
信長一愣,再次轉過臉,帶着一絲認可與激賞的笑意,輕輕地拍了拍森長可的肩膀神情鄭重道:“三左衛門!我織田信長的命就交由你守護了!”
森長可眼神一凝,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握住了手中的槍柄。
場中的殺戮仍在繼續,不過較之最開始的“瓢潑大雨”,現在已經只剩下星星點點的雨滴了,超過三百具屍體渾身插滿了箭矢,橫七豎八地倒在被壓折了的蒿草中,還有至少不少於此數的受傷朽木武士倒在地上,無力地呻吟着。短短的半個時辰內,一千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亡在無邊無垠的原野之中,化爲來年能夠滋潤土壤的肥料,令人難以想象。
逃過一劫能活到現在的都是先前元綱下令圍殺信長時沒有急着擁擠上前的聰明人,他們的那些撞破了頭向前擠、攢聚在一起的同袍們幾乎在箭雨落下的一瞬間便如同割倒的麥子成片成片地倒了下去,毫無知覺。
遭受到箭雨洗禮的起初,朽木軍也試圖進行過反擊,在那些武士的指揮下,不少足輕也從背上取下弓箭,向四周的蒿草叢中肆意放箭,可惜,勁道薄弱的木丸弓根本沒有實際的殺傷力,更何況那些弓箭手驚慌之下全是胡亂射擊,那靶子準頭實在是有待提高。
很快,這些聚集起來的朽木軍便成爲偷襲者的目標,嗖嗖穿梭的利箭順發而至,將一個個手忙腳亂的朽木足輕射翻在地,僥倖撿了一條小命的人自然趕緊再次四散奔逃,再也不敢聚到一起。於是,更爲慘烈的點殺行動開始了。
且不說那些一個星期前還是農民的足輕被輕易射殺乃是平常之事,單單看那些朽木家核心力量的正規武士,也如待宰羔羊般無一例外地被一一點殺,即便一些武士還想做最後的掙扎,抱成團殺入蒿草叢,但很快便被四面八方飛射而來的利箭通過肉眼難辨的縫隙一一射殺,可想而知,偷襲者的箭技已經到了何等境界,再加上默契得近乎意識相通的相互配合掩護,一旦被天羅箭陣圈在其中,即便是一流武將,在這種上天不應、下地無門的情況下,生還的機率估計也與中**彩的機率差不了多少。
“嗖!”
“啊!”一聲無比淒厲的慘叫,一個身手還不錯,始終將身形隱藏在馬腹之下的朽木武士終於被神箭手鎖定,長箭破空,哧地沒入露在馬鬃外的手掌,鮮血激射,利箭將藏在馬腹下的朽木武士連人帶馬釘在了一起,引得藏在馬腹下的武士以及戰馬慘叫、長嘶不已。不過俗話說送佛送到西,偷襲者自然不會那麼殘忍,讓朽木武士痛苦得太久,所以下一刻,又一支呼呼尖嘯着的長箭襲來,哧地徑直射入露出半個身子想拔出刺穿手掌的長箭的武士後心直沒箭尾,毫無疑問,武士當即氣絕,同樣重傷的戰馬堅持着向前衝出了幾步之後也慘嘶一聲砰地前蹄踏空,翻倒在地,發出低低的呻吟之聲。
又過了,幾至零散的羽箭將最後幾名躲在隱秘的地方,自以爲萬事無憂的朽木家武士射殺後,嗡嗡嗡延綿不絕的發箭聲終於止息下來,整個蒿草原野上陷入一片短暫的死寂。
“噠噠噠……”輕喚的馬蹄聲響起,只見信長神情鎮定地控着馬繮在森長可的持刀護衛下,驅馬上前走了幾步,雙臂微擡合攏抱拳,向四周大聲道:“在下尾張織田信長,不知哪位英雄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謝,我信長惟願當面一見,不知可否?”
信長話音剛落,隨風浮蕩的蒿草叢中便傳來一聲迴應道:“彈正忠大人勿用致謝,我等皆是奉命行事,更何況彈正忠大人乃是天命所歸、變革天下之人,豈會死於此邊鄙之地?我等不過順應大勢所趨罷了。殿下可速速前往朽木館,那裡的朽木家武士已經全部被清理乾淨了,殿下儘管放心安歇,我等已送信給京都衛戍兵團,想必此刻迎接殿下的大軍離這裡已經不遠了。好了,言盡於此,彈正忠大人保重,我等告辭!”說罷,草野之中再沒了動靜,顯然那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箭手已經全部撤離了。
信長原本開口欲言,不過最後還是放棄了,因爲從對方的語氣很明顯可以聽出,他們必須隱藏身份,而且沒有暴露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這些人都是奉命行事,也即是說信長感興趣的那個訓練他們的人並不在這裡,所以信長也就沒有堅持下去,只是臉上多少還是有一些遺憾的神色。
森長可打馬靠上前,輕聲道:“主公,我們……”神情帶着詢問的意思。
“嗯……”信長聞言回過神,點了點頭,一揮馬鞭,喊道:“走,去朽木館等大軍!”
森長可愣神之際,信長的戰馬已經衝了出去。森長可剛準備驅馬追上去,只見信長忽然輕輕牽動馬繮,停了下來,轉身喝令道:“三左衛門,把我們的朽木大人帶上,等會我要親自審問!”言罷,打馬絕塵而去。
落在後面的森長可一聽這話,更覺疑惑不解,帶上朽木元綱?難道那個叛臣還沒死?不太可能吧,那樣密集精準的箭雨,即便是自己身處其中,恐怕也是九死一生,朽木那個四體不勤的傢伙怎麼可能活下來?!不過想歸想,既然信長下了令,想必應該是與那些神箭手有關吧。森長可這樣想着,轉身喊道:“你們立刻四散察果發現朽木元綱,立刻給我綁了,帶到朽木館去!”
“遵命!”隨行的侍衛趕緊拱手應命,驅馬分散開來,而森長可則單騎追趕信長去了。
越前國,朝倉城,
“找死!!!”面對兩杆迎面襲來的長槍,鹿之介神色一獰,腳步突轉,身形如一縷輕煙般從交叉而來的槍尖合攏之前飄了過去,同時手中太刀挑起,刀刃劃過兩道短促的弧線旋斬而出,只聽兩聲慘叫響起,紛揚的血花中兩截斷臂拋飛。
才藏站定,背對偷襲的兩人,若無其事地甩了甩刀鋒上的血珠,而後倒轉刀柄收刀入鞘,彷彿渾不在意背後兩人臉上同歸於盡的瘋狂神色,單臂揮舞着肋差對準他的後心襲來。
“嗚!呃!”哧哧哧哧,可惜,在才藏長刀歸底的一剎那,數杆長槍攢聚而來,瞬間將背後偷襲的兩人透背刺穿,鮮血激射,兩人不甘地看了一眼胸前透出的血紅槍尖,委頓倒地。
“負隅頑抗的人統統殺了!”才藏冷然喝道。
“嘿!”身後,收槍而立的足輕立刻躬身應令,舉臂一揮,無數伊藤武士如同潮水般涌進才藏面前的一扇大門,那裡,赫然正通向朝倉居城一乘谷的天守閣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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