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前國府中城,
府中城坐落在越前平原上,位於朝倉家居城一乘谷南方不足二十里的地方,由於離政治中心如此之近,戰略位置分外險要,因而始終並未賜封給任何家臣作爲居城,而是一直按照作爲一乘谷配屬的商業集鎮功能的要求發展,城內商鋪林立、客貨雲集,各種文化休閒娛樂應有盡有,可謂日進萬金,異常繁榮。義景能夠從來不操心耗費的,安然在一乘谷享受奢華無比的腐朽生活,全賴每個季度從這裡收繳上去的商業稅收。
府中城沒有領主,但並非沒有駐兵,相反,這裡的常駐軍隊可以在整個越前國所有城池內裡面排進前三,因爲它實在太重要了。單憑它創造的驚人財富,就足以讓朝倉家視之如禁臠,不容任何威脅其安全的因素存在,否則,豈不是自斷財路嗎?這種蠢事,即便義景也是不會做的。正因爲如此,府中城擁有一名城代官以及朝倉家最精銳的10000兵馬駐守,加上四周花費無數人力物力修築的高大城牆,只能用固若金湯來形容。不出意外的話,十倍的兵力包圍府中城,實行長期籠城、斷水斷糧的戰術,纔有可能攻陷。
然而,此時,府中城的防禦卻是朝倉家歷史上從未有過的虛弱,10000駐守大軍幾乎被抽調一空,現在的日常警戒任務全部交給了被徵集之後、從越前北方郡遠道而來的農兵們負責,這些倉促招來的農兵,甚至連槍都不知道怎麼拿,上了戰場與其指望他們殺傷敵人這種發生性基本爲零超低概率的事,還不如多擔心擔心他們會不會一不小心傷了自己人,由此可知,這一切自然都是拜之前織田大軍一路勢如破竹、連克堅城,幾乎進逼一乘谷城下震驚整個朝倉家所賜。總而言之,府中城現在就像是一個失去牧羊犬保護的羊圈,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阻止惡狼對內中充滿誘惑力的羔羊的覬覦了。更可悲的是,如此巨大的漏洞正在前線督戰的聯軍統帥朝倉家督義景仍一無所知。
日近中天,太陽散發着無窮無盡的光熱,春季的陽光充滿着兒時徜徉於母親懷抱般的溫暖感覺,照耀在每一寸肌膚上,總是讓人不禁有一種想要呻吟出來的渾身懶洋洋的異常舒適的感覺,對於任何人來說,在春天的早上,如果能夠悠閒地盡情睡眠,恐怕都是一種難以抗拒的享受與誘惑吧。而此時,府中城城門前,那一排靠在城牆上打着呼嚕,與周公幽會得不亦說乎的衛兵顯然正充分享受着這一人生最美妙的事。
“啊!……”一名衛兵大概是靠的位置不太好,因而提前從酣睡中清醒了過來,骨肉酥軟的感覺讓他不禁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臉上帶着無比滿足的表情。揉了揉模糊惺忪的睡眼,衛兵剛準備重新換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睡覺,忽然,遠方一大片緩緩接近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不同於身經百戰、危險意識極強的武士,這些農兵也許一輩子都沒經歷過戰事,頂多是遇到大規模戰爭纔會被徵召起來,作爲人數最多的炮灰,根本沒有接受過任何的軍事常識教育,哪裡知道什麼叫兵兇戰危?戰爭期間,即使身處大後方,也不能有絲毫僥倖心理,相反應該保持更加的警惕。
雖然說了很多,但無疑是對牛彈琴。因爲當這個衛兵看到遠方出現那麼多的人時,第一反應不是緊張與戒備,而是一臉無法抑制的興奮和火熱!只見他唰的以完全不符合剛纔那副懶洋洋樣子的速度一下躥起,渾身一振,多少有了點精神氣,然後飛快地跑到每一個酣睡的同袍身邊,大聲將他們全部叫醒,眉飛色舞地指着遠方語無倫次地喊着。
被叫醒的其他衛兵一開始都是滿臉不耐煩,顯然是因爲還沒有睡足就被吵醒而感到不滿,有幾個脾氣不好的甚至直接握起拳頭,準備狠狠教訓一頓敢驚擾他們清夢的傢伙,可是當所有衛兵的目光下意識地順着最先醒來的那個衛兵的手投向遠處那大羣的人影上時,那些打算活動活動筋骨的衛兵再也沒有了打架的興趣,所有衛兵的臉上都掛着別無二致的貪婪和激動神情,幾個容貌猥瑣的衛兵甚至嘴邊流着口水,也不知道想些什麼。總之,那些從遠方緩緩走過來的大羣人馬似乎對這些衛兵而言有着無法言喻的誘惑力。
其實,也不用花費腦筋多想,能讓這些從鄉下來的農兵垂涎三尺的東西除了錢以外還能是什麼?之所以他們如此興奮,是因爲這些農兵在接手府中城防禦之前,都得到了前輩的無私指點,那就是如何向進城的商隊收取厘金,這可是大油水,雖然這種暗地裡的進城稅不能太多,免得被上面發現捱上一頓軍棍,但東西禁不住積少成多啊,沒有戰事的時候,府中城一天之內少說有幾十批商隊或是行腳商人進出,每人收個十幾文,一天加起來對於這些地裡刨食出身的農兵來說,那也是一筆可觀的收入了,如果一場戰事下來,僥倖不死,那至少能收穫幾百文的資財,回到家鄉搖身一變就能變爲中產農民,買上幾畝薄田,家庭條件很快就會上升幾個等次,這對於農兵來說,簡直是夢寐以求的事啊!因而也難怪這些衛兵第一眼看到緩緩接近的人羣時,眼神中流露出的那裸的渴望。
就這樣,在一羣衛兵的翹首以盼之下,遠處的大羣人馬終於緩緩走到城門前,看衣着與神態以及那數不清的馬騾隊上揹負的包裹之類的東西,儼然正是一隻來府中城交易的別國商隊。而且,這支商隊顯然很識趣,商隊首領一邊招呼手下引着馬騾大隊入城,一邊親自帶着兩個夥計樣子的人一同向城門口走來,臉上帶着盡人皆知的討好笑容。
幾名看門衛兵見到,登時大喜,趕緊紛紛圍了上去,一夥衛兵中間的足輕組頭也是最大個裝模作樣地正了正身上的具足,然後大搖大擺地按刀走上前,雙眉一撇,故作威嚴道:“大膽,你們是什麼人?府中城乃朝倉家領地,不得擅入,違令者立即處死,快快叫你的僕從停下隊伍,否則我可要下令抓人了!”
那商隊首領是個又矮又肥的胖子,一雙眼珠滴溜溜地轉着,滿臉的恭維笑意,一看就知道是個常年走南闖北的人,深諳交際之道,聞聽那組頭所語,胖子點頭哈腰地上前恭恭敬敬地雙手遞上一個鼓鼓的錢袋,笑着說道:“軍爺盡職盡責防守城門,勞苦功高啊,辛苦辛苦了,來,這點錢財,供諸位軍爺閒時喝點小酒,實在是不成敬意、不成敬意。”說罷,附耳過去,也不管那組頭拿到錢袋稍稍掂量了一下之後立刻眉開眼笑的傻樣悄悄說道:“軍爺,我們三菱商社可是府中城每季度的常客,絕對不是敵國奸細,這次若不是因爲南面打得激烈危險太大,早就到了,運來的東西全都是景延城代官大人親自預訂要的東西,軍爺若是不信大可隨意點驗一番。”
胖子說着說着,突然發覺不太對勁,結果一看,登時傻了眼,原來那幫看門衛兵壓根沒理他,早就聚到一塊去分錢去了,看他們那副瘋狂哄搶成一團、長槍都不知丟到哪裡去了的樣子,胖子不禁呆愣無語。半晌,方纔回過神,轉身向那兩名跟隨而來的夥計裝扮的人一攤手,滿臉浪費時間、簡直多此一舉的表情。
兩名夥計見了,不由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邁步走過神情瞬間一肅的胖子,徑直走向圍成一圈的朝倉衛兵,右手悄然放在了了腰間的刀柄處(商隊護衛,如果有領主的朱印狀,是可以佩刀用於守衛商隊,抵抗劫道的山賊或是搶匪,當然,僱傭浪人更好,不過相應的酬勞會很高,一般的商人是無力僱傭浪人的。)
正忙着“合理”分配第一筆外快收入的農兵們根本沒有發現兩個緩緩逼近的身影,直到兩道如貫日白練般的炫目刀光閃現在眼前時,才猛然驚覺,可惜,最後的呼告只化爲一聲慘嚎。
“啊!”刀光豎劈而下,血光驚現,兩個被擋在最外圍的農兵頃刻間血肉噴灑,被砍成兩段。不過,這無比血腥的一幕多少爲剩下的農兵爭取了一點時間,一點足夠拿起長槍格擋一下的時間,至於結局,看看雙方,一邊矯健如游龍、出手如閃電,縱橫如梭,和那些遲鈍呆滯、茫然不知所措的農兵相比,簡直有如戲弄孩童。
唰唰唰!乾淨利落的幾下橫斬豎劈,十名農兵無一例外盡數倒在了血泊之中。兩個渾身浴血的夥計神情冷漠地收刀回鞘,對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站在胖子身邊的年輕人躬身行禮道:“將軍,全是農兵,根本不堪一擊。”
“看來我‘鬼神’才藏多此一舉了呢。。”年輕人有些鬱悶地喃喃道:“真是浪費寶貴的時間,來人,傳令下去,讓兄弟們去了僞裝,他們的,一羣農兵而已,給我半個時辰內拿下府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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