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要拼個魚死網破,我們也要爲自己留條可能的後路!”武田招真一臉老謀深算地肅然道:“恰巧老夫與隱岐水軍總大將奈佐龍王丸日本助大人有些交情,老夫手書一封,應該能求得庇佑,若戰事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們可以從海路離開,隨便找個地方隱居起來,說不定能逃過一劫!”
招真前半段話剛說完,信方和勝久兩人先是一愣,繼而不禁在心破口大罵:這個老狐狸、吸血鬼!怪不得家中派兵屢次剿滅海盜,不僅總是無果而終,反而致使海患愈演愈烈,海岸邊近百姓不堪其擾,紛紛內遷,隱岐水軍就彷彿有了天眼通似的,所有針對他們的計劃,哪怕再三強調保密,最後還是莫名其妙地泄露出去,隱岐水軍來去自如,殺掠甚重,三人想盡辦法也是無濟於事,敢情,武田招真你這傢伙居然跟人家的總大將有“交情”!堂堂己方的大佬竟是內鬼,無怪隱岐水軍每次侵擾總能賺個鉢滿盆盈的滿載而歸,原來都是你這個老傢伙和敵人串通一氣造成的,不用說,那些戰利品肯定也是二一添作五平分了,不知不覺就把原本屬於三個人的稅收財富變成了他一個人的,還真是好算計呀~!
不過,腹誹歸腹誹,這種時候信方、勝久兩人也只能當做沒聽見了,此時此刻若是先一步內訌起來,那可就真的死路一條,再說,連命都朝不保夕了,再斤斤計較那些身外之物的錢財豈不是本末倒置!
於是,招真說罷,一旁的信方咳了一下,立刻接口道:“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有隨時可以退避的海上通途,我們就後顧無憂了,招真大人,實在是麻煩您了。”
招真瞥了一下微微躬身的信方,眼中浮現一絲得意的笑容,轉瞬即逝,人立即雙手虛扶,客氣道:“我們三人如今身處同一條船,唯有彼此信任、同舟共濟纔能有最後一線希望,望諸君共勉!”說罷,深深拜伏在地。
儘管心裡已經將招真這個虛僞做作的老狐狸罵了個狗血淋頭,但外表看來信方和勝久兩人沒有絲毫異樣,反而滿臉鄭重的神情,同樣拜伏在地,用恭敬的語氣齊聲對招真道:“老大人言之有理,信方(勝久)謹受教。”
…………
若狹北路道,
空無一人的土路上,忽然由遠及近傳來一陣“踢踏踢踏……”的馬蹄聲,過了片刻,只見一騎飛馳而來,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馬上的騎士身着一件普通平民的衣服,腰間卻插着一把武士刀,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倫不類,充滿了彆扭的矛盾之感。
雖然有些模糊,但騎士的臉上惶急的神色還是一覽無餘,騎士對價值不菲的坐騎不時發出的痛苦嘶鳴沒有表現出任何應有的憐惜,相反自始至終都在拼命地揮舞馬鞭抽打着,催促坐騎一再加速,眼神直視着前方,腰身繃緊拱起前傾,那種感覺就彷彿恨不得一瞬間到達目的地似的,可見其心情之急切,也正因爲如此,騎士絲毫沒有察覺到路旁的小樹林中,兩道銳利的目光正凝視着他人馬合一如風飆馳的身影。
騎士渾然不覺地繼續打馬狂飆,就在健馬馳至拐彎處,馬蹄將欲轉向之際道旁密林中,一點寒光閃現,“咻”的一聲,一道長虹穿林而出,淒厲的破空尖嘯中宛如疾光電射而至,沒有半分偏差地將正回頭愕然張望的騎士透顱而過,漫天血花飄灑,失去生命的軀體直挺挺地朝着一邊摔落下馬,發出轟然悶響。
“希聿聿……”空鞍的駿馬敏感地發出一聲長嘶,逡巡着轉回到主人的屍體旁,用嘴碰觸着主人漸漸冰冷的身體,就是不肯離去,彷彿根本不在意前一刻主人對它的野蠻粗暴,只是單純地希望主人再站起來,跨上它的馬背,縱橫馳騁,可惜,它的主人再也無法迴應,微笑着撫摸它的鬃毛了。
“沙沙……”靜靜的,整個人跡罕至的道路上沉寂了一會兒後,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道旁的小樹林裡傳來,只見兩名穿着怪異,臉上塗滿綠灰色油彩看不出容貌,全身纏繞着樹葉藤蔓,腰間配刀,腿側綁着一把短小的肋差,手持弓箭,遠遠看去就像是真的灌木極難被人發現的武士緩步走了出來,徑直走到騎士屍體旁邊。
“不會錯,手上佈滿長期握刀留下的厚繭,這把打刀和肋差也不是一般尋常之物,毋庸置疑,這傢伙一定就是我們等的信使。”站在左側的武士簡單地觀察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屍體,語氣冷然道。
“嗯。”另外一人應了一聲,蹲下用手在屍體身上摸索了片刻,最後從騎士外衣的內袋裡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囊,轉頭對第一個武士言道:“沒錯,你看上面的印戳,是若狹武田氏的,我們可以回去覆命了。”
看着同伴站起身,左側的武士粗聲粗氣地哼道:“媽的,終於可以走了,在那鳥林子裡蹲了這麼長時間,蚊蟲多得讓人發狂,簡直悶死我了!我們趕緊走吧,對了,夥計,找個城下町,我請你喝酒,輕鬆輕鬆!”
拿着信封的武士沒有做聲,直接轉身去牽死去騎士的馬,翻身一躍上去,勒轉繮繩,言簡意賅地回了一句:“喝酒以後有的是時間,現在最重要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封信交到主公手上!”
似乎對同伴的盡職盡責已經司空見慣了,剛纔提議喝酒、性格顯得有些粗獷的武士立刻舉起手,示意明白,語氣滿是無奈道:“好、好、好,我知道了,跟你小子出來就是不痛快,任務第一、任務第一,我們馬上回去覆命。”
馬上的騎士似乎比較滿意粗獷武士的知錯就改,啪的凌空用馬鞭甩出一聲爆響,雙腳一蹬,口中喊出“駕!”的一聲,就欲縱馬而去。粗獷武士見到,登時反應過來,急忙喚道:“喂,你不是開玩笑吧,你不會想自己騎馬,讓我跑步跟着吧?你也太殘忍了吧!”
“我真是被你這個笨蛋搞崩潰了。”馬上的武士搖搖頭,轉身過來口氣極度鬱悶的說道:“我不是在等你嗎?還不快點跳上來!有馬不騎,難道你願意兩條腿幾十裡山路再跑着回去?如果你想那麼幹,我絕對不介意的。”
“你!”粗獷武士被噎得差點被口水嗆死,知道在嘴皮子功夫上他差得不是一星半點,想找回場子估計是癡心妄想,只好乾脆閉口不言,默不作聲地直接走過去,飛身躥上馬,虎臂用勁一摟,狠狠地將同伴的腰抱住,力氣大的,可以聽見骨頭嘎吱作響的聲音,實在恐怖。看着同伴臉色猛地由正常變青,再由青變紫,由紫變黑,他滿足似的咧嘴一笑,大聲道:“刀堂,感覺很爽吧?嘿嘿!”
“很……爽!……”被抱的差點斷氣的武士刀堂臉色紫裡透黑,脖子上已是青筋畢露,半天才好不容易緩過勁,從喉嚨裡憋出兩個字,看到他這樣子,粗獷武士笑得更加暢快了,顯然是報復心理得到撫平。
“嘿嘿,這次放過你小子!”粗獷武士看差不多了,也不能太過分,於是鬆開粗壯得像鋼筋似的胳膊,語氣得意道:“鬥嘴我鬥不過你,嘿嘿,只好玩點計謀了,哈哈!”
“混蛋!給我等着,陰死你!”被喚作刀堂的武士一邊在心底暗暗發誓要百般酷刑折磨安治這傢伙,一邊拼命深呼吸順氣,待恢復過來後,一句話不說直接雙腿猛地用力一夾馬肚,縱馬狂奔起來,呼呼的風聲在耳邊吹過。
山道上,一馬兩人很快化作一個小黑點消失在遠處,只餘下一陣咆哮般的吼聲迴盪在風裡:“刀堂,你個混蛋!我要殺了你,慢點……!!我暈馬!!”
…………
大和國金翅城,
鐵質的大門轟然洞開,整齊厚重的腳步聲中,一支全副武裝的精銳大軍緩緩邁步而出,在隊列最前面,隨風翻卷、獵獵鼓盪的血紅色的鷹旗指引下,向着北方前進,如林刀槍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看着眼前走過的一排排將士,我的目光越過山嶺,投向北方,身形不動地忽然開口低語道:“我有一種預感,伊藤家真正的輝煌將在北方!”
隨行並鞍而行的半兵衛,聞言微微一怔,轉頭看向我,繼而忽有所悟地點頭道:“也許吧。鷹旗飄蕩的地方,未來都會傳唱伊藤家的傳說!”
…………
若狹國豪族武藤氏一族居城石山城,
武藤一族族長武藤友益帶着家中衆人以及僅有的一千家族武士神情恭敬地等候在石山城的木門前,迎接眼前這支黑衣黑麪罩、一襲黑色披風,渾身上下盡是黑色,看不出任何容貌、裝備的軍隊魚貫入城,直到一個騎着白馬,身着魚鱗細甲、頭繫絲帶的武將裝束的人出現在視野中。
武藤友益緩步上前,滿臉諂媚神色地恭首道:“在下武藤族長武藤友益,恭迎織田天軍,不知這位將軍如何稱呼?”
馬上少年瞥了一眼友益,神色不動地淡淡言道:“在下織田氏伊藤家部將大谷吉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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