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軍後陣,剛剛完成一場毫無懸念的殺戮的鐵炮手們正若無其事地清理着手上的鐵炮,相互之間甚至說說笑笑,彷彿什麼事也未曾發生過一樣,然而就在他們面前幾十步仍被火藥白煙籠罩着的區域內,五百具前一刻還是活蹦亂跳的人馬屍體已經鋪了一地。
面甲武士站在鐵炮隊的一邊,一動不動的默立着,直到煙霧消散,顯現出天空下那一片綠色、紅色相混雜的無邊地獄,才冷冷地扭動了一下脖子,沉聲對身後另一名同樣赤衣無袖、身高兩米朝上的巨漢言道:“引蛇出洞的確有效,現在鬆永家唯一對我們有威脅的東西已經不復存在,重朝,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
巨漢聞言不知從哪拿出一柄奇大的鐵扇,手腕舞動間帶起陣陣狂風,聲勢不凡,顯然是一件威力極大的近戰奇門兵器。巨漢似乎對武器很滿意,憨憨地咧嘴一笑,大聲道:“兄長放心,我親自去把那個叫什麼鬆永久通的傢伙的腦袋從他的脖子上擰下來!”
“去吧!”面甲武士似乎很清楚自己弟弟的實力,面無表情地擺了擺手。
巨漢臉上盡是喜色,彷彿不是去戰鬥而是去進行什麼有趣的遊戲似的,轉身邁開步子,幾秒鐘,魁梧壯碩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後陣。
“哼!區區鬆永家。。”面甲武士緩步走在遍地的屍山血海中間,左手輕輕將形狀猙獰的面甲向上一推,露出一張五官剽悍、鼻樑挺直,頭上略微有些黃髮的臉,那雙俊朗的雙眸中透射出的犀利而冰冷的目光卻彷彿是來自一頭遊獵草原的兇狼,散發着無窮無盡的野性和殺戮。他,便是紀伊國雜賀黨的鐵炮備隊大將鈴木重秀,也許,你並不熟悉,不過,當我告訴你他又別號“雜賀孫市”時,你會有什麼感覺呢?
“就讓鬆永家的滅亡爲我雜賀黨的榮耀再添上重重的一筆吧!總有一天,我要讓天下人都傳揚我雜賀黨的名號!”重秀面無表情地漠然掃了一眼那些凋零的犧牲品,眼中流露出一絲深邃堅定的莫名寒意。畫面定格,在他偉岸的軀體後面,無數雜賀黨徒正集結成一支支破軍箭矢,向在大筒轟擊和鐵炮阻擊下亂成一團的鬆永大軍撲去,一曲催敵膽寒的號角聲在原野上空嗚嗚吹響!
…………
不知名的荒山小徑,
久通兜鍪歪斜、衣甲凌亂,正在直國以及幾十名旗本的護衛下狼狽不堪地拍馬竄逃,由於潰敗被追之下有些驚懼失措,因而一行人慌不擇路地闖進了樹林深處,結果發現這裡到處枝杈橫生、所謂小路不過是山中獵戶走出來的一條荒草小徑罷了,馬匹難行,根本發揮不出坐騎的速度,只能無奈一刻不歇地繼續奔逃,確保後面的追兵徹底被甩開。
久通雙目無神地貼靠在馬上,宛若失魂落魄似的,寂然無聲。一旁並鞍而行的直國面露同情地看了灰心喪氣的久通一眼,心裡明白秋葉原的失敗對於一直以來順風順水、心比天高的少主來說實在是一次難以言喻的沉重打擊,此刻安慰再多也是無用,只有讓時間來幫助久通跨過這個陰影。人,只有經歷無論是成功亦或是失敗多了,才能真正地成長起來。
一行人正各懷心思地趕着路,渾然不覺就在他們一邊的密林之中,一道快如追風逐電般地黑影一閃而過。片刻之後,就在久通等人將要縱馬馳過山間林地的那一瞬間,只聽虎嘯山林般地一聲震天巨吼平地響起:“呔!哪裡走!”
吼聲席捲而出的強勁氣流居然震得久通、直國等人耳膜生疼,衆人不禁齊齊神色劇變、相顧駭然,難以想象如此驚人的盛事到底是何等的絕世殺神!不過可惜,現實已經不容他們再神遊物外下去了,因爲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道旁密林中突然爆發出幾聲尖嘯的破空聲,只見幾道閃電般地黑影飛射而出,直向騎馬衆人而來!
“轟!”第一個不幸享受到撞擊的鬆永武士終於讓所有驚疑不定的人見識到了黑影的恐怖,因爲那赫然是一根被人斬斷的粗壯樹幹!可憐被擊中的武士,連帶着坐騎直接被勢如奔雷的樹幹迎面擊實,馬匹胸骨盡碎,悲鳴一聲當即翻倒馬上的騎士宛如一隻斷了線的風箏被遠遠拋飛了出去,血灑漫天。
“啊!”如此恐怖的一幕頓時讓其他臨近的鬆永武士驚呼出聲,立刻拼了命地勒轉戰馬,躲避那些剩下的飛射而來的黑影。幹什麼?廢話,誰想被幾百斤重的樹幹砸中腦袋!
可惜呀,這世上有一個名詞叫做概率。儘管旗本並不太多,但是山道狹窄因而彼此之間可供騰挪的間隙實在太小,人馬又擠在一起,短短的幾秒鐘時間根本來不及躲避。
霎時間,整個荒草零落的小徑上,“轟、轟……”的撞擊聲、戰馬長嘶、武士慘叫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一個個旗本的身體就像破麻袋似的被巨大的衝擊力擊飛,在空中交錯橫飛,血線交織,化作一副悽美絕倫的畫卷。
“少主,快走,我們留下來攔住他。向北走,去找織田家伊藤徐曄!”直國不愧是軍師級的人物,生死一線之際,仍能保持令人吃驚的冷靜,所以他在一瞬間便做出了最果斷的決定,那就是留下大部分人殿後,拼死也要攔住這個殺神只有這樣,久通才可能有一線生機。什麼,你說幾十人羣毆一人還需要逃跑嗎?難道你是瞎子嗎,這傢伙可是能隨手拋樹幹當暗器的!!!
久通仍是暈頭轉向地茫然樣子,對於他來說,今天一連串的事的確太過考驗人的神經了。可是,始終護在久通身邊的四名旗本卻是久經沙場,聽到直國的嘶吼聲頓時反應過來,立刻一馬鞭抽在久通的坐騎上,頭也不回地跟着久通衝出了山道,轉眼消失在狹道外寬闊的草地盡頭。
而這時,一個手持巨大炫黑鐵扇的巨漢緩緩出現在一方巨石上,只見他面方口闊的粗蠻面孔上,佈滿了兇狂、殘暴的殺意!
……十分鐘後,
鈴木重朝滿臉猙獰地舔了舔鐵扇上沾染的粘稠血液,環視一週,確定已經沒有任何一個‘完整’站立的人後,殘忍一笑,身形緩緩沒入了森林,左手上,直國的頭顱仍在一點一點地滴着血,那張凝固在死前一刻的臉上,仍保留着面對死亡時無言的絕望與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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