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師傅,你氣色看起來怪不好的,喝杯熱茶吧。”
隨着由遠而近的聲音,樑小櫻擡眼一看,走進房裡的是平日裡爲她打理起居的阿珠一個身材瘦削、面容卻清秀的女人。
“謝謝你,阿珠,茶先放這兒吧,我一會兒喝了它。”
“有件事……阿珠不知是否該對樑師傅你說。”
“什麼事?”樑小櫻看見阿珠臉上掛着一絲無奈的表情,不由有些驚奇。
阿珠面帶苦色,像是忍了許久才道出事由。“其實兩個時辰前,應接室裡已經來了幾個武士打扮的男人,說是想找你切磋武藝。我看你這幾天神情恍恍惚惚的,便藉故說你在午睡,不知何時會醒。可他們偏不離開,一定要等到你出去見他們,說是身爲被挑戰的武者藉故不見對手,是極其失禮的做法。”
“罷了,你跟他們說,我一會兒過去。”
搞沒搞錯?還說沒事發生呢,她樑小櫻開設詠春堂的時日也不短了,從來就沒聽說有日本武士來找她切磋的,聽阿珠的口氣,那些武士分明來者不善。她幾乎能大膽地猜想,那些所謂來挑戰的武士,只怕也是清水派來的人,而她卻抓不到絲毫清水與所有事端相關的證據。
到達應接室時,她清晰地看見四個武士齊刷刷地坐在兩邊的客位上,精神抖擻地起身以日本禮節向她鞠躬施禮。哼,眼神都遊移不定的,就算會裝,演技也太差了吧,她緩步到主位坐定,阿珠在吩咐下依次給四個武士奉茶。
“聽說閣下四位是前來我詠春堂切磋武藝,小櫻近日因爲疲累,沒能早些出來招呼各位,真是慚愧,還請各位多多見諒。”她故作抱歉地低了低頭。
爲首的一名武士笑道:“樑師傅不必對我等感到愧疚,是我等貿然來訪,驚擾了詠春堂。其實,我們都是北條家的武士,在下名叫平助,是清水大人特地讓我們向樑師傅求教大明國的詠春絕學,以便將來能更好地保護主公。因爲武士不宜明目張膽來大明旗下的武館求學,只好打着切磋的幌子前來,我們大人是真心想要解除和樑師傅之間的誤會,請……”
“各位,真是對不住,我詠春堂只收真正崇尚和愛好大明武術的弟子,只怕閣下等是白來這趟了。”樑小櫻的言語擲地有聲,目光轉向一旁的阿珠,示意送客。
清水吉政那個老傢伙,到底都在搞什麼鬼?望着四個武士面帶慍色被阿珠送出門,樑小櫻心裡說不出的納悶。自從清水拜訪詠春堂起所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有關聯,卻又像是都獨立的,她發現他的做法反覆無常,她甚至懷疑對方是個偶爾惡作劇的精神病患者。這一得罪清水手下的人,他又會在不久之後做出什麼嗎?她猜不到。
“阿珠,你說他們唱的到底是哪齣戲?”
“樑師傅問我?這我可不敢妄自定斷。”阿珠眨着眼睛,神情顯得有點謹慎。
“看你的樣子,不像是沒想到什麼,但說無妨。”
“既然你不介意,那我就說吧。我覺得……剛纔那個叫平助的武士所說的話,正是在暗示樑師傅你前次在吉原城遭遇忍者襲擊,就是清水大人的計劃。但忍者沒能得手,反在你手下吃了虧,清水大人或許是認爲用暗殺的方法行不通,又或許是一些事情被氏康大人知道,他不好繼續用過激的方法下手。所以……”
“所以怎麼樣?”
“所以他乾脆派自己的親信來學武,這樣既不得罪主公,又能明擺着監視你。倘若詠春堂有什麼動靜,他隨時都可以在主公面前栽你一條罪,還讓家臣們都得到消息,那麼自然就能讓他們的主公也保不了你。”
阿珠說得頭頭是道,樑小櫻聽着,不由自主對她翹起了大拇指。
“看不出你挺有頭腦的嘛。”
“樑師傅擡舉阿珠了,也許是我在相模呆得久,從前又在武士家做過侍女的關係,比較能習慣他們想法和做法吧。啊,你的茶涼了,我再去端熱的過來。”
阿珠說着,便端着茶盤離開了。樑小櫻左思右想每件事中的蹊蹺,沒等阿珠重新端茶過來,竟一時忘記,徑自去臥室換上浴衣,到武館後面泡溫泉。
溫泉中,冒着氤氳白氣,她閉上眼睛,任水中的溫熱滲進皮膚,深深呼吸。她必須趁現在讓自己的情緒先放鬆,否則,疑惑積壓在腦中越多,人就會越感到疲憊。
她還記得,這方小泉池是氏康專門爲她修建,和別的泉池隔開,而氏康每次來詠春堂,她都特地請他來這裡泡澡。氏康開玩笑說,她都不介意讓他進這個“專屬泉池”,倒不如干脆兩人一起泡,惹得她格格直笑。不過,她很瞭解氏康的性情,雖然日本早有男女共浴的習俗,但氏康說出那樣的話,僅僅只是開個玩笑,開玩笑的模樣還顯得很生澀。真要一起泡溫泉,換了是晴信,大概早就把計劃付諸實施,思緒雲裡霧裡地在腦海中飄來飄去,她忽然憶起了湖衣姬的模樣,如今得到晴信專寵的湖衣姬,在諏訪時就愛泡溫泉,此刻是不是正在和豬頭晴信鴛鴦戲水呢?
該死,怎麼又想起甲斐那些人了?一聲鳥鳴,打斷了她的思潮,她將後背靠上光滑的泉池壁,雙臂張開放在上面,仰起頭,重新閉目。睡吧,在這兒泡着溫泉睡一覺,或許醒來之後,一切就都能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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