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管事,不好了,不好了!”
身後忽然傳來碧波慌慌張張的聲音。
“正夫人讓諏訪夫人和她一同去榮提寺賞楓葉,怕是有意要害諏訪夫人,您快去看看吧!”
“別大驚小怪,不會有事的。”
樑小櫻提着水壺,漫不經心地給園中的矮草澆水,像連頭也懶得回。
“八重不在身邊,正夫人的膽子沒那麼大,從諏訪夫人進門那天,我就把藍海調過去服侍她了,就算沒有藍海,以她的聰明也能應對正夫人。再說,主公最近天天都召諏訪夫人侍寢,正夫人不會笨到這時候下手害人,那樣只會害了她自己。”
“總管事,您不會是……爲了主公生諏訪夫人的氣吧?”碧波眨巴着眼睛,輕輕靠上前來,她知道樑小櫻待自己的心腹不會擺架子,扮鬼精靈多句嘴應該沒關係。
誰料樑小櫻猛一轉身,竟衝她提高了嗓門:“誰生那個豬頭的氣啊?爲了她跟湖衣吃醋,我不如口吐白沫死掉算了!武田晴信那傢伙,活脫脫一種馬,誰看上他誰就是吃錯藥變了傻子,那些跟他一樣的日本大名,全都是會走路的傷風敗俗!”
碧波嚇得連臉上的神秘感都瞬間僵硬,老半天才動了動嘴角,睜大眼睛似哭似笑地望向她的上司。“總……總管事,碧波能問您個問題嗎?”
“啊?”樑小櫻還沒從剛纔那氣場裡緩過情緒。
“我想問問……什麼叫會走路的傷風敗俗?”
“是啊,我也想知道。”
武田晴信,他啥時候冒出來的?眼看着碧波尷尬地朝着站在她後面的人行禮,樑小櫻像是見了鬼一樣,蹭蹭蹭往後跳了好幾步。
“搞什麼鬼?你變成喪屍了?跳着走路?”晴信伸手推推她,這丫頭每次跟他偶然遇上,擺出來的造型都挺好笑,比那些猿樂舞藝人的表演還有看頭。
樑小櫻趕緊遣走碧波,拽着晴信的手,跟拽死豬似的把他一直拉去了平時沒人在的那座櫻園。
“你沒發燒吧,突然想到拉我來這兒賞櫻?”
“誰有工夫跟你賞櫻?說,大白天跑到內庭來,是不是找湖衣的?”
她噼裡啪啦就是一番轟炸,雖然在問晴信,卻根本不給他還口的機會。
“死了這條心吧,三條把她叫去山寺賞秋景,你要是空虛,上寺院溫存去,還兩人陪你玩,新鮮又刺激。”
“你幹什麼激動成這樣?她們倆去寺裡我知道,瞧你兇得跟野獸似的,喔,你吃醋?”晴信眉間忽然綻開了笑容,將她拉近身畔,想吻她的脣。
“誰吃醋?你這個會走路的傷風敗俗,不許佔我便宜!”樑小櫻直把腦袋晃得像撥浪鼓。
“又是會走路的傷風敗俗?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晴信輕笑,對“會走路的傷風敗俗”這句話的意思,他好像比碧波更有興趣知道。
樑小櫻裝出一臉滿不在乎的模樣,閉上一隻眼睛,帶點鄙視的眼光。“咳咳,所謂會走路的傷風敗俗呢,當然就是用來給母馬配種的公馬了。”
“不是吧?你說我是……給母馬配種的公馬?那母馬不就是……死丫頭,我怎麼都沒發現你這張利嘴還能比從前更毒?”晴信恍然大悟,又好氣又好笑。
“不錯不錯,無師自通,還能把詞義繼續引申,我該表揚你。”樑小櫻一手捧起他的臉,另一隻手左左右右拍了幾下。
“小櫻,三條跟我沒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至於湖衣,我承認她很美,但我娶她當側室也是因爲禰禰和我翻臉,不肯帶着寅王丸跟我去諏訪,不得已而爲之,你何必介意這些?只要我對你是真心的,不就好了嗎?況且,你方纔說個不停,都不讓我說說話,其實我過來內庭,是在外面的時候,實在很惦記你。”
望着無辜得像只寵物的晴信,樑小櫻的心再也硬不起來,可她依舊不承認自己是因爲感情而產生了妒忌。她怎麼可能喜歡上這個傢伙?既然他們兩人的事不現實,就得儘快擺脫一些東西,她鐵定不能讓頭一次拍拖就以失戀收場。
“愛一個人不是單純的佔有,在你還沒弄明白這個問題之前,我想……我沒辦法像三條和湖衣那樣成爲你的女人。你現在要我解釋爲什麼,說句實話,我也不知道究竟該怎樣對你解釋,總之我和你之間的事,不是你想象中那麼簡單。”
樑小櫻深深吸了口氣,沉默了片刻,放低聲調。
“是,剛纔我說你會走路的傷風敗俗,那是我話說重了,可我真的希望你可以給我和你自己更多的時間,去理解感情真正代表的意思。倘若那一天真能到來,我想,我會對你放下心裡所有的包袱。晴信,你答應我,等我,好嗎?”
晴信凝神地看着她的眼睛,樑小櫻的混亂寫在那雙眼裡,朦朧的目光中卻透着一絲少有的真摯。他的呼吸漸漸平靜,摟着她的手勁也變得慢慢柔和,也許,他怕自己會傷了這個女孩,曾經從未有一個女孩,會如樑小櫻一般能讓他卸下武裝。
“小櫻,你還是第一次當着我的面叫我晴信,我喜歡聽你這樣叫我……”
樑小櫻倚靠在那個溫暖的懷抱裡,亦感到自己像塊易碎的水晶,但晴信這次印在她額頭上的淺吻,她已經能感受到,他開始試着要了解她和她的世界,那是一種無法輕言放棄的決心。
在這個時代,樑小櫻前不久才發覺,自己已經呆了三個年頭,到底是怎麼生存下來的,又該如何繼續活下去,她心裡沒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