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桃院言語十分殷切,景虎儘管對剛剛重見的樑小櫻非常不捨,最終卻還是聽從了姐姐的話,在榻榻米上躺好,閉目休息。[!超。速!更。新}
而仙桃院一發話,只有樑小櫻最明白箇中包藏着什麼樣的含義。等確定景虎睡着了,她跟着仙桃院來到外面的庭院裡,已經看見那位夫人的臉色變了,在景虎面前,她這個姐姐是表現得很堅強、很從容的,此刻卻顯得很脆弱,很心痛。
“小櫻,你爲什麼還要回來?你明知道景虎病倒了,你當初和我的約定就已經不算數,你這樣回來春日山城,可知道我就算脾氣再好,也會把這筆賬算在你的頭上?”
仙桃院難以理解她爲何在此出現,語氣中充滿哀傷,又夾雜着一些怨憤。
“你不是想知道我弟弟得的是什麼病嗎?大夫說,他頭顱裡有淤血,就和你當初告訴我的那種病很相似。有一次,他就在山上暈倒了,從馬上摔下地來,過了兩天兩夜才甦醒。如果他不出徵,這種病是不是會再過幾年纔會發作?當初也是你告訴我的,不是嗎?”
“是,但我必須回來。”
樑小櫻咬咬嘴脣,堅定地說。
“仙桃院夫人,我從沒想過回來是否會被你責怪,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就一定要想辦法補救。如果這是天意,我相信老天有眼,是我造的孽,就不該讓景虎去承受。所以,我已經決定,從今天開始,我天天去毗沙門堂贖自己的罪過,就算要我付出一切,我也願意做出最大的犧牲,換來景虎的生命。”
仙桃院恨恨地翹起脣角,“你說得還真堅決,願意犧牲一切嗎?那麼,如果我要你在毗沙門神面前發毒誓,並答應我的要求,你肯嗎?”
“我願意。”她的回答依舊乾脆果斷。
“別答應得太早,你先跟我來。”
毗沙門堂中,燈火昏黃,進去之後,完全感覺不到白天的存在。不,從前不是這樣的,是因爲景虎已經很久沒來上香唸經的關係,還是如仙桃院所想的那樣,毗沙門天神見到她這個“罪人”,連香火也不願享用了呢?
“小櫻,你若有誠意,就在毗沙門天菩薩面前跪下。”
仙桃院的聲調,第一次變得如此沉悶又冷酷。
“你已經非常清楚,歷史的改變是因你而起,那麼,你現在就當着菩薩的面,答應我一件事。”
“夫人請說,不管是要我生死都好,我都會祈禱景虎早日康復。”望着走到她面前的仙桃院,樑小櫻看着她的眼睛,彷彿看見了風刀霜劍。
“我不會要你死,景虎說過,在這個春日山城裡,他討厭看見血腥,而我這個做姐姐的,也不是個愛殺人的人。小櫻,你聽好,我不會要你死,但我要你答應,就在這幾日之內,安撫好你的兩個孩子。”
“安撫好……我的兩個孩子?夫人這話是何意?”樑小櫻不禁疑惑。
仙桃院的聲音更加低沉,“明天,我要你親筆修書一封,立刻送去相模小田原城給北條氏政。不管用什麼方法,你都要讓信華和北條家小女兒的婚事敲定,兒子是你的,你可以自己安排信華的去處,即使你讓他恢復武田的姓氏,也必須把定親之事變作現實。而阿夏,她已經確定會成爲景勝的正室,你必須答應我,讓她永遠留在越後,留在景勝身旁,從此不再見她。”
天哪!樑小櫻背後冒出一身冷汗,她甚至懷疑,這種話根本不是仙桃院說出來的。景虎的姐姐,那位一向溫柔的、知書達理的仙桃院夫人,竟會當着毗沙門神的面,讓她答應一件令她比死更難受的事——骨肉分離!她笑了,笑到臉色慘白,像稀泥一樣跌坐在地上。
“怎麼了?你捨不得你的兒女嗎?我覺得我這個要求並不過分,至少信華還可以跟你走,如果北條家夠開明的話。”
她沒有立刻回答仙桃院的話,舍不捨得,這還用問?從前,她已經捨棄過孩子兩次,還能承受第三次嗎?況且,她非常明白,她即使能帶信華走,和兒子相聚的時日仍然短暫,今後依舊不可能再見。因爲北條一方已經送出了氏秀作爲上杉家的養子,即使上杉家不送人質過去,如今處於戰敗後重建的武田家也必須與北條穩固盟約,而信華是武田信玄的小兒子,若現任當主勝賴要向北條求助,即使是兒子,也一定要入贅到相模,方可表示誠意。縱然未來兒媳婦的母親是氏康的繼室翡縈雪,但北條家的當主仍是氏政,就算阿雪會善待信華,氏政也絕不會准許信華到小田原城之後,再和本家的親人們相見。
仙桃院這個要求,幾乎把她逼到了絕境。樑小櫻半晌才站起身來,到菩薩跟前重新跪下,“好,我答應,我會給北條氏政寫信,然後帶着信華離開越後,親自去信濃見勝賴,託他以武田家當主的名義把信華送到相模,並託他來促成這個定親。我也會把阿夏留在越後,今後永遠也不踏上這塊土地,不再見我的女兒。仙桃院夫人,這樣,足以保證越後起碼數十年的和平,您希望的,不就是如此嗎?”
“看來你明白了,那就發毒誓吧。”
仙桃院冷冷地道。
“你對毗沙門菩薩發誓,要用你的犧牲換回景虎的性命,若有違背,定當天誅地滅、不得好死,這一輩子都無子送終!”
這誓言,還真叫一個毒啊!樑小櫻舉起右手,心中不由得苦笑連連,她原本不相信違背誓言會靈驗這種事,但爲了景虎,她卻必須相信,而且若神明真的存在,誓言一定會靈驗。算了,別想了,發誓吧,改變了歷史,如果不是這天,也終有一天會付出應該付出的代價。
“我,樑小櫻,今日對毗沙門菩薩發誓,用我與兒女骨肉分離,換回越後當主上杉輝虎之性命,若有違背,定當天誅地滅、不得好死,一生無子送終!”